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雪羨站在龍吟殿的正門許久，直至辜清風(fēng)的背影消失不見，她才折返了身子。

        她當(dāng)初為何竭力反對辜清風(fēng)投誠北魏？一是為了辜家的累世名譽，二則是為了他年少時的情絲。

        他憑著辜家累世名聲或許能和陳芳華有一個結(jié)局，可若是背上了叛國者的罪名，那么一切將成為鏡中花、水中月。

        “表兄，除了你，我已經(jīng)無人可信，無人可依�！�

        這些時日，商雪羨就算泥足深陷也堅持著自己的底線，縱使不喜南陳皇室，卻也從未想過叛國。

        只是，人心易變！

        當(dāng)她從靳修的的口中得知，自己的遭遇有可能是陳芳華設(shè)計時，心底那股惡念清晰可見地噴涌而出。

        怎么都按不�。�

        龍吟殿里，靳修斜靠在窗邊遠(yuǎn)遠(yuǎn)眺望著商雪羨的身形，見她邁著小步子一步步移來，瞥了一眼屏風(fēng)后看不真切的人影。

        “此次前往南陳，緊緊盯著辜清風(fēng)�！�

        “你還在懷疑他？”

        屏風(fēng)后的人影有些驚詫，原以為親自斬殺了使者團(tuán)，又引出南陳隱藏在北魏的諸多暗子，他這戒心應(yīng)當(dāng)放下不少。

        可如今瞧來，并未！

        “你如何看辜氏一族？”

        “累世清譽，再世閣臣�！�

        靳修聽著他贊譽頗高并未反駁，反而音色略顯低沉，瞧上去像是在自語一般。

        “這樣的家族，怎么可能教出叛國之人？這樣的家族，怎么遮掩不住眸中的野心？我一直覺得，他是為了營救商雪羨而來，所以盡可能斬斷他所有的后路�！�

        不管是逼著他斬殺使團(tuán)還是命令他圍剿暗子，都是為了讓他徹底當(dāng)一個叛國者，可是這么長時間過去卻并未發(fā)現(xiàn)他有帶人離開的心思。

        難道他猜錯了？

        屏風(fēng)后面的人顯然也瞧出隱藏在靳修眸中的狐疑與不確定，聲音變得凝重了一些。

        “既然心有懷疑，為何不直接殺了？”

        靳修連連擺手，白眼連翻地望了那人一眼:“我就是為了給自己找一個樂子，瞧一瞧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屏風(fēng)后的黑影并不贊成他這態(tài)度，可瞧著靳修一副興致盎然的模樣，也不好說出那些潑涼水的話來。

        只是，他卻將注意力放在了另一件事情上。

        “商雪羨，盡早殺了吧！”

        屏風(fēng)后的黑影人順著窗戶遠(yuǎn)遠(yuǎn)瞥了一眼，扔下一句話便消失在靳修的視眼當(dāng)中。

        靳修修長的手指緊緊扣著窗柩，眼眸從始至終沒有抬起來，唯有那滿室的孤寂將他的身形拉得很長很長。

        好一會兒，他唇角才輕嗤出聲:“瞧，有多少人想要殺了你！”

        商雪羨并不知龍吟殿發(fā)生的事情，也不知自己始終在鬼門關(guān)前游蕩，她剛剛趕至暖水院便瞧見陸紅妝在那里可勁地教訓(xùn)龍吟殿的宮娥們。

        梅珞，好巧不巧地也在其中，她的衣袖瞧上去似乎被撕扯掉不少。

        陸紅妝從商雪羨邁著步子跨進(jìn)暖水院那一刻起，冷淡的眸子便未從他身上移開過，見她走過來眼瞼輕斂，聲音聽上去無喜無悲。

        “跪下�！�

        商雪羨先是一愣，隨即似乎明白她緣何發(fā)了如此大的怒火，那日杏花林的事情顯然沒有因為時間的消失而被其淡忘。

        “諾。”

