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26章
也許是與奇奇失蹤相關,在第二天中午午休,幼兒園來了一位熟悉的人。
見到來人時,安薄正坐在鋼琴前,垂頭看著手機,雙手輕搭在琴鍵上,左右浮動。
他正在看裴吉利發來的譜子,幾首練習曲,上面有一些簡略的鉛筆標注。
正如裴吉利所說,他不能不練琴,之后還有一個很重要的比賽在等著他,安薄必須強迫自己,彈奏這些他并不喜歡的曲目。
為了他的父親,母親,還有……
“安薄!”
熟悉的聲音——安薄轉頭去看,是夏左。
他穿著夏季淡藍色的制服,臉上掛著笑,看起來心情不錯。
“你怎么來了?”安薄雙手垂下,站起身走到門口。
夏左晃了晃手上的本子,道:“來了解情況。”
安薄頓了一下,道:“是奇奇嗎?”
夏左點點頭:“不僅是他那件事,我主要是來傳話的。”
不等安薄詢問,他繼續道:“今晚島上有個聚會,說是讓孩子們早點回家準備。”
安薄點點頭,想了想,道:“是林奶奶的生日。”
夏左笑了一下:“沒錯,說起這個林奶奶,我記得我剛來的時候,她還留我在她家吃過飯呢,多好的人……”
說著,他的表情逐漸凝固,似是想起什么不好的回憶,語調不再輕快,“但她家里似乎只有她一個好人。”
“為什么這么說?”安薄好奇地看向他。
夏左皺著眉想了半天,最后撓了撓頭,有些無奈道:“具體的我也說不上來,不過局長之前因為她兒子家暴去了一趟,之后怎么樣我也不太清楚。”
安薄:“哦……”
“對了,”夏左又興沖沖地說:“你也去嗎?到時候一起?”
安薄將手背在身后,道:“我、我……”
如果上次不是因為情況緊急,他怎么也不會有膽子拒絕別人的邀請。
“他有人啦。”
一道稚嫩的聲音從身后響起。
他們紛紛轉身,看到不遠處的臥室門口站著一個小孩子。
露露懷里抱著小熊玩偶,伸手揉了揉眼睛,早上編的小辮子支出碎發。
夏左反應過來,干笑幾聲,道:“那就好,我怕你又迷路了。”
安薄:“謝謝。”
送走了夏左,安薄走到露露面前,蹲下,輕聲道:“不繼續睡了嗎?”
露露搖搖頭,奶聲奶氣道:“我想喝水。”
安薄把她帶進教室。
“你晚上要去林奶奶那里嗎?”露露打開水杯,問。
安薄點頭,順便幫她理了理額前的碎發,“你也去嗎?”
“去呀!”露露喝了幾口,道,“要穿好看的裙子!還能吃到生日蛋糕!”
她忽地低下頭,有些糾結道:“我不喜歡那個叔叔,他好兇,比路荺兇多啦!”
安薄大約明白他說的是誰——是剛才提到的林奶奶的兒子。
“對了,”露露湊到安薄身邊,環顧四周,謹慎道,“我剛才都聽到了,奇奇他怎么了?”
安薄張了張嘴,倒吸一口氣,遲遲沒有作答。
他要保守這個秘密,起碼不能讓它被同齡人知道,那樣,會讓人不舒服。
就像是將叛逆的一面暴露在人群中,最終變成一場鬧劇。
但露露早就聽說了這件事,于是擺擺手,打開畫冊,道:“算啦,我都聽我阿婆講了,聽說是你找到他的?”
安薄遲疑地、十分糾結地輕輕點頭。
半晌,他問道:“奇奇他……并不喜歡我。”
露露一手拿著畫筆,轉頭看他,聲音清脆,“那當然啦!”
安薄睜大眼睛看向她。
露露一副理應如此的表情,繼續道:“他喜歡莉莉,怎么可能還會喜歡你?”
明明只是個小孩子,如此篤定的話語讓安薄明顯招架不住,他眨了眨眼。
露露:“莉莉很溫柔,而且特別喜歡笑,是個很厲害的鋼琴家呢!”
“鋼琴家?”安薄念著這三個字,仿佛呢喃。
在他的記憶里,名字里有“莉”這個字的鋼琴家,他好像有相對應的對象。
露露隨后在紙上涂涂畫畫,隨口道:“之前她會和我們講以前的事,但自從生病之后,就很少見到她了。”
“她……什么時候開始的?”安薄問。
露露:“好像是一年前吧。”
安薄皺了皺眉,陷入沉思。
不過,他還沒能思考太多,就被小孩子起床的聲音打斷。
門口傳來很輕的腳步聲。
奇奇徑直走進教室,坐到露露旁邊,一言不發。
安薄看向他,依舊出神。
半個小時后,校車載著孩子們,陸陸續續將他們送回家。
安薄順勢坐上這趟順風車。
民宿里,桌上擺放著幾盤蘋果派,空氣中彌漫著蘋果和曲奇的味道。
阿婆穿著一身淺綠色的裙裝,圍著桌子裝飾上面的蘋果派。
見到安薄回來,立馬道:“回來啦!小安薄,快準備一下,我們早點去!”
