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上弦月
走廊上,助理吳凡輕聲湊過來“熠哥,那女生不是你家相框里那個,還有”顧熠然輕睨了他一眼,不怒自威。聽懂了老板眼神里的話————再提一嘴試試?他縮了縮脖子,懨懨閉上嘴巴。
本就焦躁的心情,被助理一念叨,顧熠然根本平靜不下來,他皺著眉,壓下眼底暗潮洶涌的情緒。
第一次見林荔的時候,用現在飯圈的話來說,他是個妥妥的小糊逼。經紀人在旁邊念叨:“小顧啊,你看現在好不容易接個商演,還要公司給你雇粉絲。你就不懂變通一下。”
他覺得好笑,懂得變通就是接受潛規則嗎?想起蘇橙那張乖戾的臉,他面色一暗,冷聲“那就解約吧”
“你瞎說什么呢?這話可別掛嘴上,被蘇小姐聽到就不好了。”
顧熠然扭過頭,窗外的光線落在他高挺的鼻子上,落下藝術般的折痕。經紀人感覺到面前男人不想搭理這話,自覺閉上嘴。
其實他內心是有愧疚的,畢竟是一手帶出來的藝人,本來前途大好,誰能想到會被天星大公主看上,又發生了那檔子事情,偏偏顧熠然是個不接受娛樂圈里彎彎繞繞的人。
嘆了口氣,可自己也不過是個打工人,誰敢跟上面的人硬碰硬呢。
臺上,顧熠然閉著眼,察覺到一股炙熱的視線,下意識睜開眼,對上了女孩清澈的雙眸。她似乎是被突如其來的對視嚇到了,趕緊偏過頭跟身旁的人講著什么。
只是小姑娘好像被嚇得認錯了人,看著她慌忙撒開邊上大叔的手,臉尷尬的通紅,過了一會撲進另一邊女生的懷里,圓圓的小臉被擠出一小撮肉,臉頰鼓鼓的,很可愛,他禁不住勾著嘴角。
他這個人一向冷淡,漠然不關注外界的一切,或許也有過對萬事萬物好奇的時期,但那也早就被拋來的接踵而至的打擊而消磨殆盡。可當時,那個素未謀面的女孩,卻輕而易舉的抓住了他的視線,現在想想,或許那時他就已經鬼迷心竅了吧。
那個小騙子倒是哄他哄的好聽,清澈的眼里滿是他的影子,結果最后還不是被人威脅就松開了他的手,想到這,眼里的那股柔情消失,顧熠然陰郁著臉,留下身旁不知所措的助理。
吳凡:這哥?今天的情緒起伏怎么這么大?
走廊上一層,林荔慢吞吞收拾著行李。手機鈴聲響起,
“荔枝,你終于回來了!”
“逸逸。”
察覺到好友情緒的不對,陳思逸頓了頓“聽說,顧熠然也在你那個酒店?”
“嗯。”她垂眸,停下動作。碎發從皮筋里滑出,遮住女孩好看的眉眼。
“哎。——————思逸姐!快點采訪了。”
聽到那邊的聲音,林荔了然陳思逸是在工作間隙抽空打的,她研究生畢業后,順利進入國家新聞總部,只是兩人沒共事多久,林荔就申請去做了戰地記者。
“你去忙吧,到時候再說。”
“行吧,你要難受告訴我,千萬別憋著啊。”
“好。”
掛斷電話,繼續翻著行李箱,“噠噠噠。”像是瓶蓋一樣的東西掉了出來,她視線掃過去,暢易活動的紀念徽章。
幾年前離開的匆忙,生活用品沒帶多少,但掃過之前收集好的,所有跟顧熠然有紀念意義的物件,她還是鬼使神差地裝進箱子里。
溫潤的指腹輕輕摩挲著徽章,她抬頭看向窗外。這座被稱為世界第三大金融中心的城市,高樓鱗次櫛比,樓與樓之間的間隙很窄,密密麻麻的,夜晚,像極了星火。可她此刻卻覺得無與倫比的孤獨。
第二天,林荔回到酒店。
大堂內,復古的水晶吊墜燈發出絢麗的光芒,不自覺放慢了腳步,剛剛結束完論壇后,周主任走過來,她剛畢業就進入海市廣播,在那待了不長的時間,深受他的照顧。
“小林啊,恭喜你,聽新聞總部那說馬上要升你當總記了?”
