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妤幾句話給許愿打滿了雞血。
  腦子里團團轉著“搞錢”兩個大字，甚至想立馬原地換裝拍照推動他的網戀高潮。
  哈！王思杰的錢！不拿白不拿！
  兩人轉而開始熱火朝天地討論什么姿勢能讓人欲罷不能。
  “對，你就把腿并攏！對，就是這樣，右腿再往下一點點，誒對對對，你別露手你手太大了——”
  許正松和王芬推門而入的時候，看見的便是自家女兒在病床上激情指揮，而自家兒子在不遠處的沙發上搔首弄姿的場面。
  “……”
  一時間，沉默席卷了整個病房。
  連在監控室目睹全程的宋澤川都沒能幸免。
  他偏頭捏了捏眉心，難得嘆了口氣。
  這倆姐弟。
  真是一個敢教，一個敢學。
  “去查查，”  他有幾分無奈道，“許妤父親那邊的人，重點查王思杰的人際往來和消費記錄。”
  身后助理應聲，旋即掏出手機去監控室外打了一個電話。
  ……
  “我先回家了。”
  病房這邊，丟人現眼到父母面前的許愿放下了搭在沙發上的腿，再端正坐好。
  隔了兩秒，沒人說話，他又一臉嚴肅地站起來，拿起包裹繞開了許正松和王芬走了出去。
  有了許愿開頭，許妤就不裝死了。
  甚至在許愿出去的時候，她還裝作淡定地點了點頭：“路上小心。”
  許正松和王芬面面相覷，直到后者伸手杵了他一下，給他使了一個眼色，他才咳嗽兩聲有了下一步動作。
  “妤妤啊。”
  許正松走過去，面上一派輕松：“我和你媽媽剛剛去問過醫生了。醫生說你病癥很輕，沒什么大問題。”
  “就是需要做一個小手術。當然了，這個手術的成功率也很高，而且鄒醫生是這方面的專家，給你做手術那是相當靠譜！”
  他煞有其事道：“鄒醫生還說了，手術結束后你半個月就能恢復好了！”
  “保準你活蹦亂跳的！”
  王芬也跟著附和：“是啊妤妤，我問過護士了，她們都夸鄒醫生專業呢！說他做手術就沒有不成功的！”
  “這么厲害的嗎！”  知道爸媽是想寬她的心，許妤十分配合，“那這樣我就放心啦！”
  她眼尾彎彎：“我什么時候能做手術？我想早點活蹦亂跳地去上學！”
  “鄒醫生說盡快安排，你就安安心心在這里等手術通知，我和你媽都陪著你！”
  雖然還沒簽手術同意書，但女兒樂觀的反應在無形之中讓許正松和王芬都松了一口氣。
  得趕緊把字簽了。
  兩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的眼神里看出了同樣的堅定。
  “好。”  許妤乖巧點頭。
  點完頭又像想到了什么似的，許妤繼續開口說：“爸，媽，出院后我想住校。”
  她這一句話立馬引得兩人面色皆變。
  “你們先聽我說，”  她打住她爸媽冒到了嗓子眼的嘮叨：“之前媽媽也聽到了吧，白鴿基金會會資助我，是因為看到了我在校的成績，覺得我有潛力。”
  “我想，我們家現在能回報他們的，只有口頭上的感謝和一些物質上的回禮。”
  “也許這些感激對于人家來說是微不足道的。”
  許妤面不改色提出重點：“所以我準備把全部精力都投入到學習里去。”
  “把以前忘記的知識好好補一補，心無旁騖地學完最后兩年，將來考個好大學，做一個對社會，對基金會來說都是有用的人。”
  “我想盡最大努力去回饋他們的資助。”
  許正松和王芬不說話了。
  他們知道許妤說的都是對的。
  他們只是，心疼女兒。
  無言良久。
  王芬終究還是提出了異議：“可是妤妤，”  她站在床尾，小聲地說，“媽媽更希望你健健康康，快快樂樂地生活。”
  不用那么拼命，當個普通人也可以。
  “你已經很辛苦了。”
  許妤的鼻子倏然一酸。
  “我一點兒都不辛苦。”
  她捏緊手中的被子，努力壓著自己有些哽咽的聲音：“我周末，我周末會回家的。”
  要不是和宋澤川簽了那個該死的協議，誰會有家不想回啊。
  她吸吸鼻子：“其實我早點鍛煉鍛煉獨立能力也是好的，不然以后要是考去了外面的大學，我自理能力太差會把自己養死的。”
  “說什么不吉利的話！”  王芬伸手拍她的被子。
  于是許妤立馬換上笑嘻嘻的表情，沖她媽撒嬌：“我是說真的。”
  她說：“要是媽媽太想我，中午下午隨時都可以來看我。”
  聽著女兒略帶俏皮的話，王芬的心情有一點點好轉：“萬一宿舍你住得不舒服怎么辦，室友不好打交道怎么辦——”
  “這些都是要我去適應的嘛。”
  許妤看她爸一眼：“爸爸覺得呢？”
  夾在老婆和女兒中間，許正松其實是更偏向老婆的說法的。
  但許妤滿臉期待地看著他，他想了想又覺得女兒說的也有道理。

