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她如今翅膀硬了
空蕩蕩的店鋪內,邱店家和隨從的兩個小廝早在晏呈從樓梯下來的時候,便被蘇維派人給拿下了,邱店家走的時候,嘴里還說著:“你們是誰,居然敢抓我,你們也不打聽打聽,我是誰!”
蘇維跟在晏呈的身邊伺候久了,如今聞言,便也冷笑了一聲,道:“咱家自然不識得你們這些小名小輩,但是不管你是誰,你打了不該打的主意,那便要付出代。”
咱家?
邱店家原本還有些囂張的氣焰,聽見咱家這兩個字,頓時被潑了一盆冷水,渾身都有些打顫,自稱咱家的一般都是閹人,而整個季朝,也只有皇宮內有閹人,那就代表眼前的人,是宮內的人。
邱店家看向那一襲黑衣的男人,被他那渾身冷冽的氣質震懾到張了張口,卻把話卡在喉口中,一個字也發不出來。
蘇維命人將邱店家和兩個小廝拖了下去,流蘇本欲留在身邊的,卻被蘇維以讓太醫瞧瞧的借口也給帶了下去。
空曠的鋪子也只剩下了晏呈和許芊芊。
一墻之隔外,是繁華的西街,人來人往,吆喝聲此起彼伏,許芊芊卻聽不進任何外來的聲音,美眸微顫,那雙桃花眼微微一抬,看向了正在打量鋪子的晏呈。
晏呈一襲黑色華服立在店鋪的中央,身長玉立,氣質冷冽,狹長的鳳眸正不緊不慢的看著鋪子,旋即,空蕩的鋪子內響起了晏呈似笑非笑的嗓音,“看鋪子的眼光倒是不錯,旺鋪。”
晏呈打量鋪子的時候,許芊芊的心底便開始隱隱的不安,起初她還想不明白晏呈為什么出現在這里,或者只是巧合,但直到晏呈說出這句話時,她便知道,沒那么簡單。
許芊芊垂眸,一直看著自己的繡花鞋尖,將心底的那份不安壓下來后,復而抬起眼眸,莞爾一笑道:“多謝殿下方才替臣女解圍。”
頓了頓,見宴呈不言語,她聲音輕輕的,道:“還請殿下莫要誤解了,臣女只是替大伯父來瞧瞧鋪子罷了,臣女不懂這些,也不知道這個鋪子到底旺不旺,殿下今日怎么來這了。”
一通虛假的解釋,最后的話才是她想要問的。
聞言,晏呈睥睨著許芊芊,輕嗤一聲,卻不說話。
可許芊芊的內心卻有些不安,晏呈是何等聰明的人,又怎么會信她這些信口拈來的胡話,亦猜到了晏呈定然是知道了些什么,才會出現在這里。
許芊芊心口一緊,她自以為已經瞞的很好,卻還是被晏呈一下子就看破了。
從以前到現在,許芊芊都不知道,晏呈居然有暗中調查人的喜好。
見他依舊不吱聲,也害怕和他在同一個屋檐下,避免自己越說越錯,許芊芊還是決定離開這里,思索了片刻,躊躇的開口道:“殿下,大哥哥和姐姐如今還在外頭的馬車上等臣女,臣女恐不能陪殿下了。”
晏呈看了一眼許芊芊,語氣閑散道:“就那么急?”
“臣女是不急,但畢竟是受了大伯父的意來替他看鋪子,須得回去和他交代一下,再者,怕回去晚了,祖母擔憂大哥哥的身子,”許芊芊說完,沒有再猶豫,欠身行禮道:“殿下,臣女告退。”
一堆的理由和借口,可見,是有多么迫切的想要離開。
晏呈手摩挲了了一下玉扳指,被她氣到了那般,倏地笑了,薄唇輕啟道:“退下罷。”
話音剛落。
許芊芊便立刻欠身行禮,而后帶著流蘇離開了鋪子。
蘇維走出來,看見的便是晏呈一個人站在原地,男人的眼眸微垂,沒有多少耐心的撥弄著玉扳指,蘇維一眼望去,便知殿下漠然的面色下,心底還是有些氣的。
許小姐方才的話,蘇維也聽見了,許小姐如今是實在不愿與殿下多呆。
蘇維感覺到了。
先是遇見了邱店家那樣的人,又遇見了晏呈,許芊芊的一顆心上上下下尤為不安,進了馬車便說回府,誰知一直在馬車內乖巧等著她回來的許淵卻不愿了,嚷嚷著就是要去看湖。
若是不如他意,沒看見真的湖,許芊芊怕許淵會和祖母說漏嘴,于是便說道去看湖,馬車往承國公府的反方向駛去,許蓯看出了許芊芊的心不在焉,低聲問道:“怎么了?”
