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完新品上線這段時間，江晚檸便讓黎洛回學校了，留在“四季”對她來說也沒什么意義，更何況離學校那么遠，確實很耽誤她的時間。

        她叮囑黎洛學業一定不能耽誤，感情上有所堅持是好的，但正像那晚南熙聞所說，一個人背負的不僅僅是感情。

        其實冷靜了幾天，江晚檸也覺得自己那晚對南熙聞的話有些敏感了。

        或許是自己身上磨滅不掉的那種自卑感作祟，她其實更怕被別人說什么。

        南熙聞在她眼里有多優秀，她的內心就有多不安。

        自從和南熙聞在一起后，一切好像夢一般，她總是像浮在半空中，感受不到實感。

        即使南熙聞在她身邊，她還是很怕失去，怕夢醒來。

        時間已經到了11月初，姜婕給江晚檸寄的伴娘服已經到了。

        淺藍色長裙，帶點v領，肩上有薄紗落下來，不得不說姜婕的眼光還是不錯的，她從來沒穿過這樣的。

        第一次做伴娘，江晚檸還是有些緊張的。

        不過比起緊張，她還是有些慶幸，這幾天天氣還不算冷，而且是在室內舉行典禮，至少不會挨凍了。

        第二天，江晚檸去了會場進行婚禮儀式彩排。

        一進會場，江晚檸驚到了，整個會場呈現出霧霾藍的主調。

        淺黃色暖光燈以及白色、粉色、藍色混合的花藝點拽整個會場，浪漫又溫馨。

        通往主持臺的長臺上鋪著淺灰色地毯，在長臺盡頭掛著一副漫畫形式的結婚照。

        江晚檸感嘆著，多少女孩子向往著這樣的一場婚禮啊。

        姜婕邀請了四位伴娘，新郎那邊也邀請了四位伴郎，四對伴娘伴郎需要在開場時，一起走向中間的主持臺。

        而江晚檸則要挽著一位剛剛認識的男士去彩排。

        男人很紳士，抬起自己的胳膊，空出很大的空間留給她：“你不用緊張，走過去就幾分鐘。”

        被他看透，江晚檸有些尷尬：“不好意思啊，我是第一當伴娘。”

        男人輕輕笑了下：“其實我也是，不過這種事還是少參加比較好。”

        江晚檸被逗笑，兩人之間的尷尬漸漸化解。

        江晚檸平時不怎么穿高跟鞋，今天卻踩了個五厘米的高跟鞋，對她來說真的是恨天高了。

        兩遍走下來，她的腳掌已經酸得不行了，但為了明天不出丑，她還是強忍著。

        男人看她皺著眉頭，說道：“要不先把鞋換了吧，今天腳受傷的話，明天可就上不了臺了。”

        正巧姜婕從前面走過來，看她不舒服，也勸道：“晚檸，今天只是彩排，你別逞強，累壞了明天怎么搶我的捧花啊。”

        江晚檸笑：“這么多人，我想搶也搶不到啊。”

        男人卻笑了，聲音很溫柔：“沒事，我幫你搶。”

        江晚檸笑容一僵，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姜婕又說：“就是，梁禹你照顧好我家晚檸啊，受了傷拿你是問。”

        江晚檸心一慌，壞了，她和南熙聞的事好像還沒正式公開。

        姜婕她們不知道自己已經有男朋友了，這是要給她牽線的節奏啊。

        但是他倆現在這個情況，到底算什么身份呢，南熙聞已經好幾天沒聯系她了。

        是該解釋“在一起了”還是只是…

        “在一起過”？

        江晚檸也不知道怎么跟他們解釋，只能硬著頭皮說：“不用了，我這么大人了，哪有那么脆弱。”

        這位叫梁禹的男人卻開玩笑道：“小師妹，還會威脅你師哥了是吧，你老公成俊喆都不敢這么威脅我。”

        姜婕訕訕一笑：“哎呀！師哥，這不是給你創造機會呢嗎？！”

        這話一出，江晚檸趕緊打斷：“那個姜姜，你的敬酒服在哪呢？你帶我去看看唄。”

        說著便推著姜婕往化妝間走。

        梁禹站在原地，看江晚檸慌忙逃走，眉眼間露出淺淺的笑。

        晚上下班后，南熙聞去“四季”找江晚檸。

        卻在店里沒看到她人。

        楚希正忙著給客人打包，南熙聞等她弄完，走過去問：“小希，晚檸不在嗎？”

        楚希看見他一愣：“小南哥，晚檸姐去婚禮彩排了。”

        “婚禮彩排？”

        南熙聞知道明天就是姜婕的婚禮，他本來想借這個機會問江晚檸明天怎么過去，兩個人正好可以談談。

        現在卻疑惑參加婚禮要彩排什么。

        楚希看出他的困惑，猜想可能江晚檸沒有告訴他伴娘的事吧，怯怯地說：“那個……明天姜婕姐姐的婚禮，晚檸姐是伴娘。”

        她觀察了下南熙聞的臉色，又說道：“要和伴郎一起彩排。”

        “伴娘？”南熙聞眉頭一緊，“還有伴郎？”

        他這才明白。

        他嘴角牽出笑：“看來真不把我當回事了。”

        楚希知道最近兩人正在鬧別扭，但不給他們點刺激，怎么能有機會和好呢。

        看南熙聞沉著臉，不痛快的樣子，楚希別過臉偷偷笑了。

        沒見到江晚檸，南熙聞正準備離開，卻碰見楚雅霖走進來。

        楚雅霖也看見他，打了聲招呼：“哎，南同學，好久不見啊。”

        南熙聞微微笑：“好久不見。”

