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不出這是陸楚楚，自然也無法從一個小嬰兒的臉上看到對于我的善意或者是敵意。

我攏攏頭發，準備回去了。

陶空拉了我一把，說：“你來的時候，沒有發覺自己身后有小尾巴嗎？”

小尾巴？

是誰？

陶空笑了起來，說：“想不到對方的跟蹤能力都到了這個地步了，可以當間諜了。陸北辰啊，你以為是誰？”

是他？

我環顧了一圈，說：“他居然還不死心的跟著我。”

“那你打算怎么辦？”

“不理他。”

“不如我讓肖寒去揍他一頓，怎么樣？”

“這個主意不好。”我否定了。

“我已經和他說的清清楚楚了，但是他非要纏著我。我也沒有辦法。我是到了現在才知道，原來陸北辰居然還有纏人的這一手啊。”

“好女怕男纏，你不知道么？如果不是他會纏，你怎么會嫁給他？”

陶空嘆口氣，說：“你知道嗎？你當茅山圣使的時候，我還在后山，聽說你結婚了的消息，心里還在擔憂呢。”

“擔憂什么？”

“歷代茅山圣使的感情之路都十分的不順，我還以為你會跳出這個循環。”

我聽了這個，心里一動，說：“我覺得，感情之路不順利，應該是個概率問題，不可能出現在所有人的身上吧？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問題呢？”

讓我失望的是，陶空搖頭，說：“這個我不知道。”

原來她也不知道。

她沮喪了一會兒，然后元氣滿滿的說：“你以后打算怎么辦？”

“我就守在茅山上唄。”

“那么你不打算再嫁？”她這么問。

我的眼前忽然浮現出了我和陸北辰假結婚的時候，鳳冠霞帔的場景，大紅喜慶的顏色，那個時候我還為自己穿上了紅衣而高興了一回。

我搖頭：“我不打算再嫁人了。”

“為什么呀？”

陶空和我在街道上走著，我也知道身后有小尾巴。

但是我沒有在意，這個古鎮游客不少。

我一邊看著街道邊的攤子，一邊聽陶空講話，說：“就是不打算了，沒有為什么。”

陶空不說話了，然后轉移了話題。

對一件事筋疲力盡之后，就再也難以提起興趣了。

比如感情。

我自認不擅長人際關系，哪怕是和當初以為是深愛彼此的陸北辰也因為別人鬧成這樣，更別提別人了。

我離過婚，嫁過人，學歷不高，沒有特長，長得不算美，我手里唯一握著的牌就是茅山。

我的榮耀是來自茅山。

如果我失去了茅山，失去了榮耀，找了個不介意我過去的人結婚，那么，我怎么又會甘心？

何況，真心愛過的人都這樣了？何況其他？

人都是自私的，尤其是男人。

肖寒是妖，沒有在人類社會中生活中，自然不會受到各種沾染。

他還是值得相信的。

我忽然覺得很難過。

我回到了客棧里，自己單獨占了一個大床房。

這個古鎮的客棧條件還是不錯的。

衛生條件很好，大床很軟很舒服，裝修古色古香。

我躺了下來，疲勞的閉上了眼睛。

但是當我剛剛進入夢鄉的時候，我馬上從床上坐了起來，這個房間里，有人在！

“誰？”我厲聲道。

“是我。”

一個人影閃了出來。

我猜對了。

這是陸北辰。

“你有什么事？”我冷冷的看著他。

“小洛，求你不要對我拒之于千里之外，好嗎？”

他是在哀求。

我看了一眼，他消瘦的臉，低下頭，說：“你也知道，我們肯定是回不到過去了。你還來做什么呢？一個摔成兩半的鏡子，哪怕是粘好了，那道裂痕也是在的。陸北辰，不要再跟著我了，你有你自己的家，有自己的責任。我也有我自己的責任。明白了么？”

他嘆口氣，身體抖了一下，說：“我知道了。你能讓我抱一下嗎？抱完了我就回去了。以后，我再也不跟著你了。”

我呆立了一下，然后點頭答應了。

陸北辰大步走了過來，用力的抱住了我。他把頭埋在我的肩膀上上，就這樣過了五分鐘，他終于松開了我，臉上的表情恢復了平靜，說：“我先走了。”

他打開了窗戶，然后跳了下去。

原來他是這樣上來的？

我看著他消失的背影，然后過去，關上了窗戶。

我躺在了床上，心上仿佛卸下了一個重擔，進入了夢鄉。

和陶空在古鎮游蕩了一段時間，陶空要進入下一個旅游景點了。

我就跟陶空告別了，然后自己回到了茅山。

我以為陸北辰是不會再跟著我了。我說的很清楚。

但是他似乎理解的和我不同。

他是不跟著我了，但是他并沒有放棄他自己入住清風閣的行動。

我嘴角抽著，他是一定要杠上自己了吧？

陶亥憂慮的看著我，說：“圣使。”