許芊芊思索了一下,道:“那人不愿意租。”不但不愿意,還言語輕薄她。
許蓯也沒想到會是這樣,沉吟片刻,寬慰道:“不急,西街那么多的鋪子,總會遇見合適的。”
也只能這么安慰自己了,可許芊芊知道,若是不快些定下來,那么距離她離開京都的日子又要久遠一些,若是在此之前能成功的從晏呈的手里拿到退婚書,那便還能多些緩和的時日,可若是沒有拿到,距離她嫁給晏呈也只有一年多點的時間她是絕對不能再嫁給晏呈,再一次經歷那一種不被珍惜,萬念俱灰的感覺。
西湖景色宜人,如今正是申時初,日頭沒有末時那么烈,初春的風吹過,楊柳垂落在平靜的湖面上,許芊芊原本有些煩躁的心情也隨之而飄散。
西樓的周圍都是酒樓,二樓處的窗子都打開,供人一邊飲酒一邊賞湖。
周圍有船夫吆喝著可以乘船,不知哪里戳中了許淵,一個勁的說要去游湖,許芊芊和許蓯奈何不住,兄妹三人,加一個流蘇便上了一艘船,船中還有一壺果酒,還有一壺上好的毛尖茶,還有一把琵琶。
如今正是賞湖的最好月份,好茶好酒是船家拿來招待客人的,許芊芊倒也理解,只是這琵琶,許芊芊以為是上一位乘船的人落下的,便沒做多想,只是很快,她便知道,這琵琶,不是客人落下的。
船慢悠悠的游到了湖中,船夫將船停在了正中間,只見那湖中央,立起了一個小鋪子,鋪子是一些手工做的稀奇玩意兒,旋即,響起了船夫的聲音:“公子小姐們,游湖的人都可以有一次彈琵琶贏的獎品的機會,若是彈奏的曲子獲得了二十人支持的票數,那么便可從鋪子里拿一樣東西,超過四十人,便可拿走兩樣,若是得到了狀元票的支持,那鋪子里的東西,便免費讓公子小姐拿,能拿多少便拿多少,公子小姐可要彈奏一曲?”
這里的票數,是需要有人花錢買票,若是有些人喜歡你彈奏的琵琶曲,那么便會買票投給你,一票五十貫錢,所謂的狀元票,不是狀元投的票,而是需要花八十八兩銀子買的。
沒有人會傻到,花八十八兩投票。
許芊芊素來不愛湊這些熱鬧,搖頭拒絕了,但沒想到,許淵看中了湖面上鋪子擺放出來的的一個釵子,非要拿到。
那個釵子是木制的,釵子的尾部雕刻了一朵栩栩如生的木蘭花,雖不值錢,但是做工卻是細致,有種別致的美。
許淵鬧騰的很,許蓯低聲呵斥,許淵卻也沒有停下,而是將原本只是想要那簪子的目光,如今直接看向許芊芊,委屈的道:“芊芊,要。”
許芊芊的心是最軟的,許淵這樣本就容易被人看笑話,如今他想要一個釵子,能滿足的他的,她便盡可能的去滿足,許芊芊柔聲道:“這個釵子不賣,哥哥要的話,芊芊要去彈曲兒,若是贏了便能拿到,可若是贏不了,哥哥就不許鬧著要,可知曉了?”
許淵也不知是真的聽懂了還是假的,一個勁的點頭。
許芊芊看向船夫道:“大爺,請問是不是用船內的琵琶便可?”
船夫欸了聲,道:“是,用船上的琵琶便可。”
明月酒樓的二樓包間處,透過支起的窗子往里瞧,一襲黑色華服的男人正端坐在座椅上,手中把玩著玉扳指,旁邊放了一盞涼透了的茶水,原本漫不經心垂落的眼眸,在聽見似有若無的琵琶聲傳來時,他倏地一頓,眉頭微蹙,目光往支起的窗子往下看。
蘇維站在旁側,方才在鋪子里,他便感覺到了殿下的心情不好,原以為勸殿下來西湖走走可以緩解一下心情,誰知殿下就只坐在這里,熱茶都涼了,也沒有開口說一句話,那一如既往冷漠的面容,讓蘇維不敢上前去問。
似有若無的琵琶聲傳入耳,蘇維見晏呈抬起了眼眸看向了窗外,便立刻賠笑上前道:“殿下可是也聽見了這琵琶聲?”