        想起楚雅霖是在清水工作，他疑惑：“你不是在清水嗎？”

        楚雅霖：“哦，今天趕回來給我爺爺過生日，正好過來接楚希一起過去吃飯。”

        南熙聞了然地點點頭，沒再多問。

        楚雅霖看他情緒不高的樣子，又想起江晚檸說今天去婚禮彩排，改天和她吃飯的事，好奇問道：“晚檸不是去婚禮的酒店了嗎？你怎么在這里？”

        剛說完，余光就瞥見楚希沖她打手勢，看她的嘴型，好像在說：“吵架了。”

        楚雅霖明白過來，看了眼臉色不明的南熙聞，抿嘴笑了笑：“既然來了，要不聊聊？”

        南熙聞看她，倒是沒拒絕。

        兩人坐下來，楚雅霖直奔主題：“你們倆……吵架了？”

        楚希在一旁聽著，簡直汗顏，心里無語著：我的姐姐，你就不能委婉一點問嗎！

        南熙聞沒說話。

        楚雅霖笑了笑：“晚檸這個人吧，一般生氣的點無非就是那個看得很重的自尊心。”

        楚雅霖想起這十幾年對江晚檸的了解，緩緩說：“晚檸其實是一個自卑到骨子里的人，只是現在掩飾地很好罷了。你知道她小時候的生活嗎？那是她最卑微的過去。六歲被送回老家的山里上學，每年只有過年的時候才能見到爸媽。在山里生活的那五年，她就是個留守兒童，除了正常上學，其余時間還有干不完的農活，一個幾歲的小姑娘，天天拿著鋤頭、扛著麥子、抬著水爬山下山，這些都是她的日常。”

        南熙聞看著她，抿著嘴，眼神漸漸暗下來，靜靜聽著。

        “她說，雅霖你知道嗎，我最期待過生日的那天，不是期待有生日蛋糕，而是奶奶煎的雞蛋。她說，那是就是她的生日禮物。我知道這些事說出來可能很難相信，但確確實實，包括現在，某個地方，有和她一樣的人，正在經歷著同樣的童年。”

        “她說，‘我最開心的是爸爸媽媽回去看我的那一天’。但知道他們第二天就要離開，她只能悶在被子里自己偷偷哭。”楚雅霖的聲音逐漸哽咽，“后來，她覺得和爸媽之間的距離越來越遠，所以到長大后互相都不親昵。”

        “從老家轉學到瀾城后，她因為口音問題一直不太敢說話，是吳岑然，就是你表妹，一個字一個字給她糾正，她才慢慢變好。可是到了初中，青春期最敏感的時候，因為家里做海鮮生意，她又住在店里，身上難免會有魚腥味，那時候，只要有人議論她，她就想找個地方藏起來，因為她覺得自己太臟了。”

        楚雅霖想起剛認識江晚檸時，她那個易受驚的樣子，心里揪著疼。

        南熙聞這才明白，為什么那天江晚檸的反應會那么大。

        會敏感到對他不確定。

        “高中的時候，晚檸為什么不敢告訴你，她有多喜歡你，因為那時候她太卑微了，你太優秀了，你被眾人追捧，她就像一個旁觀者，不該闖入你的聚光燈下。”

        南熙聞的眸子在白熾燈的光照下，顯得更深，說不出一句話。

        “她就是一個只會付出的人，她說想在瀾城開滿‘四季’，就是希望有一天你回到瀾城，能有機會喝到那杯為你特制的奶茶。”

        “我知道我說的這些事，她可能并不想讓你知道，但我知道你們對對方的感情，分開了七年，能走到一起很不容易。晚檸雖然會鬧點脾氣，但也是因為太在乎你，太想和你站在一起了。所以，作為她的好朋友，我真心地希望你能給予她足夠的安全感。”

        空氣里靜了靜，南熙聞抬頭看著這間奶茶店，再想起剛重逢時江晚檸對他說自己開了奶茶店，眼神里滿滿的期待。

        原來，在那些沒有希望的日子里，江晚檸心甘情愿為他默默付出著一切。

        甚至，因為喜歡他，差點毀了自己。

        他在想，自己真的值得嗎？

        沉默了很久，他說：“是我對她不夠關心，是我對她了解太少了。”

        楚雅霖：“南熙聞，她一個人護著自己太久了，希望以后你能好好護著她。”

        “那次我去相親，為什么會說她已婚。因為她告訴我，她的心愿，就是和你結婚。”

        南熙聞怔住，他質問自己，為什么只看到了一個溫暖、堅強的江晚檸，卻沒有了解過真正的她，那個脆弱帶著刺的她。

        他看著楚雅霖的眼睛，一字一句說：“從和她在一起，我就是奔著結婚去的。”

        得到他的回答，楚雅霖不自覺地眼圈發紅。

        身后傳來楚希的聲音：“小南哥，明天記得幫晚檸姐搶捧花啊！我可是天天盼著你們早點結婚呢！”

        楚雅霖被她逗笑。

        南熙聞認真地說：“我會努力的。”

        回到家，南熙聞內心無法平靜，不斷回想著楚雅霖說的那些話。

        近在眼前的人，卻又那么陌生。

        比起江晚檸對這段感情的用心，他真的太糟糕了。

        這段時間來，似乎一直是江晚檸在慰藉他的心，替他療傷，但他卻不能給她足夠的安全感。

        深思過后，他敲響了父母臥室的門。

        南予謙看他臉色不好，問道：“怎么了小聞？”

        南熙聞看著他們，說出了自己的想法：“爸，媽，我想結婚了。”

        “和江晚檸。”

        “也只能是江晚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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