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32章
夜晚的時候,安薄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對著眼前的花瓶發呆。
阿婆交給了他一個任務:要把一些店里剩下的花放到花瓶里。
這件事本來是路荺來做,結果他著急洗澡,于是就落到了安薄頭上。
面對完全陌生的事物,安薄生疏地拿起兩只種類不同的花,僵硬地嘗試著。
“小安薄!”
安薄應了一聲,走到廚房門口。
“幫阿婆去叫一下路荺,問問他把糖放哪了?”阿婆的聲音從里面傳來,有點不太真實。
安薄:“但是他在洗澡……”
阿婆:“這么久應該洗完了,就交給你啦!”
安薄認命一般看了一眼樓梯,然后踩著吱呀聲走上了樓。
他站在樓梯上,看向緊閉的房門,有些猶豫地抬了抬手,輕輕敲了兩下。
三秒,五秒,十秒……
安薄等了一會兒,里面沒有任何聲響。
他又敲了兩下,這次加了些力度,但依舊沒等到回應,像是一間空屋子。
安薄邁上一個臺階,吱呀聲在狹窄的空間突兀地響起,他貼著門,小聲道:“路荺,我可以進去嗎?”
說完,門緩緩開了一條小縫。
安薄愣了一下,然后推開門走了進去。
他順勢望向洗手間,里面亮著燈,傳來流水的聲音。
“哐當——”
門突然關上,發出一聲巨響。
安薄抖了一下,隨后看到浮動的窗簾。
——是風。
房間里和他上次來的時候沒什么變化,冷清、昏暗、簡潔,他下意識想到那張照片,于是看向記憶里的位置——
桌面上空無一物。
安薄心里一緊,不敢相信地眨眨眼,走到桌子前。
三秒后,他微微皺起眉。
真的什么都沒有。
照片呢?
安薄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地盯著桌面。
一定是路荺放了起來,但他沒有辦法直白地問向路荺這樣做的原因。
上一次來到這個房間是個秘密,一個卑鄙的秘密。
他悄悄地看到了路荺的過去,雖然只有一個笑容,一張照片,但安薄知道,那時候的路荺,一定不像現在這樣討厭吉他。
安薄無意識地摸著桌面,風吹得房門直響,他看向門口,門板與門框相撞,發出短促的碰撞聲。
下一秒,他的手腕突然被一股力道拉扯!
安薄驚慌地轉身,看到帶著水汽出現在他面前的人。
他什么都沒看清,就被限制住動作,整個人動彈不得。
路荺陰沉沉地盯著他,握緊那截手腕,將他逼到墻壁,問:“你在干什么?”
他離得很近,隨著溫熱的呼吸,安薄可以聞到他身上傳來的浴液的味道。
淡淡的香味環繞在狹窄的空間,安薄睜大眼睛,慌亂地看向別處,語無倫次道:“我、我不是,我來,這……”
“來干什么?”路荺覆了上來,逼迫道。
火熾的溫度傳遍安薄全身,他暈頭轉向地解釋道:“是阿婆讓我上來的!讓我問你把糖放哪了……”
他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后有些委屈地低下頭。
路荺放開了他的手,與他拉開距離,風吹進他們之間,安薄感受到一絲夜晚的涼意。
他緩了口氣,就聽到路荺說:“剛才想什么呢那么出神?”
安薄站在墻角,不去看他,小聲道:“沒什么。”
他慶幸房間里的燈光不亮,可以隱藏自己完全失控而發燙的面頰。他不敢抬頭,只好假裝無事發生那樣離開閣樓。
回到客廳后,很快,路荺就穿好衣服走了下來。
他的發絲濕潤,脖頸處搭著毛巾,毫無波瀾地看向餐桌。
阿婆正在端菜,見到他,道:“快來吃飯!”
“糖找到了?”路荺邊擦著臉上的水珠,邊道。
安薄看了他一眼,半秒的時間都不到,便很快轉向別處。
阿婆點點頭,笑道:“我眼睛花了,就在桌子上都沒看見。”
吃飯時,她糾結地看向路荺,道:“隔壁那個老張過幾天要趕海,說讓你去幫忙,你去嗎?”
路荺吃著飯,頭也不抬,悶悶道:“去啊,怎么不去?”
“我是怕……”阿婆頓了一下,“過幾天不下雨嗎……”
路荺抬頭道:“放心吧,我心里有數。”
安薄看了看他,隨后盯著眼前的白米飯發起了呆。
回到房間,他坐在書桌前,例行查看手機上的消息。
他離開的這一段時間內,裴吉利每晚都會給他發一些照片,當然還有他自己的碎碎念。
基本離不開“學不會”“太難了”這兩句話。
“我真的要和鋼琴同歸于盡了!”
安薄的指尖停留在最新消息上,緩緩向上滑動。
“雖然我不知道你會不會看消息,但有件事情我想拜托你,教教我三和弦,我真的要瘋了!”
“我果然最討厭小快板,我的手指,你知道嗎,那簡直就是地獄!”