        當(dāng)日梅珞苦苦求饒，才讓曹掌監(jiān)將那件事情遮掩了一二，今日也不知道哪一位小宮娥出了錯被舊事重提。

        許是因為下跪的次數(shù)太多，許是因為骨頭早已經(jīng)被折斷，她如今下跪磕頭可謂一氣呵成。

        “當(dāng)日的事情我本不欲多提，然而你們一個個倒是潑辣的緊，這才過去多久竟然又打了一個赤膊戰(zhàn)。”

        跪著的眾宮娥，除了商雪羨搞不清楚狀況以外，其余幾人臉色瞬間成了豬肝色，這里面包括腦袋快要耷拉在地面上的梅珞。

        “我不知道你們身上的傲氣是誰慣得，可今天將狠話放在這里，日后誰若是敢這般肆無忌憚的行事，那就休怪我不客氣�！�

        她說到后面那句話時，眸子死死地望著梅珞，明顯是說給她聽的。

        “所有人在這里跪足一個時辰，否則都給我滾出龍吟殿�！�

        陸紅妝這次明顯存了殺雞儆猴的心思，將此次所有新進(jìn)的宮娥全部算到了其中。

        烏泱泱的一片，瞧上去倒是有些壯觀。

        一個時辰后，商雪羨和梅珞相互攙扶著走進(jìn)了后罩房，那一雙腿似乎已經(jīng)不是她們的。

        “你怎么又招惹她了？”

        “和泠妃宮中的宮娥發(fā)生了口角�！�

        “為什么？”

        “……”梅珞咬著唇角不吭聲，就在商雪羨放棄詢問時，她眼眶中已經(jīng)蓄滿了水，“她們罵我，說我和曹掌監(jiān)對食。”

        商雪羨揉著腿的身子瞬間一凝，見梅珞臉上的淚水撲簌簌地往下去流，忙著將人攬在自己的懷中。

        “不哭不哭……那是她們眼臟心壞，我們不和她們一般見識�！�

        “我覺得委屈�！�

        剛才陸紅妝一直詢問她動手的理由，可是她寧愿被責(zé)罰也不愿意說出這種令人羞恥的理由來。

        “雪羨姐姐，我和曹掌監(jiān)真的什么事情都沒有，曹掌監(jiān)之所以照顧我，是因為我姑母的緣故。”

        梅珞小聲抽泣著，商雪羨則按拍著她的肩頭安慰。

        “清者自清，哪一天姐姐陪你一起去揍她們。”

        瞧著商雪羨認(rèn)真的模樣，梅珞撲哧一聲笑了出來，眼淚瞧著有些無處安放。

        “你又不會打架，還要我保護(hù)你�！毙」媚锞拖袷翘焐系娘L(fēng)，一陣一陣的，發(fā)泄一通后心情明顯好了不少，“我總有一天會打的她們鼻青臉腫�！�

        商雪羨輕笑著拍了拍她的后背，她終究還是想得太簡單了一些，那些宮娥就算有泠妃護(hù)著，怕是也見不到明日的太陽。

        皇宮深處，死一兩個宮娥并不是多大的事情，更何況她們得罪的還是龍吟殿的掌監(jiān)公公。

        曹掌監(jiān)，雖然看著像是彌勒佛似的，見誰都自帶三分笑，然而她可不覺得這樣的人好招惹。

        事實果真如商雪羨所料，翌日清晨，有人便在掖庭湖發(fā)現(xiàn)了兩具尸體，曹掌監(jiān)親自命永樂宮的人去領(lǐng)尸，從始至終永樂宮的人沒敢吭一個不字。

        就算榮寵不斷的泠妃，也不會因為兩個可有可無的宮娥，得罪了靳修身邊的大紅人。

        這一日，商雪羨端著靳修的紫色蟒服準(zhǔn)備進(jìn)入龍吟殿，一旁的曹掌監(jiān)卻擋了她的去路。

        “商姑娘，這些天多謝你開導(dǎo)那丫頭，否則那小丫頭怕是要往死里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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