  所以他端水：“你媽媽說的情況你得好好考慮，但要是住校這件事你真的想清楚了，那也可以先申請一學期……”
  “……”
  總之，最后的最后，雙方都各退了一步。
  像許正松說的那樣，他們同意許妤手術結束后在完全恢復的情況下，去申請住校。
  許妤滿口答應：“好！我們拉鉤！”
  ……
  住在醫院的第一個晚上，王芬睡了陪護床，許正松睡了沙發。
  許妤在黑暗中睜著智慧的雙眼，盯著天花板上那一道從窗簾縫隙透出的月光。
  她完全睡不著。
  一點睡意都沒有。
  摸出手機，亮度調到最低。
  凌晨三點，她爸打起了小聲的呼嚕。
  還沒點開新聞看看有什么八卦，手機的通知界面就忽地彈出了一條短信消息。
  不知名號碼，許妤卻一眼就猜出了給她發消息的人是誰。
  【出來】
  極其冷淡又專橫的語氣。
  她癟癟嘴，大半夜的，宋澤川這死變態是想干什么。
  心里不情不愿，身體卻實誠地坐了起來。
  還是老實點吧，不然小命難保。
  她小心翼翼地掀開被子，又躡手躡腳地穿上拖鞋朝門邊走去。
  門縫下隱隱有燈光漏進來。
  許妤動作輕緩地壓下門把，沒發出一絲聲響。
  開門后，她條件反射般地瞇了瞇眼，適應了幾秒樓道的光亮。
  再睜眼，宋澤川的樣子就全然印入了腦海。
  他好像才剛洗漱完。
  穿著露出鎖骨和大半胸膛的真絲睡衣，頭發微濕，拖鞋下方還有一串水漬。
  黑色的睡衣襯得他的皮膚尤為白皙，白到許妤都覺得他整個人都在反光。
  大概是聽見了許妤出門的動靜，原本低著頭看手機的宋澤川驀然抬起了頭。
  就算是看了一萬遍，可在看一萬零一遍時，許妤依然會被他的那張臉驚艷。
  “有什么事嗎？”
  她不自覺地咽了咽口水，又若無其事地挪開了視線發問。
  “有。”
  宋澤川上前兩步，將手中的杯子遞給她：“喝掉。”
  他說話簡短又冷淡，與校園里那個溫柔親和的少年大相徑庭。
  許妤便又扭回頭，看見他那只和臉一樣漂亮的手里握著一個透明玻璃杯，而杯子里盛滿了白色的液體。
  隱隱嗅到了一些奶味。
  “？”  許妤遲鈍地指指自己，“我，我喝？”
  宋澤川冷冷地看著她，眼里明晃晃寫著三個字：不然呢。
  “哦。”
  許妤伸出雙手，表示尊重，卻在接杯子時不可避免地碰到了宋澤川的手。
  溫熱的。
  是活人。
  許妤滿腹疑慮，宋澤川大晚上的讓她出來，就是為了讓她喝這個？
  她垂眸，杯壁傳入手心的溫度更熱：“可是我刷過牙了。”
  “喝了再刷。”
  宋澤川還是沒什么表情，但大有一副她不喝就不走的架勢。
  “這是牛奶？”  許妤又問。
  宋澤川：“羊奶。”
  “哦。”
  問完以后，許妤也不怕他下毒，仰起頭噸噸噸地灌了自己一大杯羊奶。
  嗯，這味道很原始。
  喝完了就感覺像有只羊一直摟著她一樣。
  許妤不自覺地皺了皺眉，忍著嘴里的奶味把杯子遞給宋澤川：“喝完了，還給你。”
  宋澤川：“……”
  頓了兩秒，他還是伸出手把杯子拿了回來。
  “你也生病了嗎。”
  可就在他拿過杯子準備轉身離開的時候，許妤忽然出聲問道：“你在哪個病房？”
  怎么這人也像是在這里住院的樣子。
  她捂著嘴，聲音有些發翁：“宋澤川，你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睡不著啊？”
  不然大半夜的才洗漱？他是夜貓子嗎？
  “需要給你叫醫生嗎？”
  話音落下，整個樓道都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許妤說出的這四句話，每一句都不在宋澤川的意料之中。
  但每一句上揚的尾音，都讓他感覺無所適從。
  有一種極為陌生的情緒在這一刻從他的心臟開始擴散，又逐漸彌漫過身上的每一個細胞。
  他無端有些慌亂。
  張了張口，卻什么話都沒說。
  “宋澤川？”
  許妤感覺他表情不太對，上前兩步，又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你還好嗎？”
  抬高的手腕被一把抓住。
  從腕處傳來的熱度比她的肌膚還燙了許多，許妤剛想開口讓宋澤川去測測體溫，看看是不是發燒了。
  抓住她手腕的力道就松了開來。
  “我沒事。”
  她聽見宋澤川清冷的聲音，也許是錯覺，她竟然在他音調里聽出了幾分柔和：“你是有哪里不舒服，”
  宋澤川反問她：“所以才睡不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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