“安薄,希望你能看懂我的筆記,我真的盡力不打瞌睡了……”
聽到這,安薄輕輕笑了一下,放下了手機。
他拿出之前路荺做的計劃表,將這幾天的事情寫了上去。
原本還是空白的紙面,此時已經所剩無幾。
之后,他拿出錄音機,目光渙散地盯著墻壁,靜靜聽著,直到樓上傳來的輕響,他想到剛剛那一幕。
昏暗的房間里,炙熱的呼吸似乎還縈繞在耳邊,安薄搖了搖頭,突然站起身關掉臺燈。
于是整個房間里只剩下吉他的和弦。
合唱彩排定在一周后,距離正式比賽的時間剛剛好。
歌曲練習的差不多了,為了不讓小孩子感到枯燥,中間還穿插了其他的兒歌和小游戲。
排練時間被安排到了上午,下午可以盡情玩耍。
奇奇是安薄觀察的重點對象。
自從路荺上次來指揮過后,安薄驚奇地發現,奇奇開始跟著大家唱了。
他似乎有些害羞,唱歌的時候眼睛盯著地板,聲音很小,總是被李老師提醒要自信,抬起頭。
童聲稚嫩,聲音洪亮,在教室里震蕩出細微的回聲。
練完最后一遍,大家一窩蜂地跑了出去。
奇奇回到座位上,露露走到安薄身邊,扯了扯他的袖口,道:“我今天不想畫畫了。”
安薄微笑道:“那你想干什么呢?”
露露想了想,眼前一亮,道:“你可以教我彈鋼琴嗎?”
安薄愣了愣,道:“可以啊。”
接著,露露坐到他的右手邊,興奮地對他說:“我想彈小星星,簡單版的!”
安薄笑了一下,先給她展示了一遍,然后帶著她的小手,按下琴鍵。
時間似乎回到很久以前。
那是他和露露差不多大,同樣的,有人握住了他的手,一遍遍地教他指法,手型,向他展示美妙動聽的旋律,音符的多樣性,還有那溫柔的聲音。
“以后你會彈得比我還好!”
安薄手上一頓,琴聲停止,引得露露看向他。
“我會啦!”她道,“之前莉莉也教過我一點!”
安薄沉默幾秒,又揚起微笑,道:“那我們一起彈吧。”
露露負責主旋律,他負責低音和聲。
明明是一首簡單到不能再簡單的曲子,安薄卻感受到他的左手再次變得不聽使喚。
他極力壓抑著那不受控制的抖動,一遍一遍地陪著露露練習。
配合著她的節奏,看到她的臉上出現笑容,安薄仿佛看到曾經的自己。
——他那個時候,還是熱愛鋼琴的。
下午四點,路荺準時出現在門口。
安薄想起昨天的約定,于是他們來到海灘。
幕布被鐵柱架起,灰蒙蒙一片。
路荺買了兩杯蘋果汁,特色烤魚片,還有幾顆扇貝、大蝦。他們坐在用餐區,在嘈雜的人聲中進食。
路荺道:“工具我拿來了。”
安薄睜大眼睛,問:“你已經彈了啊!”
路荺看他,“還沒,欠著。”
安薄不易察覺地松了口氣。
“怎么,”路荺笑道,“你好像很期待。”
安薄抿嘴不說話,也不去看他。
當天色漸暗,這意味著電影即將開始。
吃完飯后,他們跟隨人流來到觀影處,坐到靠近海邊的位置。
電影開始,是一部很經典的老電影——《蒂凡尼的早餐》。
安薄并不能很快投入其中,他很少接觸影視作品,多年的習慣讓他擅長用耳朵去聽。
隨著影片播放,他緩緩閉上眼。
不知道過了多久,有一道聲音將他喚醒——那一瞬間,他以為自己在民宿的臥室里。
不是吉他的聲音,卻是一樣的旋律。
安薄猛地睜開雙眼,光在剎那間沖進他的視線,他微微瞇起眼,一眨不眨地看向幕布。
女聲溫柔的輕唱回蕩在他的腦海里。
伴隨著周圍海浪聲的起伏,他呼吸加快,突然抓住路荺的手臂,問:“這是什么歌?”
路荺動了動,轉頭看向他。
一道亮光閃過,那是路荺的耳釘。
安薄眨了下眼,聽到他說:“moonriver”
所以,這是每晚伴隨他入睡的曲子,溫柔而惆悵的音調。
安薄沒再閉上過眼睛,他看著電影,心里卻在想著別的事情。
直到影片結束,他才意識到,自己始終抓著他的手臂沒有放開。
他輕輕收回右手,小聲道:“不好意思。”
路荺沒說什么,站起身向外走。
安薄跟在他旁邊。
離開海灘,走在柏油馬路上,周圍人影晃動,夜晚誰也看不清誰的模樣。
安薄低下頭,將手背在身后,欲言又止了幾次,道:“那首歌,你會彈嗎?”
路荺走在他旁邊,平靜道:“哪首?”
“就是剛剛……”安薄摸了摸鼻尖,“剛剛奧黛麗·赫本唱的歌。”
路荺看了看他,無所謂地說:“以前會,怎么了?”
回答他的是路過耳邊嗚嗚的海風,而安薄只是搖了搖低垂的頭,靜靜地走著。
他根本不記得電影講了什么,也許是愛情,也許是生活,可在那明亮的熒幕中,他聽到了熟悉的旋律。
記憶中旋繞在寧靜的夜晚的旋律,和海浪聲一起拍打在他耳邊,逐漸真實。
在之后的時間,安薄大腦一片空白,他不受控制地想起路荺房間里的那張照片,那張微笑的臉。
他的思緒停留在上面,久久不肯離去。
他因此想要沖動地去做一件事。那似乎并不公平,甚至稱得上無禮,但是,他無比迫切地想要,幾乎沖破胸膛。
安薄幅度不大地深呼吸一口氣,緩緩道:“那首歌曲我很喜歡。”
路荺“嗯”了一聲,目不斜視地邁步前行,沒有注意到他的反常。
然后,他感到身后傳來一道輕微的阻力。
路荺停下腳步,轉過身看向安薄。
安薄站在路荺身前,抬頭盯著他看,眼睫顫了顫,緊張道:“可以、可以……”
路荺站在原地,靜靜注視著他。
安薄心虛一般地挪下視線,盯著被路燈照耀著的昏黃路面,磕磕絆絆道:“可、可以用吉他彈給我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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