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第一天，涪市下了一場暴雨。
  晚上返校的時候，許妤把防蛀牙膏揣進了書包，昨天的糖罐送得有點急，忘了還有牙膏這茬。
  屋外大雨滂沱，許愿和許妤各打了一把傘，手里都提著自己的換洗衣物和王芬給他們準備的炸酥肉。
  出樓道口前，許愿提醒了一聲許妤卷校服褲腳。
  但沒什么用。
  還沒走到站臺，兩人的鞋已經濕了大半，卷起的褲子也沒能幸免，甚至還浸濕了穿在里頭的秋褲。
  濕漉漉冷冰冰的，凍得人牙齒打顫。
  “應該再多請一天假。”  許愿一邊避開水坑一邊說，“陪媽呆醫院里，不然爸老是睡覺，都沒人跟她講話。”
  許妤冷得直哆嗦：“爸爸要靜養。”
  “而且醫院陪護床不夠，我們不回學校，媽媽還要來回跑。”
  他倆上學住校才是給王芬省心。
  “那明天中午我還是在銀杏樹那里等你。”
  許愿先一步跨到站臺底下：“我們打包盒飯去醫院吃。”
  許妤沒有異議。
  由于許愿也住的新宿舍，而且他們宿舍離許妤宿舍不遠，所以一到學校，兩人便順路回了一趟寢室。
  許妤換下鞋子和褲子，放在書桌上的手機消息嗡嗡震動個不停。
  自從昨晚陳小棠幾人知道許妤返校后，群里便一直熱鬧到了現在。
  是一個只有他們四個人的小群。
  張豪，陳小棠，楊文舟和她。
  本來作為群主的張豪也考慮過拉宋澤川和趙寧柯進群。
  結果前者沒有QQ，后者更是一直沒通過他的好友申請。
  張豪返校前拍了一張很糊的圖發在群里：
  【我奶昨天做的麻辣兔丁和炸肉丸子！包管夠！今晚食堂約！】
  陳小棠旋即發了一張她提著的紙袋：
  【雨太大淋濕了X﹏X，我今早做的曲奇，希望還能吃。】
  一前一后看上去還算正常。
  偏屬楊文舟最離譜，他偷裝了一個八寸的蛋糕在書包里，蛋糕糊在包裝殼上，包裝殼還被他書包里的翹邊書擠扁了：
  【慶祝我們的勝利！】
  許妤翻看著他們的聊天記錄，不自覺的笑出了聲。
  然后她提出王芬給她裝的還帶了點溫熱的酥肉，放在桌上，也拍了一張圖：
  【慶祝我們的勝利！】
  ……
  明明才離校一個多星期，許妤卻生出了一種與世隔絕的久違感。
  踏進教室的那一刻，后排一直注視著門口動靜的張豪嗚呼一聲：“晚上好！妤姐！”
  班上安靜一瞬，旋即有三三兩兩的同學跟著給她打招呼：“班長好。”
  “好久不見班長。”
  “班長晚上好啊！”
  “……”
  許妤受寵若驚，攥著書包帶子一路鞠躬回到她的座位：“晚上好，晚上好。”
  張豪笑嘻嘻地抱起了擱在他桌上的數學作業：“我先去交個作業啊妤姐。”
  陳小棠的視線從許妤進教室就一直跟隨著她：“你瘦了。”
  楊文舟跟著附和：“瘦了。”
  “是嗎。”
  許妤摸摸她的臉，而后嘿嘿一笑：“沒關系，今晚我可以吃回來！”
  她轉身給兩人秀了秀自己的書包：“都帶上了！食堂約！”
  青藤的食堂前不久翻修好了一層，已經有窗口開始供應宵夜。
  “我也準備好了！”  陳小棠笑眼彎彎地把放在收納箱上的紙袋子提給許妤看。
  許妤比出大拇指，又扭頭往后一瞧：“寧哥沒來啊？”
  “上周就沒見過他了。”
  陳小棠和楊文舟對視一眼，后者在陳小棠話后補充：“張豪去問過老徐，老徐也不知道他怎么了。”
  “說是打了他媽的電話他媽不管，老徐等了兩天去報了警。”
  “后面警察那邊回了消息，說趙寧柯在他爸那兒。”
  “他爸？”
  許妤疑惑，她記得趙寧柯說過他爸死了啊。
  “星期五的時候我又去問了一次。”  楊文舟推了推他的眼鏡，“老徐說他爸爸給趙寧柯請了假。”
