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學這種事，許妤以前覺得就是換個地方呼吸。
  她那時念的私立高中純粹是一個花瓶回收站，身邊的同學全都是家里有錢到沒地兒花的小姐公子哥們，還是那種家族次子次女，摸不到丁兒點繼承權但從不缺吃喝玩樂的廢物。
  學校的教學理念也只有一條：供學生安全過活三年。
  上課愛聽不聽，考試走個過場。
  反正家長會是不開的，排名是不會發出去的，電話更是不會給家長打的。
  以至于許妤對自己的實力有點逼數，但不多。
  周圍都是同類，也沒啥競爭壓力，她上課聽一會兒講都會被老師夸得天花亂墜，發下來的書翻看幾次都會被稱之為好學。
  每到考試，別人好歹是尊重了試卷，拿手機拍題搜題把卷子抄得滿滿當當。
  許妤則是選擇尊重他們的努力，悠哉悠哉地在題目頭頂挨個注音，順便再把題目翻譯一遍，英文寫在空白處，晃眼看過去也是滿滿當當。
  但現在不一樣了。
  站在青藤中學校門口，許妤的心情沉重得像是要上戰場。
  許愿停好自行車后走過來，看見她還在原地甚至有些受寵若驚：“等我？”
  許妤：“是的。”  她偏頭，神色嚴肅，“我是有一個問題想問你。”
  許愿點頭：“你問。”
  “如果，我是說如果。”
  許妤說：“如果以后很多人排擠我，你覺得我該怎么辦？”
  許愿詫異地看著她：“你不是一直都不受人待見么。”
  打小就是獨來獨往，別說朋友了，連從他姐嘴里問個關系稍微好點的同學的名字，他姐都會毫不猶豫地回答沒有。
  爸媽以前還擔心她是不是有自閉癥，后面長大了才發現她是生性不愛交朋友。
  擱現在，說好聽點他姐是強者不屑與弱者為伍，說難聽點她就是假清高。
  總讓別人熱臉貼她冷屁股，許愿覺得這樣不好，但委婉提醒了以后許妤也依舊我行我素。
  他在初中部聽過形容他姐最多的一句話就是  “成績好，但裝得很。”
  所以，許妤今天是開竅了？
  終于發現自己不是人民幣了？
  許愿這么一思考，旋即明了他姐問他這個問題的真諦：許妤要面子，問話里加個如果是她最后的倔強。
  他懂，他都懂。
  他隨之也換上嚴肅的表情，伸手拍拍許妤的肩：“知錯就改是好事，真誠的人運氣不會太差。”
  許妤：“……”  不管是看許愿的臉，還是聽許愿的話，都感覺有點冒昧。
  雖然她看小說的時候也冒出過原主‘看人下碟挺有一套’的想法，但那不過是看到一些劇情后一閃而過的短暫念頭。
  舉例如原主沒有朋友，卻會在男主轉過來后主動和男主拉近關系。
  但剛才許愿的第一反應，讓許妤甚至有一點同情原主。
  唯一一次主動，換來了一輩子的內向。
  原主看人不行啊。
  挑的都是什么變態。
  許妤心情復雜，抬腳跨過門檻，在許愿欣慰的目光中一步步走遠了。
  沒幾秒，許愿看著她走遠的方向，笑容緩緩消失，緊接著還深刻地懷疑了一下自己。
  然后，他邊追他姐邊喊：
  “許妤！走錯了！高中部在那邊兒！”
  *
  許愿一臉擔憂地把許妤送到了高中部樓底：“你在高二一班知道的吧？上三樓后右拐，走到盡頭的那個班。”
  許妤沖他比了個ok手勢：“我知道。”
  “晚自習下課你坐公交回去？”  許愿蹙眉又問，“不然還是我自行車帶你回去吧。”
  許妤選擇后者：“我帶你也行。”
  許愿扯了一下嘴角：“得了吧。”
  初二開始許妤就不騎自行車上學了，理由是從家到學校有二十多分鐘的路程，與其浪費時間騎車，還不如花一塊錢坐公交車抓緊時間背英語單詞。