安薄應了一聲,四處看看,最后在廚房看到路荺的身影。
他此時已經滿頭大汗,站在烤箱面前,專注盯著里面烘烤的情況。
仿佛有所感應,路荺轉過身,掃了一眼門口站著的人,道:“回來了。”
安薄點點頭。
“你就穿這身?”他繼續問。
安薄低頭看了看自己,米色短袖襯衫配棕色長褲,對于參加生日宴會來說,好像并不是不雅的裝扮。
于是,他回道:“不可以嗎?”
而路荺相對來說和平常沒什么不同,短袖短褲,因為流汗,領口處顏色偏深,喉結處隱約泛著水光。
“可以。”路荺道。
等到蘋果派全部烤好,距離聚會開始還有一個多小時。
安薄走出門時,看到路荺坐在臺階上,百無聊賴地看向遠方。
阿婆還在屋里準備著什么。
路荺換了件短袖,是深藍色的,安薄注意到他鬢角依舊不減的汗液,想也沒想就從包里拿出手帕,下意識貼上他的臉頰。
干燥柔軟的布料觸及皮膚,路荺愣了一瞬,轉頭看他。
他們對視了三秒。
安薄先回過神。
他迅速收回拿手帕的手,下一秒,卻被路荺死死抓住。
安薄以為他生氣了,解釋道:“抱歉,我、我不是……”
粗糙帶有硬繭的指尖劃過他的手背,安薄微微一顫,止住聲音。
路荺直直地看向他,陽光在安薄的眼睛里流轉,指尖上的觸感光滑,他接過手帕,迅速說了一聲謝謝。
生日宴會舉辦在林奶奶家的院子里,里面有一大片草坪,外圍種植著一圈楓樹。
他們到達時,場地已經被裝飾得沒剩多少。
其中,路荺把蘋果派放到廚房后,便領到安裝照明燈的任務。
安薄一開始還能幫著他遞一些工具,后來基本上都是路荺一個人單打獨斗,他自己就能完成很多事情,也許最初就根本不需要安薄的幫助。
身后不遠處傳來阿婆的笑聲。
“阿婆好像很高興。”安薄仰起頭與他閑聊。
路荺嗯了一聲,手上稍微用了些力,“她最喜歡這種事情,一個月前就開始準備了。”
安薄看向身后的餐桌,一共六桌,每桌上都擺放著剛剛烤好的蘋果派,還有一束香檳色的玫瑰作點綴。
和諧而又美好的夜晚。安薄這樣想。
路荺站在梯子上叫了他一聲,安薄迅速看向他。
他的脖頸上還夾著安薄的手帕,塞進領口里,將衣領撐開。
他道:“幫我倒杯水,謝謝。”
安薄欣然答應:“好的。”
院子直通廚房,途經一個類似雜物室的房間和洗手間——那是低窄的空間,兩片墻面灰白,燈光陰暗。
正當他經過雜物室時,聽到里面傳來一聲清脆的敲門聲。還沒來得及轉頭,就見一只手捂住他的嘴,將他拖進房間里,壓到地上。
安薄毫無戒備,瞬間顫抖著冷汗直流。
“找到你了,安薄。”
身上的人呼吸急促,“沒想到你對一個殺人犯那么死心塌地,多我一個也沒關系吧。”
“他有沒有這樣對待過你,”那人語調十分激動,聲線都在興奮地顫抖,“我幫你解脫吧,如何?”
安薄無暇思考,他極力掙扎,混亂間被死死掐住脖子。
“什么感覺!被人掐著脖子是什么感覺!告訴我,快說!!”
安薄眼皮不自覺地下滑,他死死扣住脖頸上的雙手,渾身都在嘗試著掙脫。
這時,門外傳來兩下敲門聲。
那人猛地停下動作。
安薄看到希望,用盡全力掙開桎梏,忍不住地趴在地上咳嗽起來。
外面的人許是聽到聲響,直接打開了門。
一道暖光照了進來,拉長了那人的影子。
安薄偏過眼,用泛淚的目光看清了想要他命的男人。
“昆西。”門口有人叫出那個名字,“你在這干什么,馬上要開始了。”
昆西站起身,退開一大步,眼神卻沒有離開過安薄。
他平靜得仿佛換了一個人,敷衍道:“啊,我很快過去。”
隨后輕笑一聲,居高臨下地睨著安薄,低聲道:“算你走運。”
說完,他離開房間,狠狠撞了一下門口解圍的人。
安薄看到影子,抬頭順勢看到杜克的臉。
讓他意外的是,杜克眼神冰冷,面無表情地注視著自己,根本不是昨天那副凄厲的模樣。
安薄愣了一下,緩了緩,道:“謝謝……”
杜克什么也沒說,雙手插進衣兜,邁步離開。
安薄坐在地上呆了一會兒,走進廁所,整理一番后,將領子微微向上拉了一點,蓋住紅印。
隨后,他接完水走到庭院,看到路荺坐在梯子上,上方的照明燈大亮,看似已經完成許久。
一秒后,路荺怔愣地看向他,視線下滑,落到褶皺的衣領,和即將散落的扣子,以及里面若隱若現的紅印,蹙眉道:“誰干的?”