見晏呈不理他,蘇維頓了頓又道:“奴才雖不識曲,但也能聽出這曲子的特別之處。”
蘇維瞎說的,他根本聽不出來這曲子有什么不同,只是他覺得這首曲子聽上去有些熟悉,他平日里就跟在晏呈的身邊,晏呈聽什么,他便跟著聽什么。
太子聽的曲子是宮中的司樂奏的,如今他覺得熟悉,那定然是早前聽過宮中司樂彈過,宮中司樂彈得琵琶曲兒,定比外面的胭脂俗粉好,而他能這么說,也是為了找些話題和太子殿下解悶。
也沒想太子殿下會回應。
誰知,從鋪子里出來便一言不發的晏呈竟淡淡的嗯了一聲,這聲嗯,可讓蘇維頓時精神了,他抬眸望去,只見坐在座椅上的男人,此刻眼眸微瞇,半倚著身子,手肘撐在桌案上,指尖隨著似有若無的琵琶聲輕輕的點動。
眼底的情緒不明。
蘇維一時猜不透,不敢貿然上前,只能屏氣凝神,隨著晏呈一道聽。
晏呈的一雙眼眸正緊緊的盯著湖面上的那艘船,他在人群中一眼便瞧見了女人的倩影,她穿著素白的衣裙,面戴素白面紗,微風拂面,將她的面紗輕輕的吹起又落下,露出了那白如雪的肌膚,還有那輕抿的朱唇。
隨著這優美婉轉,曲調清揚的琵琶聲,季節似乎是在變換,又似乎是腦海中在沿著這琵琶聲開始翻找著記憶,隨著一陣風,思緒回到了一年前的冬日,天狂風大雪,哪怕有日頭,卻也還是冷的不行。
晏呈處理政務的時候最不喜有人打擾。
許芊芊這人,聽話也乖巧,知晏呈不喜,便也從未在他忙碌的時候,進去打擾過,屋外不知何時下起了大雪,似有若無的琵琶聲,聲聲入耳。
曲調悠悠纏綿,婉轉怡然。
傳到了主殿內晏呈的耳朵里,他捏了捏眉心,蘇維也不知去了哪里,晏呈便丟下了折子起身沿著琵琶聲找尋彈奏之人,腳剛踏入偏殿的時候,他便看見了偏殿的院子內,大雪紛飛下,許芊芊穿著一身鵝黃色的如意繁花裙,外披了一件白色的裘衣,在沁心亭中閉眸彈奏,身臨其境。
晏呈佇立在原地,竟一時也忘了走,原本蹙起的眉頭,亦漸漸的舒展開來。
一束暖光從亭子外側直射進了亭內,光圈打在許芊芊的臉上,她如癡如醉的彈完了一曲,再睜開眼時便看見了晏呈,她抱著琵琶,從沁心亭中跑了下來,小巧的腳踩在厚重的雪里,行走有些困難,但她還是很快的跑到了晏呈的面前,旋即紅著一張臉道:“殿下,芊芊彈的曲子,可還好?”
晏呈眉頭一蹙,倒也沒說話。
許芊芊一瞧,笑得更歡,于她而言,晏呈沒有拒絕,便是喜歡,她莞爾一笑,桃花眼一彎,道:“若是殿下喜歡,芊芊日后便多彈。”
晏呈也沒說喜歡與否,但那日后,時不時,許芊芊便會彈上一曲給晏呈聽。
后來,晏呈賞了許芊芊一個曲譜,是他在她每日彈奏的那首曲子上,添了一些調,又改了一些調,一首曲子,被他一點一點的修改,再彈出來時,別具一番風味。
拿到這個曲譜的時候,許芊芊便開心的像個孩子一般,笑意吟吟的道:“殿下,日后這首曲子,芊芊只彈給殿下一人聽,只屬于殿下的曲子。”
“好!”
“好!太好聽了!”
西湖的周圍傳來了雷鳴般的拍掌聲,將晏呈的思緒收了回來,狹長的鳳眸看向湖中,可湖中哪里還有許芊芊的身影,他眉頭微蹙,不知為何,明明就在眼下的東西,卻還是有些抓不住的感覺。
他不喜歡這種感覺,亦不喜歡被欺騙,可她今日在鋪子里先開口騙他。
而今,亦是她先食言,她不但當著那么多人的面彈琴,甚至還將那首曲子彈給那么多人聽。
她如今,當真是翅膀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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