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冒藥？
  許妤盯著那袋子里裝得滿滿當當?shù)木G色盒裝物，不太能理解他送她這個是什么意思。
  “謝謝？”
  許妤伸出一只手，將感冒藥從門外取進門內(nèi)。
  不拿白不拿。
  拿了星期天帶去學校分給陳小棠他們。
  她將門打開了一大半：“還有什么事嗎少爺？”
  吃人嘴軟拿人手短，收了感冒藥，許妤很有禮貌地邀請宋澤川：“要不要進來上個廁所少爺？”
  看她一副坦蕩自若的模樣，宋澤川的眼里閃過了幾分疑惑。
  總感覺她的反應和關衡假設的幾種情況都不太相同。
  他眉心微擰，沒回答許妤的邀請，只是按著關衡引導他的那般再一次向許妤解釋：
  “周語笙是我的老師。”
  許妤滿頭霧水：“  ？”
  她剛剛問的應該是他要不要上廁所吧？
  這人怎么又扯到周語笙頭上去了。
  “啊，好。”  她面上點頭點得真誠，心里卻忍不住吐槽。
  誰家學生睡覺會喊老師的名字啊。
  還喊那么親密。
  她沒聾，她也不傻。
  書里寫著宋澤川因為周語笙那白月光虐了原主千百遍呢。
  “我知道了。”  許妤敷衍他，“還有什么事嗎？”
  沒事趕緊走吧，她放風時間過了，早該回臥室學習了。
  宋澤川緘默一瞬，繼而直奔主題：“你有什么想要的。”
  許妤條件反射：“地球爆炸。”
  宋澤川：“……實際一點。”
  “給我一百億。”  許妤口嗨。
  宋澤川：“……”
  他還沒這么多錢。
  他想了想，拿出手機慢吞吞說：“分期吧。”  應該再過幾年就夠了。
  白鴿尚處于起步階段，這兩年他的個人入賬并沒有多少。
  他問許妤：“銀行卡號。”
  許妤一愣，旋即震驚：“你來真的？！”
  宋澤川這都能答應她？！
  而面前那人好似并不覺得這有什么不對，神色平靜地嗯了一聲，又重復了一遍：“銀行卡號。”
  “等等！”  許妤一拍腦袋，終于舍得轉了一下自己腦子。
  “……我不要一百億。”
  下一秒，她仰頭看向宋澤川：“我想要終止咱倆的那份協(xié)議！”
  四目相對，宋澤川呼吸微微一滯。
  連心尖都好似被她那雙倏然亮起的眼睛燙得顫動了一下。
  但理智終究是壓過了這份微不可察的悸動，對于許妤提出的要求，宋澤川平緩下心緒，淡漠拒絕：“不可以。”
  許妤得在他的視線以內(nèi)。
  在他接受的教導里，第一條就是不能掉以輕心，心存僥幸。
  許妤目睹了他做過的那些事。
  許妤有和他相重合的社交范圍。
  即便許妤的家庭背景普通到毫不起眼，甚至從頭至尾許妤也沒有表現(xiàn)出要傷害他的意圖。
  但她看見了，他沒有處理掉她。
  那她就是威脅。
  有時候一粒火星也會引起一場燎原大火。
  他已經(jīng)在本家看到了那場燒掉他母親的大火。
  且記憶猶新。
  “沒有協(xié)議。”
  宋澤川音色涼薄：“我會殺了你。”
  “得得得得得得得。”
  許妤趕緊制止他：“一天到晚嘴里盡是殺殺殺的。”
  她將許愿對她說過的一句話套到了宋澤川身上：“你年紀輕輕怎么戾氣那么重。”
  “姐？”
  許愿從洗手間出來便聽了許妤的聲音。
  他姐是在和誰說話呢。
  許愿從廁所那邊走過來：“姐，有誰來了嗎？”
  雖然不是做賊心虛，但許妤的第一反應還是關門。
  “慢走。”  她強行跟宋澤川道了個別。
  關門下一秒，許愿撓著肚子出現(xiàn)在她身后：“你手里提著的是啥啊？”
  “有誰來了嗎？”
  “社區(qū)送福利。”
  許妤面不改色地從袋子里拿出兩盒感冒藥塞給許愿：“玩去吧。”
  “哦。”  許愿也不懷疑，“咱社區(qū)還是挺好的哈。”
  ……
  被關在門外的宋澤川等了幾分鐘，回憶了好幾遍管家教他的東西。
  都做完了。
  他確認自己沒有遺漏什么，轉身下了樓。
  他沒有回漫水灣，而是去了程明德的醫(yī)院。
  昨晚，關衡的話觸到了他的底線。
  他差一點就殺了關衡。
  深入骨髓的習慣讓他下手的時候?qū)�準了關衡的頸動脈。
  手卻在關衡閉上眼的剎那變了方向。
  玻璃碎片插進了關衡的肩膀。
  即便到了現(xiàn)在，宋澤川也不知道為什么在那個瞬間，他的腦子里會一閃而過那樣的念頭：
  不想要關衡死。
  這樣的念頭和他的認知全然相悖。
  又實實在在地讓他失了手。
  這是第二次。
  他沒有處理掉否認周語笙的人。
  “少爺。”
  關衡忍痛的聲音在他腦海回蕩。
  “您該向前走了。”
  向前走——
  他一直都在向前走。
  宋澤川仰頭看著前方亮如白晝的醫(yī)院，有些出神。

  他站在夜色之下，從醫(yī)院的擴散而出燈光獨獨在他身前截停，連末尾最微弱的那抹光色都吝嗇于分給他一點。
  他的身影和暗色融在一起，恍若一體。
  宋澤川想。
  他已經(jīng)在向前走了。
  沒有停過。
  可光永遠在他追不上的前方。
  看起來只差一點。
  只是看起來差一點點。
  他靜靜地站在原地，眼里沒有落寞，沒有沮喪。
  他已經(jīng)習慣了。
  “少爺。”
  關衡從醫(yī)院出來，一眼就看見了立在陰影之下的宋澤川。
  他走下階梯，朝宋澤川走了過去。
  和以往一樣，他的本能驅(qū)使著他走向宋澤川。
  只不過右腳跨過地面上那道明暗分界線后，關衡忽地意識到了什么。
  他看著前方那個不知什么時候就長得比他還高了的少年，站在黑暗之中，孤零零的，非常沉默的。
  像是在等他。
  眼前的少年，突然就和記憶中那個被關在空無一物的房間里的小孩重合在了一起。
  也是這樣黑的一個夜晚。
  屋外狂風暴雨，電閃雷鳴。
  他一個成年人在燈火通明的大廳都聽得心驚。
  他忍不住去二樓偷偷看了一眼小孩。
  他拉開了一間偌大而空曠的房間的房門。
  僅僅是一條門縫。
  小孩在里面，就那么安安靜靜地站在落地窗前。
  背對著他，劃過半空的閃電兀然照亮了小孩鞭痕累累的雙腿。
  他記得。
  剛開始的時候，小孩也是會哭的。
  “少爺。”
  關衡垂下視線，收回了腿。
  等再次抬眼看向宋澤川，他的臉上掛著淺淺的笑意：“再往前一點吧。”
  他說：
  “請您再往前走一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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