  讓她帶他，指不定給他帶溝里去。
  “晚自習下課我在銀杏樹那兒等你，”  許愿伸手指指不遠處的兩棵銀杏，“就那兒，我不在的話你就等一等，別先走了啊。”
  初中部走讀生的晚自習比高中部的早下課五分鐘，錯開了放學高峰，他從籃球場那邊抄小路過來，也差不多要五分鐘的時間。
  許妤應聲：“知道了。”  然后沖許愿擺手，“快上課了你走吧。”
  許愿低頭看表，哎呀一聲拔腿就跑。
  還有兩分鐘就打預備鈴了，他指定要遲到。
  這邊教室就在三樓的許妤倒是顯得十分悠閑。
  像她這樣卡點進教室的學生是極少數，起碼在重點班，大家都是提前十分鐘就在位子上坐好了。
  所以她踩鈴踏進一班教室時，站在講臺上已經拿起了粉筆的孫空都愣了一下。
  “孫老師好。”
  許妤也有點驚訝，這么巧？
  走之前是物理課，回來了還是物理課？
  “哦，許妤啊。”
  孫空回神，揮了一下手示意她回座位：“上課了，趕緊的。”

  心里卻在嘀咕這孩子，換了個發型差點兒沒認出來。
  許妤點頭，轉身后卻發現班上沒有一個空位。
  而印象里第二列第五排的那個位置，坐的居然是宋！澤！川！
  不是吧！
  許妤瞳孔微縮，原主的交際到底是有多差，明明是班長，結果半個月沒來上課就被徹底遺忘了？
  他們沒有給轉學生新搬個凳子桌子，反而讓他占用她的位子？
  故意的？那她課桌里的那些書呢？
  許妤掃了一眼宋澤川周圍的同學，一人一座，有幾個對上了許妤的視線，要么事不關己地避開視線，要么就沖她嘲諷一笑。
  孫空顯然也發現了這個尷尬的情況。
  他把手中的練習冊放下，看了一圈低著頭的學生，怎么不知道他們心底打的那些小九九：“張豪，趙寧柯。”
  他點名靠門的兩位男生：“去六樓教室抬一張桌子和凳子下來。”
  再對許妤點點頭：“你先去張豪的位子上坐一下。”
  許妤乖巧地道了聲謝，這才往最后一排的倆空位走過去，接著自然而然的左拐坐下，拉開書包把物理練習冊掏了出來。
  幸好那天回家把練習冊帶走了。
  她慶幸了兩秒，努力讓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孫空講題的聲音上。
  結果剛一挪動桌上的那本練習冊，她就看見了封頁貼著的“趙寧柯”三個字。
  于是她又默默把練習冊挪回了正中。
  “笑死了，又在裝…”
  斜前方的女生戳著前桌的后背，兩人齊齊轉頭，看著許妤仿佛是在看戲，咬耳朵的聲音都沒壓低多少：“還班長呢，趙寧柯和張豪都分不清。”
  “故意的吧，想吸引趙寧柯注意…”
  接連又是好幾道不同的視線朝她投來，許妤裝作沒看見，雙手捧著練習冊盯黑板。
  沒法，她腦子里是真沒接收多少原主對于班上同學的記憶，只知道原主文理分班后班上走了一些人，又新來了一些人。
  剛才孫空叫的那兩人她沒注意看，當然可能看了也對不上號。
  畢竟張豪的名字聽起來很新，像是第一次出現在她腦海。
  而趙寧柯的名字雖然有一些熟悉，但也僅限于對名字的熟悉感，人長什么樣她是一點兒沒印象。
  當時順著身體記憶她下意識就往左拐了，也沒多想，誰知道她運氣這么背，二分之一的概率愣是一點邊不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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