周圍交談四起,夾雜著悅耳的笑聲,賓客來得差不多了。
安薄避開他的視線,略微敷衍道:“沒什么,我不小心弄的。”
路荺冷冷道:“要我來猜嗎?”
想到這是什么場合,安薄慌忙搖了搖頭。他不能因為這件事就打亂所有人的期待。
路荺根本不去理會他的勸阻,抬步就要朝著昆西的方向走去。
安薄趕緊拉住他,顫抖著叫他的名字。
“今天大家都很開心,我不想、不想……”
路荺停下腳步,低頭凝視他。
微紅的眼眶,細白的手指,還有柔和的臉龐,路荺想不通他在畏懼什么,這種聚會嗎?被別人欺負連還擊都不敢嗎?
路荺這樣想著,但他不想對著安薄發火。
五秒后,他淡淡道:“我知道了。”
安薄被他拉著帶去指定座位坐下。
他們被分到五號桌,那里全都是小輩。昆西剛好坐在路荺對面,杜克挨著他,夏左也在。
宴會進行到一半,院子里燈火通明,沉浸在嘈雜的人聲中。
“安薄,”夏左悄聲道,“這簡直就是地獄。”
安薄右手摸著領口處,問:“怎么了?”
夏左撇撇嘴:“這三個人可都不是善茬,你別離他們太近。”
說著,他拉住安薄的凳子,想要往自己的方向移動。
還沒移出一厘米,就被路荺強硬拽回,并贈與一個兇惡的眼神。
夏左摸著胸口,干脆放棄,對安薄八卦道:“你看到沒,那個男人。”
安薄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那是一個高大威猛的中年男人,此刻站在林奶奶身邊,面上帶著微笑。讓安薄留意的是,他臉頰處的疤痕。
“那是昆西他爸,這片都叫他昆叔,有名的暴力分子。”夏左繼續道,“真倒霉,今天也太危險了……”
然而,還沒等他說完,就看見那位端著酒杯,直直走向他們這桌。
夏左迅速坐直,一聲不吭地盯著桌面。
昆西瞥了安薄一眼,調笑一般對路荺道:“路荺,你還那么缺錢嗎?一天打幾份工的感覺如何?”
路荺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怎么不說話?”他仰著下巴,指了指他旁邊坐著的安薄,“當陪玩你都愿意干,真就自我放棄了?”
路荺冷聲道:“跟你有關系嗎?”
昆西嘆了口氣。
“怎么這么多年了,你還是老樣子?只要是為了錢你干什么都可以。”昆西睜大眼睛,很是驚訝,“你該不會忘了什么吧?!”
杜克在一旁默不作聲地扒蝦。
“不對,是我記性不好,”昆西搖搖頭,挑著眉道,“殺人犯要什么忌諱,你說是吧路荺。”
“說什么呢,臭小子。”
昆叔走到桌旁,低聲呵斥,眼睛卻是帶著笑意。
他將酒杯對準路荺,道:“阿荺,給叔個面子,別跟他計較。”
路荺平靜地婉拒道:“抱歉,我開車。”
昆叔面色不太好,笑了幾聲,轉而對著夏左說一些客套話。
昆西還在說話。
他始終都在笑,在外人看來,好像不領情的是路荺。
他們都在看熱鬧,表情里都帶著譏諷,沒有人要來阻止昆西挑釁的行為,甚至連多看一眼都是一種污染。
為什么會這樣呢?
路荺是好人啊!
安薄四處張望,有意無意地,他對上了那些人的目光。
于是他們躲閃,假裝一切平常。
安薄漲紅了臉,他鼓起勇氣,抬起頭直視前方,打斷那人的喋喋不休,“昆西!”
發出的聲音不算小,五桌客人幾乎都停下動作注視著他。也許是突發奇想,也許是憤怒,他直接脫口而出,想要后悔早已來不及。
安薄無暇顧及,大口吸氣,似乎要將剛才的一切都還給昆西。
他道:“你、你爸知道你嗑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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