  “具體的情況老徐沒提，”
  楊文舟也不清楚：“只說趙寧柯這學期不會回來了。”
  許妤掛好書包，覺得有點奇怪。
  但她也沒多想，點了點頭，對楊文舟道：“我過會兒問問徐老師有沒有他的聯系方式。”
  楊文舟聳聳肩：“我問了，他電話打不通，QQ好友也加不上。”
  “別說他了，川哥還不是一樣。”
  去辦公室交完作業的張豪回來，剛好聽見兩人最后兩句交談。
  他走到許妤斜后方坐下：“趙寧柯說川哥回去繼承家業了才失蹤的。”
  “我勉強信一下。”
  他從抽屜里拿出第一節晚課要用的課本，吐槽：“但趙寧柯他又沒啥家業，現在照樣跟咱玩失蹤。”
  “一走一個不吱聲兒，這倆真辜負咱對他們的情誼。”
  陳小棠和楊文舟沒出聲，倒是許妤低頭看了一眼手表。
  還有四分鐘上課。
  她下意識往教室門口看去，樓道燈光照得教學樓外的雨又大又密。

  直到上課鈴響起，門外也沒多出新的人影。
  她旁邊的位子依然空著。
  ……
  第二節晚自習下課有二十分鐘的課間，四人冒著瓢潑大雨，背著書包沖進了食堂。
  以雷霆般的速度解決了四分之三的蛋糕，兩塑料袋麻辣兔丁，半袋炸肉丸子和一袋炸酥肉。
  剩下的蛋糕楊文舟讓張豪拿走，張豪打了個嗝兒，擺手：“帶回寢室，一口都吃不到。”
  他那群餓鬼投胎的室友見他喝包感冒藥都要來蹭兩口。
  上次陳小棠給他的餅干，他統共就吃了仨。
  “你們分分，我寢室那邊給他們留了一袋子兔肉，夠了，蛋糕就不要了。”
  張豪把肉丸子往中間一推：“我去買兩排AD鈣，咱一人喝倆！”
  他一走，餐桌便只剩下三人。
  楊文舟很直接：“我不太愛吃甜的。”  剛剛的蛋糕他吃得最少，買蛋糕只是為了制造氣氛。
  陳小棠也擺手：“我最近在減肥。”  她都沒給自己準備曲奇。
  “那給我。”
  許妤把剩下那塊看起來有些邋遢的蛋糕裝進了楊文舟從食堂窗口邊扯的一個透明塑料袋里，拴住，壓氣，再打了個半個蝴蝶結。
  “肉丸子你也拿去。”  陳小棠出聲提醒。
  晚上放學。
  許妤拿著一瓶AD鈣，背著半袋肉丸子，一塊蛋糕還有一袋曲奇，剛從電梯出來就看見劉月梅站在她寢室門口，像是在等她。
  “梅姨。”
  她走過去站住，劉月梅依舊是那副不茍言笑的樣子。
  “司機在樓下等你。”  她冷冰冰道。
  許妤拉進了自己套在校服外面的羽絨服。
  最后，她只在寢室門外打了個卡，都沒進去便被劉月梅邀著下了樓。
  司機還是眼熟的司機，車也還是眼熟的車。
  只不過車上沒有宋澤川，由于下雨，王城開車的速度也明顯減慢。
  到漫水灣已經超過了十一點。
  關衡打著傘來接她，但風太大，她免不得淋濕了半邊肩膀。
  進屋后關衡催著她上樓換衣服，宋澤川站在客廳，說了一句：“換好衣服就下來。”
  許妤看他一眼，發現客廳那邊還站著一個男人。
  沒怎么看清，只覺得男人很高。
  “好。”
  她應下宋澤川的話，回房間后簡單換了套干凈的睡衣，便下樓去到了客廳那邊。
  “坐。”
  宋澤川將茶幾上盛著牛奶的杯子推給她。
  許妤繞過去，坐下以后才發現站在宋澤川旁邊的男人是那天她在白鴿基金會見過的男人。
  他就是蔣青吧。
  許妤不動聲色的收回視線，伸手碰了碰面前的玻璃杯。
  溫熱觸感傳入指腹的下一秒，她聽見宋澤川說：
  “許妤，我們需要重新簽一份協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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