“哎,就是可惜那個小伙子了,你也不要太自責了,我這邊有不少精神科專家的聯系方式,你要需要就跟我說。”
最后一次戰地隨訪,林荔差點回不來。只是,她沒跟任何人說,人們不都這樣嗎,小時候一點小傷小痛就哭的要死要活,生怕別人不知道,而長大后,即使再難,咬碎了牙齒也要咽下苦楚,強撐著笑容“沒事啊,我很好啊。”
所謂長大,其實背后滿是鮮血淋淋的殘酷。
幾個月前,最后一次采訪,r國和w國主權戰爭,全球局勢緊張。
林荔開著車,陸衛坐在副駕,城市機場被封,他們只能驅車穿過國界線。本就是北歐城市,帶著肅殺感,經歷戰爭后,更顯蕭瑟。w國主要城市外圍,幾乎全被r軍駐扎。
視線外有士兵攔下,林荔搖下車窗。
“whatareyouguysdoinghere?”
“wearechineserepoters,ingheretointerview”
年輕士兵皺了一下眉,“weareonfriendlyteresepeople,butthesituationisdangerousnow”
林荔眸光微動,他看著比她還小,壓下情緒,語氣堅定“iknow,butdutycalls”
面前的外國人思考著什么,過了一會“well,goodluckwithyou”說完擺了擺手勢,示意同伴放行,她笑了笑“goodlucktoyou,too”
在r軍駐軍離內城的最近一條線外,林荔剛報道完,放下聽筒打算上前。“嘭”劇烈的轟響,耳邊夾雜著撕心裂肺的喊聲,她沒來得及反應,就被炸彈的余波震暈過去,最后意識里,是陸衛向自己撲過來的身影。
陸衛死了,為了護住她。也是在得知這一消息后,她得了創傷后應激障礙。
想到這,林荔眸光微閃,抿著唇。
其實對于紅極一時的明星,都不用抬頭,光聽周圍的聲音,就知道他來了。果然,隨著尖叫聲響起,她抬眸,男人帶著墨鏡,肩寬腿長,像極了剛從秀場下里的男模,冷著臉從玻璃門外走進來。
密密麻麻的粉絲趴在落地窗外,更有甚者使勁拍著玻璃,渴望吸引偶像的注意。或許烈日光線曝曬,又或許是承受不住人墻的重量。“咔擦。”裂縫快速的往邊沿蔓延,隨后,“嘭。”爆炸了。
夾雜著尖叫聲和碎裂的聲音,林荔瞳孔放大,細微的看到碎渣劃破了對面女孩柔軟的肌膚,鮮紅的血滲出來。
冷汗爬滿了她的額頭,林荔大喘著氣,感覺要呼吸不上來,身體止不住的顫栗,戰場的一幕幕就浮現上來,摸著胸口,劇烈起伏著,眼前一黑,她跌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熟悉的木質冷香撲鼻而來。
剛剛的暴動一發生,保鏢便迅速的圍住顧熠然,生怕狂熱粉絲沖過來,將事態鬧大。
被層層圍住的男人眉心一跳,下意識地朝女孩那望去,剛進酒店就注意到林荔的目光,呆愣愣的盯著他,也不知道過來打個招呼,也,給想和好的他一個臺階下。
心里緊張又期待,在發現她根本沒這個想法時,惱羞成怒,板著臉,臉上的陰戾還沒散去,就被爆炸聲嚇了一跳。
那個小沒良心的臉色不太對,他意識到什么,心里發慌,也不管人群,推開保鏢朝前,她已經搖搖欲墜,顧熠然神情越來越緊繃,眼眸漸深,大步趕去,好在,他接住了她。
病房里,林荔蒼白著小臉躺在床上。邊上的男人眉眼英挺,漆黑的雙眸晦暗不明,專注的看著女孩。
“她有ptsd你知道嗎?顧熠然你不是不喜歡她了嗎?那就別再招惹了行嗎?”
