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殿下未免太欺負人
庭院中的桃花樹很大一顆,桃花也開滿枝頭,花瓣迎風飄散下來,落在了整個庭院里,沿墻盛放的杏花亦隨風輕輕的擺動,許芊芊再一次企圖將收回來,卻依舊沒成功。
男人的掌心一年四季都很熱,美眸輕顫,溫熱的觸感讓許芊芊想起了前世婚后的那段時日。
晏呈坐在殿內辦公時,她便喜歡端著親手做的糕點去尋他,那時候他總是冷著一張臉,見了她來,一言不發,許芊芊對他的冷臉視而不見,將糕點放在了他的桌案上,然后就在旁邊裝模作樣的看看這個看看那個,待男人看完折子后,便會立刻上前紅著臉,拿了一塊糕點遞給他,笑意吟吟的道:“殿下,嘗嘗,我新做的糕點。”
許芊芊如今想起來,盡管男人心里沒有她,但是該給的面子還是會給全,哪怕冷著一張臉,卻也還是會將糕點吃下去,前世跟著他,除了那份對他的真心沒有得到回應,其他的地方,他倒是從未虧待她。
衣食住行,樣樣都是上等的。
可是再好又如何?這些都不是她想要的,她一直以來想要的,就是一顆有回應有溫度的真心,但那也僅僅只是前世的時候,當她咽氣的那天,她便什么都不想要了。
許芊芊美眸望去,晏呈立在那桃花雨中,狹長的雙眸盯著她的手心,繼而輕嗤一聲,語氣微涼道:“幾日不見,倒學會騙人了?”
他涼薄的樣子,許芊芊前世已經見多了,如今對他沒有心存幻想,自然也不會因為他的一句話便感到失落和沮喪。
但是許芊芊知道,宴呈生氣了。
晏呈的情緒鮮少外露,但是說完這句話時,他握著她手的指尖輕輕在她的手背上點了幾下,前世的時候,他不耐煩或者生氣的時候,面上一如既往的冷漠,但修長的指尖卻會一下一下的點著桌面。
這是他的小習慣。
對他冷漠的態度,許芊芊習以為常,但是對他對的怒氣,許芊芊倒是有點兒猝不及防和畏懼,不但她畏懼,朝廷中的大臣們亦是害怕他說一不二的手段。
晏呈這些年來,在朝廷中摸爬打滾,自安妃去世以來,他便形單影只,安妃沒有任何的母家在朝廷之中,而安妃去世這么些年,當今圣上雖緬懷安妃,但卻不會過多的偏袒晏呈,他如今能站穩儲君之位,靠的還是他的手段和能力。
前世是她癡心妄想,想在這沒心的人身上找到一寸落腳之地,而今夢醒了,許芊芊能做的就是遠離他。
但畢竟身份的云泥之別擺在眼前,前世他能帶人將大伯抓進慎刑司,這一世,她須得小心翼翼護著國公府上下才行。不知道為何晏呈會來愿安寺,亦不知道他今日來這里是想說什么,許芊芊被他的溫怒嚇得微微的用了點力,將自己的手收回來了。
女人的手心宛如一條靈活的小蛇,稍不留神便被她溜走了。
晏呈看著空空的手掌,眉頭微蹙,繼而放下了手,用著略微涼薄的眼神看向許芊芊,輕笑一聲,道:“你拒絕孤,孤以為你是有更好的法子或者膏藥,沒想到你便是這么對待你自己的?”
許芊芊不知該作何解釋,總不能說英國公的林世子給了她一罐祛疤膏,于是便垂眸低頭不答,心中盼著晏呈能快些讓她離開,但是就在她失神的那一瞬,她的手心中便被塞了一瓶略有些冰涼的瓷紅色的瓶子。
是那日蘇維帶來卻又被她拒絕的祛疤膏。
許芊芊心里有些詫異,不明白為何晏呈會將祛疤膏隨身攜帶,下一瞬,頭頂便響起了晏呈淡淡的聲音,“孤方才讓蘇維回去拿的,你拿著便是。”
冰涼的瓷瓶在手中虛虛的握著,許芊芊卻覺得這是一塊燙手山芋,朱唇輕啟,她欲將這個祛疤膏還給晏呈,嘴角輕啟,道:“殿下”
話音未完,卻被晏呈冷聲打斷。
“孤近來忙,你是知曉的,”晏呈蹙眉,沉吟片刻,終還是說了話:“你向來懂事,為何現如今又要拿自個兒的身子,同孤置氣?”
許芊芊心口一顫,她沒想到晏呈會如此想,“殿下,臣女并非同殿下置氣,只是臣女已經有一瓶祛疤膏了,殿下好意臣女亦是心領了,還請殿下收回。”
許芊芊將祛疤膏雙手奉上,抬手的那一瞬,兩個平安福卻從袖口中掉落下來,許芊芊眼疾手快的撿了起來。
與此同時,晏呈見許芊芊極力推辭,內心煩悶,脫口而出:“宮里的御醫制出來的祛疤膏,總比外面小門小戶,不知來歷的祛疤膏要好上很多,若是留下了疤,你這不是作踐自己身子,又是什么?”
