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

  夏亞控制住自己的身體不發出噪音，躡手躡腳地走出了房間，來到了長眠位面的陽臺之上。

  陽臺之上擺放著一臺巨大的魔導望遠鏡，筆直地指向那遙遠的星空。

  在席爾薇雅蘇醒之后，這方長眠位面便在白塔眾的協助之下，經歷了諸多改造。

  在最開始，席爾薇雅開辟了這方名為長眠位面的次級維度，僅僅只是為了尋覓一片埋葬自己，埋葬歲月的墳墓。

  但是，等到席爾薇雅從自我埋葬中蘇醒，并且與夏亞在帝都再度相見之后，長眠位面自然也就不再需要扮演墳墓的用途。

  按照白塔副塔主伊絲維妲的原話，這可是她們塔主大人未來出嫁時的婚房，或者說嫁妝。

  而白塔之主未來的婚房，自然就得有婚房的樣子。

  于是，在進行了深度的改造之后，長眠位面這方次級維度被與主物質位面進行了深度的融合。

  如今的長眠位面之中，早已經不再是最開始的那般昏黃而黯淡，而是能夠直接看到主物質位面的星空。

  而這臺陽臺上裝載著魔導法陣的天文望遠鏡，便是席爾薇雅所專門要求安裝的設施。

  在五百年前的蒼庭古國，夏亞便時常和席爾薇雅在布倫斯塔特家族宅邸的花園之中，肩并肩一起看著夏季夜空的星星。

  如今雖然五百年過去，但是席爾薇雅卻依然默默地記住了夏亞的這個愛好，不動聲色地在自家的陽臺上裝上了望遠鏡。

  夏亞輕輕地湊到了那臺巨大的天文望遠鏡旁邊。

  剎那之間，夏末秋初的豐饒之月，那遼闊無垠的浩瀚星空宛若海潮般涌入視野。

  唯有仰望星空之后……

  方知宇宙之浩渺，時空之無限。

  和那遼闊無垠的星海相比，不論是那位遺失之島上沉睡的精靈王，亦或者是那個輝耀時代完整姿態的舊日太陽神，造物主，似乎也都算不得什么了。

  畢竟太陽神再是強大，其所能掌握的，那所謂烈陽的權柄，也不過是太陽這顆恒星所外溢出來的萬一而已。

  而哪怕是完整的太陽，放眼整個多元宇宙，整片星海之中，卻也算不得什么。

  “所以，歸根到底�！�

  “宇宙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夏亞的雙目出神，聲音高遠。

  用人話來講，就是他進入賢者模式了。

  沒辦法，昨晚所發生的一切，實在是有些太刺激了一些。

  只能說——

  他所夢寐以求，期待了許久的大老婆與小老婆的三人行，最終的體驗確實并沒有讓夏亞所失望。

  雖然最開始小艾在得知了夏亞口中那“學外語”的真相之后，當即就垮起了一張小臉。

  但是最終，還是耐不住夏亞的軟磨硬泡，還是口嫌體正直，半推半就地答應了。

  有被爽到。

  “不過——”

  “在遺失之島上，可看不到這樣的夜空啊……”

  夏亞看著那天文望遠鏡畫面之中的星空。

  那賢者模式的余波一點點淡去。

  他想了想，輕聲地開口。

  “海瑟薇�！�

  “海瑟薇�！�

  “海瑟薇�！�

  ……

  在多元宇宙之中。

  于那無限連綿，無限堆疊的次級維度與位面中，蘊含著難以計數的規則，亦或者說是「法理」。

  其中的相當一部分廣為人知。

  例如——

  “一個孤立系統的熵永遠不會減少”

  “光速無法超越”

  “生物的DNA存在著雙螺旋的結構”

