千千想，如果時光可以倒流，她絕不會出手的，如果知道自個能打中，她也絕不會出手的。

        老天爺知道，她只是下意識的身體反應，并不是想打圣人耳光，她只是想做一個推的動作。

        老天爺無情，“啪”的一聲脆響，她的手精準地拍在了圣人臉上。

        她手勁不大，但意外的很響。

        圣人似乎也沒反應過來，漆黑冰冷的眸子仿佛有了裂痕，幾息過后，圣人輕笑了，他的薄唇微勾，眼里像淬了冰，帶著幾分譏諷。

        千千感受到圣人生氣了，如果說之前是蓄勢待發的獵人，此時的模樣渾像肆虐猛撲的獵人，撕下了偽裝，展現無情的本能。

        千千想跳下去認錯，還沒想完，人就被摁在了桌上，手腕被他用一只手束在頭頂。

        圣人俯身壓了下來，他半束著頭發，幾縷青絲溜了下來，掃在千千臉上，有些癢。

        她突然電光一閃般，想起了東孚寺的長公主，渾身一僵，顫抖地屈膝用盡全力踢了過去。

        圣人輕松擋下了她這一踢，防止她再亂踢，壓住了她雙腿，冷冷地看著她。

        千千穿著的褙子是沒有盤扣的，如今隨意地散開，胸脯上下的起伏，朱唇猶如白雪上的紅梅，奪目誘人。嫩粉色是極挑人的顏色，她穿恰好，如薔薇上的露珠，無一處不晶瑩，又如上好的凝脂，無一處不細膩。微啟的唇縫，兩顆尖銳的虎牙若隱若現。

        軟而嬌嫩，是逼他采擷的誘人，他承認他的五感對她極有興趣。

        但他是個控制欲極強的人，喜歡掌控自己的身體，不喜歡被身體掌控，能做到冷漠審視自身欲|望。

        他見千千彎彎的眼里蓄起了淚珠，雪白臉上羞起了一抹嫣紅。眼里除了害怕、驕怯，還帶著一絲厭惡、恨意。

        松開她，她會毫不猶豫咬過來吧？

        千千羞憤至極，眼珠便滾了下來，手腕的力道突然松了，圣人放開了她。她一勾手便摸到了桌案上的茶盞，又一回下意識地潑了過去。

        待她反應過來時，圣人已臉掛茶湯，滴滴答答地濕了胸口。

        圣人面無表情，如驚雷前壓抑的黑云，抽離了身體。

        千千一骨碌爬起來，也不再去看他的表情，自知自個犯了死罪，亦沒法張嘴求饒，陌生又羞恥的感受，她討厭圣人，圣人比大姐姐還要討厭！

        她一言不發地跪在地上，趴著叩首。空氣里全是他的雷霆震怒，一人做事一人當，但愿他只罰她一個！

        俄頃，圣人轉身打開了房門。

        劉宣立馬就瞧見圣人臉上的茶漬，他嚇得心跳到嗓子口，這小娘子也忒大膽了些吧，吃了熊心豹子膽，膽包身了吧，而且他在外面似乎還聽見了巴掌聲，誰打誰呢？他從未聽過圣人出手打女人。

        不會是里面的小娘子打圣人吧？

        ……

        劉宣疾呼：“陛下！”

        劉宣見圣人臉黑的和什么似的大步往回走著。他不敢言語，又瞧里頭的小娘子還老老實實趴在那呢，他連忙喝道：“把她拖下去！”

        其實他也有些不忍心這花朵一般的小娘子就這樣折了，但襲擊圣人可是大罪，不死也得脫層皮。

        已經走到院門的圣人頓住了腳，回頭道：“送她回去。”

        “嗻！”這是不想罰小娘子啊！

        圣人已經走了，太監花純雄和幾位禁軍連忙跟了上去，圣人也不說要凈面，他們只能等到上了馬車再提。忠勇侯府里自然有人接應圣人，大開方便之門，且還隱秘，不為旁人知曉。

        見圣人走了，劉宣小步走到里屋，對千千道：“姑娘你還不謝恩？”

        千千聲音悶悶的，小聲道：“謝陛下！”

        劉宣沉吟，這小娘子這般下圣人的臉，害圣人頂著那般尊榮出去，換往常早把人拆了吧，果然還是英雄難過美人關，圣人也算是鐵樹開花了。

        只不過圣人用這般操練武將的法子，單刀直入，惹人家討厭了吧？

        劉宣不敢小瞧她，日后榮光必難以定量，笑吟吟道：“姑娘快起吧，咱家這就讓人送你回去。”

        千千低著頭，不敢讓人瞧見她丟人的模樣，覺著這位公公十分溫柔，道：“謝謝公公。”

        嘖嘖，瞧瞧，這不是，好言暖語和姑娘說話，姑娘不就會軟言款語回話嗎？哪里能用那般下命令的語氣呢？

        立馬不知從哪就躥出一位婢女，領著千千便走了。

        侍衛問：“劉公公，屋里的那些東西怎么辦？”

        劉宣道：“還能怎么辦，先帶回去收著吧，圣人沒下命令，咱家不敢妄動。”