話音剛落。
宴呈便瞧見了掉在的地上的兩個平安福,狹長的眼眸微微瞇起,心口的那口氣倒是消散了些,繼而道:“你今日來這,就是求這個的?”
許芊芊總不能說自個兒是和家里人來看姻緣的,于是便輕輕的頷首。
她一只手握著兩個平安福,另只手拿著那瓶祛疤膏,還在疑惑為何晏呈會如此問的時候,便見晏呈伸出手,長臂一伸,修長的手指一勾,取走了其中一個平安福,而后,一副無可奈何的語氣,“孤從不信這些求來的平安,但這次孤破格收了,就當是孤給你的謝禮,你便也把這祛疤膏收了吧。”
許芊芊愣住了,抬眸望去,晏呈卻早已將平安福系到了腰間,她以為這個平安福是她替他求的?
終究是沒有開口解釋,怕說了之后駁了他的面子,他惱羞成怒,一氣之下罰了國公府,倒不好。
大不了等下再去給流蘇求一個便是只是如今這祛疤膏,不收也得收了,她輕聲道:“多謝殿下,這祛疤膏臣女便收下了,若是殿下沒有其他的吩咐,臣女便先告退。”
“還在同孤置氣?”往日都巴不得多呆上一刻,如今倒是迫不及待的想要走。
“臣女不敢。”
晏呈又坐回石凳子上,眼眸微抬,視線便觸及到許芊芊袖口露出來的紅色絲帶,頓了頓,道:“你方才去許愿了?”
許芊芊淡淡的嗯了聲,伸出手玉指微屈,打算將那絲帶往袖口塞回去。
下一瞬,卻聽見晏呈道:“給孤瞧瞧你許了什么愿。”
晏呈向來霸道,就算她如今不給,他等會兒便會命人將她掛上去的絲帶拿下來,許芊芊只得將絲帶從袖口中抽出來,幾乎是同一時刻,長臂一伸,那絲帶便被他指尖一勾順勢落入了他的手中。
“侯門一入深似海、從此蕭郎是路人。”晏呈緩緩道來,原是一首哀愁的詩詞,從他的嘴里讀出,反倒有著一股慵懶的君子倦怠感。
好一個侯門一入深似海,從此蕭朗是路人。宴呈只覺,這字里行間透出的,都是許芊芊的小性子。素日里許芊芊乖巧,溫柔懂事,難以想象,這句話是她寫出來的。
晏呈將絲帶放在石桌上,指尖輕點一下桌面,在這安靜的庭院內略顯得突兀,繼而,略有些燥意道:“孤倒是不知,你如今脾氣這么大。”
這一句話,倒讓許芊芊一愣。
分明是他前幾日在東宮的時候將她請出去,大發雷霆,并說出退婚,如今,那兩句話,他卻不耐煩的先聲制人。
從她進庭院開始說她作踐自己的身子以謀取關懷,再到他的自戀自大,還有前不久的東宮爭執,種種的往事在眼前倒映,往返在她腦海中。
雖說她知道宴呈的脾氣,但這種委屈使她心口發酸,哄了他兩世的許芊芊沒有心思再哄著晏呈,一時之間竟也忍不住,眼眶一紅,便道:“殿下未免太欺負人了些。”
語氣中帶著委屈、埋冤,還有零星的怒氣。
那輕點石桌的手一頓,晏呈狹長的鳳眸睨了一眼許芊芊,第一次見她敢如此說他,竟忘了兩人的身份只差,也忘記了治她的不敬,從小到大朝夕相處,她第一次如此,見她口口聲聲說自己欺負了她,宴呈也還是緩了調子,道:“孤何時欺負過你?”
許芊芊聽見這話,便吸了吸翹挺的鼻子,緩了一會兒,清喉婉轉卻帶著委屈道:“殿下命蘇公公將我請到了這里,可卻又不告訴臣女,殿下究竟是想干嘛,臣女亦從未想過,要作踐自己的身子讓殿下來關心臣女,殿下那日在東宮說的,臣女都省的,臣女不會讓殿下為難,時候不早了,臣女該回去了,免得祖母不放心。”
話落。
許芊芊便欠身行禮,轉身離去了,背影決絕,腳步匆忙,絲毫沒有一點兒留戀,那小身板一溜煙兒便消失在了庭院里,那絲帶隨風飄起。
晏呈坐在原地,眼眸依舊看向門口的地方,指尖一勾,將飄起來的絲帶勾了回來。
對這樣的許芊芊,晏呈有些陌生,那絲帶實打實的纏繞在他的手腕處,他心口卻沒由來的有些不安,總覺得有些東西在悄悄的流逝,他伸出手,任憑怎么抓,那消逝的東西就像是爐中的香煙,他再伸出手,便立刻飄散開來。
……
蘇維見許芊芊腳步匆忙的離開,原本還覺得今日過后,太子殿下和許姑娘便會言歸于好,心里頭正樂呵著呢,誰知一抬頭便瞧見了許姑娘急急忙忙的走了出來。
蘇維便知,兩人談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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