  比如龍類都喜歡擄走公主以及收集金燦燦的金幣。

  再例如，不論姬騎士穿戴著何等強韌的鎧甲，都抵擋不了史萊姆黏液的腐蝕。

  以及自古以來，槍兵這一職業的氣運都不會太好。

  這些規則自主物質位面誕生之時便永世長存，萬古不滅，構筑成了世界存在的根基。

  包括各類神話生物，凡是將成神之路走到了足以被冠上真神之名地步的存在，皆是在某一規則上有所突破，掌握了某種規則的側面。

  而海瑟薇雖然并非是神祇，也亦從未踏足過成神之路。

  但是，按照自家師醬的自述，她也亦掌握了某種規則與「法理」。

  那便是——

  「如果某位智慧生命連續三次提及她的姓名。

  那么，無視位面，無視維度的阻隔。

  這位智慧生物所說的前三句話與后三句話，都會被她所聽到」

  三聲輕聲的呼喚之后。

  夏亞放開了自己的精神力，讓自己那宛若海潮般的精神彌散而出。

  以往他的位格與實力都太低，因此在使用這一海瑟薇所掌控的規則之時，也只是單純的覺得不明覺厲。

  不過，以夏亞如今的位格，卻也能大致地感受到，這般規則作用于整個多元宇宙之中的法理。

  當然，感受歸感受。

  但是哪怕是真神，甚至是那位輝耀時代的造物主，每個神話生物所能掌控的規則碎片也亦不盡相同，大多都只是某個領域的規則側面。

  要想海納百川，不太陽神一般失控，陷入瘋狂。

  因此，要想讓夏亞做到與海瑟薇一樣的事情，那還是有些強人所難的。

  在完成了三聲呼喚之后，夏亞并沒有立刻開口，而是沉默地等待了片刻。

  然而——

  夏亞卻并沒有等到如他所期待那般，來自于星界深處的牽引與召喚。

  取而代之的，則是虛空之中，那如波瀾一般緩緩蕩漾而開的波紋。

  片刻之后。

  夏亞感受到，一道虛幻而朦朧，帶著死寂氣息的骸骨之軀穿越了長眠位面與星界的隔閡。

  然后，降臨在了夏亞的身前。

  “夏亞冕下。”

  那虛幻的骨妖微微俯身。

  緊接著，道出了死寂而低啞的話語。

  “很抱歉我來遲了�！�

  “因為這方長眠位面的主人，是那位跨越了王座界限的「蒼銀魔女」，所以潛入這方長眠位面費了不少工夫。”

  “小死，你想多了�！�

  看著身前的大骨妖，夏亞不由笑了笑。

  “傳奇巔峰想要瞞過一位王座的視線，又怎么可能只需要費點心思便能夠做到�！�

  “席爾薇雅她早就發現你的存在了。”

  “只是因為，你當初也曾經在星界參與了那場針對古德里安.博爾吉亞的討伐，再加上你是被我所召喚而來的緣故，被席爾薇雅所標記為了友方，所以方才沒有管你。”

  “若非如此，那恐怕在你由星界進入長眠位面的剎那，等待你的便是一道即死的言靈了�！�

  夏亞將視線從天文望遠鏡上移開，看向了眼前的這具骸骨之軀。

  “哪怕是傳奇位階，站在了不死生物頂點的大骨妖�！�

  “但是面對席寶的言靈，可不是把即死抗性的種族天賦拉滿便能夠規避的。”

  聽聞了夏亞的話語，明明是沒有血肉的骸骨之軀，但是那尊骨妖的額頭之上，卻仿佛滑落下了兩滴冷汗。

  讓夏亞的心中也久違地感受到了幾分愉悅。

  眼前這尊傳奇位階的大骨妖，夏亞并不陌生。

  嚴格意義上來講，對方并不算是海瑟薇的寵獸，而更接近于單純的契約生物，類似于使魔。

  據說，它曾經是黑塔死靈學派最年輕的「歌者」。

  在因為某次變故意外死亡后，遵循其本人的意愿，使用禁咒「不死生物轉化」，由人類少女，被轉化為了「骨妖」。

  而在夏亞與艾若拉年少，于知識都市洛基亞跟隨著海瑟薇修習奧術之時，這只大骨妖，便時常會擔任夏亞和艾若拉的陪練，幫他進行魔法戰的訓練，以及法術的實戰演練。

  由一位傳奇位階的大骨妖來擔任魔法戰的陪練……

  可想而知，彼時還只是剛剛完成奧術啟蒙，御獸師位階也只是一環的夏亞與艾若拉，究竟被虐的有多么欲生欲死。

  在痛苦中快速成長著。

  不過如今時過境遷。

  眼前的大骨妖依然被卡在傳奇巔峰，而夏亞則已經跨越了那王座的界限。

  如今他們之間的實力對比，可以說是有了天壤之別。

  就比如“小死”這個稱呼，在過往可是海瑟薇的專屬，夏亞自己是萬萬不敢喊出來的。

  他得喊“死翼千歌冕下”。

  而現在兩人的稱呼則變成了「夏亞冕下」與「小死」。

  “不過……既然來的是小死你�！�

  夏亞看著面前的骨妖，心中的愉悅之情逐漸褪去。

  “也就是說——”

  “老師她現在的處境，使她沒法親自回應我，對嗎？”

  “嗯。”