        侍衛應道：“嗻。”連忙招呼幾人把兩個箱籠扛走了。

        劉宣嘆氣，這箱子里可都是值錢玩意，都是些頂級的瑪瑙、羊脂玉、夜明珠等寶石，還有幾壘萬額的銀票，為了方便小娘子存放這些物件，里頭還有還有幾張大宅院地契，莊契、鋪子若干。連管家、奴仆也準備好了，好讓這小娘子想支就支。

        可惜了！

        千千走了好一段距離，一直低著頭，用余光捕捉著前頭婢女的衣擺，牢牢地跟著，偷偷用袖子抹了一把眼淚。

        好一會兒才穩重了心神，抬起了頭，努力表現得若無其事，走著走著，走到了一處園子，這園里筑臺鑿池，挖湖開塘，一派波光粼粼，碧湖悠悠。

        只是，千千停下了腳步，定眼一看，她沒瞧錯，湖面掙扎著一個人，撲棱了幾下，便沉下去了。

        婢女問：“姑娘，怎么了？”

        千千著急：“有人落水了，咱們得救她！”她從小呆在閨閣，哪里學過鳧水，但夢中的“她”是會鳧水的，“她”會的，她便會！

        婢女道：“這里無人，姑娘在這等等，奴婢這就去喊人！”那水里的姑娘并未呼喊，像是自裁。

        “來不及了。”等人來了，死都死透了，千千覺得自個可以的，就想著要下水。

        婢女大急，她是不會鳧水，如果會早下去了，她可不敢讓千千下水，萬一千千出了意外，她哪里擔得起，忙朝著樹叢那邊道：

        “還不快出來救人！”

        千千驚訝她和誰說話呢，就見樹叢里躥出一位潛行的男子，這男子勁瘦有力，看著就像練家子，只是面目普通，看過總覺得轉眼就會忘了。

        千千不知，這是跟在她身邊的暗衛，特地保護她的。

        那男子下了水，像一條放生的魚，飛速朝人游了過去，潛入了水面，沒了蹤影。

        千千暗自著急，不過還好，男子很快又浮出了水面，手里拖著一人，劈波開浪地游到了岸邊。

        她一瞧，是位女子，看著和她差不多年紀。

        暗衛把女子放在地上，有規律地按壓著她的腹腔，百余下后，女子終于吐出一口水來，接著又按了十幾回，女子咳了起來，沒有了生命危險，暗衛起身行了禮，又像一陣黑影般消失了。

        千千納悶，這是什么人？

        她走到女子跟前蹲下，問：“你還好嗎？”

        女子渾身狼狽，眸中的光亮仿佛要被熄滅，她氣若游絲地問：“你為何要救我？”聲音聽著竟是十分凄涼。

        千千心下大驚，只覺這人似無求生意志，其中必有曲折，溫柔問道：“你是哪家的小姐，我能幫到你嗎，我去幫你喊家人可好？”

        身邊的婢女道：“姑娘，此地不宜久留，你要走了，既然她無大礙，想必馬上就有人來。”待會人一多要想不惹眼都難。

        千千對婢女道：“姐姐且再等等，我馬上就走。”

        女子道：“他們不是我的家人，他們都是畜生！”

        千千好歹當過十幾年的卑微庶女，還是知些涼薄磋磨的，只當這女子也是如此，害怕她因此斷了生機，便安慰道：

        “他們既是壞的，便不值得你這般！”

        話剛落音，便聽見一個嘹亮的哀嚎聲響起：“英姐兒，你這是怎么了？”一個模樣精明的嬤嬤好似在找這女子，見了她們立馬小跑過來。

        聽見這婆子的聲音，女子突然開始發起抖了，道：“姑娘，你走吧，別管我了。”

        那婆子撲了上來，干嚎著：“英姐兒，是誰害了你？快來人啊！”

        又看著千千二人立在邊上，都是臉生沒瞧過的人，罵道：“你們是何人？怎么亂闖別人家的院子，來人啊，快把這兩個殺人兇手抓起來！”

        府里在請客，她知道，但萬般不該走到這地兒，且見千千一身素雅，邊上的婢女更是普通，猜便是破落戶的親戚，那些名門貴女她還是認得臉的，說著那粗如香腸的手指朝著千千就抓了過去。

        婢女一把抓住了婆子的手，擋在了千千身前，她的手就似鐵鉗般，讓婆子動不了分毫。

        躺在地上的英姐兒虛弱但恨恨地道：“周媽媽，不管她們的事，你若不想我把事情鬧大，就讓她們走！”

        周媽媽見婢女臉冷如冰霜，攥著她的手又極疼，喊叫道：

        “快放開我，你們走便是了！”

        婢女用了些力道狠狠松開了她的手，周媽媽往地上“哎喲”一摔。

        “姑娘，你這是怎么了？你這婆子，還不快去喊人，請太醫！”千千突然發現英姐兒的下身竟開始滲出血絲，小蛇般滑了一地，而英姐兒臉色也像蠟紙般蒼白，唬人得很。

        周媽媽立馬又撲上去大叫：“我的英姐兒。”

        千千惱怒這人只會亂叫，又不喊人，只待走出去看看能不能喊些人來幫忙。

        興許是周媽媽干嚎的音量極大，還真被她引來了四位侯府的護院。

        哪知周媽媽一見來了護衛，立馬沖護院喊道：“快把這個兩個歹徒抓起來，她們謀害主子，被我抓了正著，快，把她們抓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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