陳思逸剛剛在電話里的責問聲此刻繞在顧熠然耳邊。
不喜歡嗎?他不理解,為什么所有人似乎都覺得,在這段感情里,自己是占在上方的那個呢?
他抿著唇,眼眸猩紅,輕笑了一下。
林荔的世界里,除了自己,有親人有朋友有夢想,而他的世界里,只有她。
可他這個人天生敏感,別扭的要命。明明愛的要死,話到嘴邊,十分只說出來五分。
父母從小就沒管過他,離婚后兩個人誰也不想承擔撫養費。最后是爺爺從鄉下趕來,擔起這個責任。在之后,歌手夢被捏碎,他更加覺得活在這個世界沒有意思,尚在人世,只是希望能為爺爺盡孝。
可之后,林荔出現了。她出現了,在他貧瘠的沙漠中,帶著甘霖,澆灌礫土。恍若神跡,萬物生長。
得知她回來的那天,顧熠然強忍住心里的雀躍,冷著臉裝作不在意。他害怕了,誰知道那個小姑娘會不會又一言不發的離開他,他想要她先服軟,想要她一遍遍說著愛他,填補完心里這些年的空缺。
可現在他后悔了。
女孩白暫的手腕上,紅繩紅的顯目,他一愣,那是四年前,他們兩人親自去寒山寺前求得的。
顧熠然那時候已經是頂流了,鮮有空閑時間,一放假就恨不得跟林荔天天膩在一起,大年初一,他就火急火燎的趕來她家,然后被小姑娘帶到了寺廟。
她生怕他被認出來,明明自己已經全副武裝,偏偏里三層外三層用圍巾給他裹得嚴嚴實實,然后端詳著這幅作品,隨后滿意的把他往景區帶。
顧熠然“。。。。”
香爐四周圍滿了人,林荔也不急,靜靜的等著。聽著周圍溫糯的吳語道家常。顧熠然看見她彎彎的唇角,也跟著笑起來。
“小娘魚來幫罐頭浪香啊?”(小姑娘來跟男朋友上香啊?)
“似個”(是的)
“乖乖,長得俊俏的很哦”
沒聽懂她們的對話,顧熠然對老人點了點頭。第一次聽到小姑娘講家鄉話,他感到新奇。女孩本就甜甜的嗓音吐出吳儂軟語,酥的很。他喉結微動,垂眸就看到女朋友亮晶晶的眼睛
“剛剛奶奶夸你長的好看哦!也不知道她是怎么看出來的,可能這就是大帥哥的氛圍感吧!”
女孩得意帶點傲嬌的表情,在煙火下鮮活靈動,他眸一深。
終于輪到他們,林荔趕忙拉他上去,把香點燃,“快點快點,這邊可靈驗啦。”說完閉著眼睛往正堂拜了拜。動作熟練,睫毛輕顫。
顧熠然一向不信這些,自己一路莽撞的走到現在,只知道事在人為。他看著女孩虔誠的表情,抿了抿唇,學著她的樣子。
如果真的能實現的話,那就請您讓她一切都得償所愿吧。
香爐內的香火越燒越旺,明黃的墻壁,透露出跨越千年的沉重感。寺廟內,佛祖靜靜聽著人們訴說世間紛擾,為私欲,為所愛人,為萬千蕓蕓。
余香裊裊,
萬丈紅塵。
他抬眸,
只看到她的身影。
林荔這一昏迷并不安穩,從前的那些事情像電影一般在腦海里翻過,那些塵封的,不敢再回想的,被她故意擱置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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