  那只虛幻的骨妖點了點頭：“大約三個月前，海瑟薇的坐標便流浪到了已探索的星界維度邊界，也亦是她最后一次與我聯系�！�

  “在那之后，我便再也沒有收到過她的消息，在主物質位面中也完全感知不到她的存在�！�

  “果然啊�！�

  夏亞點了點頭。

  這是在他預料之中的事情。

  事實上，自從那次在伊甸園中見了一面，夏亞和艾若拉回歸了主物質位面后……

  再到夏亞遭遇了水銀之蛇，正式開始籌備進入第一紀的歷史殘響……他便不止一次地嘗試過聯系自家師醬，但卻始終未曾得到回應。

  按照夏亞的猜測，還有從其他各方面所收集的佐證。

  那位金精靈「永恒一頁」的本體，似乎自從第一紀結束之后，便再也沒有回歸過主物質位面之中。

  而是一直長久地，被放逐于星界和維度虛空的深處，流浪于多元宇宙的盡頭。

  有時候她所流浪到的維度坐標靠近主物質位面，因此能夠以星界為媒介，像此前在洛基亞現身，收留夏亞為徒弟……亦或者是如第三紀末出手，幫助夏亞擊殺朱紅之月那般，在西大陸中降臨化身或是投影。

  但是，那只是極少數的特例而已。

  第一紀的終末直至如今——

  數千年的光陰。

  絕大部分的時間，她便就這樣一個人流浪在暗無天日，空無一物的虛空之中。

  在冰冷而孤寂，沒有光亮的世界里漂泊著。

  期盼著某一個剎那，幸運女神能夠再度降臨，讓她在維度虛空之中的坐標能夠稍稍地靠近主物質位面一些。

  然后，方才能夠在須臾之間——

  窺視一下那來自于主物質位面，來自于西大陸的光亮。

  再或者是……看看自己當初所收下的那位弟子，那個倔強的人類小男孩，現在又成長到了什么地步。

  “行，我明白了�！�

  夏亞點了點頭。

  而那只被夏亞和海瑟薇稱為「小死」的傳奇骨妖則只是微微行了一禮。

  那朦朧的身影逐漸淡去，重新隱匿于了虛空之中。

  臨走之前，夏亞感覺到小死看自己的目光還帶著些許的怨念。

  似乎是在后悔當初怎么沒有趁著夏亞還未成長起來的時候，多蹂躪一下他，多占占他的便宜。

  結果一不留神，這在不死生物眼中不過轉瞬即逝的幾年過去，夏亞便已經成長到了如今的地步，成為了它需要仰望的大人物。

  如今，就算是再想占便宜也占不到了。

  看著那骨妖的身影逐漸消失在了星界的深處，夏亞也亦收回了目光。

  然后，他將視線又一次投向了那天文望遠鏡的鏡面之上，那一片璀璨浩瀚的星海之中。

  “海瑟薇……”

  “海瑟薇……”

  “海瑟薇……”

  他再次道出了輕聲的呢喃。

  星界無窮遼闊。

  但是夏亞知道，那位金精靈，就在那浩渺的群星之淵中。

  在那無盡的宇宙深空的某一處。

  “老師，雖然伱現在也許沒法給予我回應……但我知道你所掌握的規則并未失效，你能聽到我接下來的兩句話。”

  夏亞的眼眸微微閃爍。

  “如今的我，還不知道究竟是誰將你放逐到了多元宇宙的盡頭，也亦不知道第一紀的終末究竟發生了什么。”

  “但是，不論第一紀藏著什么秘密，我都一定會把它找出來的——”

  他的嘴角流露出笑容。

  “畢竟年幼時的你，可是親口說過，要讓我成為你故事里的男主角的啊……”

  “所以，接下來，不論我做了些什么，都請老師你不要驚訝。”

  “還請看著吧……”

  “我會竭盡所能，不擇手段……”

  “為了，那最終所有人都能夠皆大歡喜的完美結局�！�

  他輕輕伸出手，感受著初秋的海風吹拂過自己的手心，帶著輕微的騷癢。

  “這次與此前的所有戰斗都不同，說實話，以那位為對手的話，就算是我也沒有完全的把握。”

  “不過，倘若不去試試的話……”

  “那我可能，一輩子也無法原諒自己吧�！�

  夏亞輕輕伸手，關閉了天文望遠鏡之上所運轉的魔導法陣。

  “所以，大家做好覺悟吧……”

  他的精神力探入了魂約空間之中，將先前因為進入遺失之島而陸續陷入了沉睡的寵獸們一一喚醒。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會比此前的任何時候都要更為繁忙，訓練更為繁重�！�

  “因為，我們將會以那位全盛時期的輝耀時代造物主為假想敵，進行備戰�！�

  但是緊接著，夏亞的目光便微微一凝。

  與其他寵獸們正陸續打著哈欠，從沉睡中蘇醒的景象不同。

  他的第四魂約空間之中，此刻卻空空如也。

  原本先前在遺失之島中，被他收回了魂約空間的夜，此刻卻并不在其中。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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