“別理他。他鬧夠了就會走了。”

我從座位上站了起來，說：“你把陶蘭師姑叫來。”

陶蘭師姑還是那么美麗，歲月流逝并沒有給她減少多少風華。

她站在那里，就是如同一個空谷幽蘭。

她還是沒有接受我的想法，和我叔叔接觸。

所以，她一直都單身，我叔叔依舊是單身。

“陶蘭師姑，我有個想法。”

“什么想法？”我問。

“我想把茅山的女弟子都好好的篩選一遍，看看有沒有好的根骨。”

“嗯？”她抬頭。

“我的意思是，茅山的女弟子還是少了些，而且明言堂的女弟子也少了。我想多選一些女弟子。”

陶蘭沉默的點點頭。

我要送走陶蘭，就在她要邁出門檻的一瞬間，我問了一句，說：“陶蘭師姑，你為什么不談戀愛不結婚？”

這是我想問的。

我看到很多茅山的女弟子偷偷的跑到山下，跟自己的情人約會。

我都見怪不怪了。

陶蘭不是一個古板的人，我實在不明白她為何要這么固執。

“歷代茅山圣使的結果，我都在書上看到了。與其浪費無謂的情緒和感情，時間在男人和感情身上，不如多多修煉法術，怎么樣呢？就算一生孤獨，茅山也是我的后盾，不是嗎？”

歷代茅山圣使的結果……

我心里一動，用指頭敲了敲椅子背。

陶蘭走了。

我嘆口氣。

在古鎮里，陶空其實跟我說的還有很多，就是下一代茅山圣使的繼承問題。

她因為用金蓮重塑肉身，所以驅魔之血已經沒有了。

一個人的生命太短了。我遲早是要嗝屁的。

我外公這些年家里人丁單薄，現在再也沒有可以繼承血脈的女孩子了。

我姨媽當初不肯嫁人生育，現在又被陶空殺死，就斷了這唯一的念想了。

難道是讓我自己來？

這個問題，似乎有些棘手。

我摸了摸自己的額頭。

而且叔叔雖然年富力強，但是以后呢?

繼承人的問題……

怎么這么頭疼。

我走到了院子里，叫了應龍出來，摸著它的翅膀，說：“應龍，你說為什么這個世界，有這么多的煩惱呢？”

應龍不會說話，只是打了一個響亮的噴嚏。

明言堂走上了正軌，我也樂得輕松，把明言堂交給了陶蘭，然后自己四處走走，排解一下自己的郁悶心情。

自己買了動車票到了杭州。

外公的大壽要到了，我也得回去看看。

一推開門，旁支的人站滿了一屋子，我看了過去，大都是男人。

外公坐在沙發上和人談笑風生，一看我來，就站起來，跟我介紹一旁的人。

“這是你遠方叔叔，大叔叔，二叔叔，三叔叔……”

我抽了抽嘴角，然后開始認識嬸嬸。

壽宴開始了。眾人鬧成一團。我默默的抱著酒杯，看著人切蛋糕。

終于等到人都散了。仆人過來收拾餐具。

我才過去拜了一拜，說：“外公。”

“你這個丫頭。”外公慈愛的看我一眼，說：“你的事我聽說了，那個男人不要也罷，你還年輕，我替你物色幾個青年才俊。”

我樂了。

這些長輩都是好意，但是感情又不是水龍頭，關上了就沒有，擰開了就有，也不是一對男女湊一起就能產生感情。

我說：“我就不隱瞞自己的來意了，我想請外公留意一下家族中的女孩子。”

“你這個丫頭，這么小就在選繼承人？”外公一下子就明白了我的意思。

“當然了，以防萬一，而且我覺得，繼承人這回事還是從小教育的好。”

外公摸了摸腦袋，說：“可惜了，這一代，到了我這里，就沒有了，旁支，大多數都是生的男孩，如果以后要生下女孩子的話，我會考察一番的。”

他看向了我，嘆氣，說：“其實，小洛，如果你有女兒的話，不是最好的么？那樣的話，按照血緣，是一定會繼承到你的驅魔之血的。”

我的……女兒么？

我苦笑了起來，搖搖頭。

找誰生去？

我敬佩我的母親，冒著危險嫁給了身為茅山掌門的父親。

但是我卻沒有什么嫁人的心愿了。

這樣，心情平靜如水，也好。

想到這里，我又抬頭問了一句：“外公，你知道歷代茅山圣使，都感情不順的真正原因么？”

如果說一個是巧合，兩個是巧合，都這樣，就不是巧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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