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三個老祖宗
中州復地,萬里晴空之上,有氤氳霧海,霧海翻卷之間,恢弘仙宮若隱若現,宮外有護宗大陣綿延千里,鳥獸入陣則橫穿而過,對此世外仙境視而不見,恍若無物。
仙宮之內建筑,皆輔以琉璃磚瓦,以紫晶雕梁畫壁,遠遠望去,紫氣流轉,當中有傾天之河倒掛,銀幕在日光照射之下呈五彩之光,大氣磅礴,震撼人心。
此地,便是紫霄宮。
天地靈氣充斥在仙宮各處,比外界濃郁千倍百倍不止,行至宮中,即便不入定吐納,亦時時刻刻有靈氣自動入體,難怪紫霄宮弟子修行速度一日千里,這等豐厚底蘊,遠非尋常宗門可比。
紫霄宮居中之位,紫霄殿西側,有緣霜殿,殿內東苑一角栽種一株櫻花古樹,自紫霄宮建成之日起,此樹便一直生長在此,至今已過不知多少年月。
此時櫻花未開,滿樹蔥蘢,日光斜照之下,透過枝梢落于地面,散落一地金斑。
正對著櫻花樹,有一排廂房,其中起手一間,透過窗臺朝外看,恰可見櫻樹枝繁葉茂,倘若是初春三四月的時節,櫻花開放,入眼便該是那人記憶中的景象。
情靈斜倚窗邊,覆手于窗臺上,眸泛秋波,隱有些出神。
她仍是一身水藍衣裙,白紗罩面,鬢角青絲垂落,少了兩分人前清寒之感,多了幾分柔美蹁躚之態,即便只是站在那里,就恍然入畫。
直至旁側院門處行來一人,她才忽而回神,卻未回頭,神情之中仍帶了幾分迷惘,輕聲言道:
“宮主,世間可當真有命定因緣?”
來人云鬢斜飛,金釵綰發,容姿卓然,綴以金絲玉線,儀態萬千,淡紫長裙包裹其身,裙角拂地,風姿綽約,眉心一點赤紅朱砂,紅唇微抿,形貌端莊,又有身居高位的華貴氣質,驚世無雙。
此人,正是紫霄宮宮主,顏不悔。
“小靈兒此去臨封,可是有什么發現嗎?”
顏不悔抿唇微笑,遠遠看著黛眉輕蹙的情靈,反問道。
聽聞顏不悔之言,不知怎地,她就想起了那人鮮血染面,卻雙眸似水的樣子,以及在他識海之中,叫人不可置信的景象。
宮主所說之人,會是他嗎?
她垂下眼眸,下意識地不愿去想,只道:
“未曾。”
顏不悔輕聲一嘆,緩步走進小院,行至窗邊,她看向情靈的眼神頗為寵溺愛護,情靈對于紫霄宮而言可謂天降瑰寶,天生玲瓏之體,世無其二,修行較尋常天才容易百倍不止,乃是極受天地靈韻之氣眷顧之人。
奈何她靈魄有瑕,魂識不全,命魂之中,獨缺一個情字,盡此一生,恐怕都不會動情。故她當初在宮外撿到她時,替她取名情靈,便是取七情不動,心凈靈華之意。
自古道修分兩境,有情天與無情天,有情者,是以心納天地,感人間百態,修情修心,走有情之道,無情者心無旁騖,修行快而穩,是走無情之道,非是不好,卻注定孤獨。
但無論有情無情,欲要破元嬰,入化神三境,都需堪破情關,有情者入情也好,無情者絕情也罷,終將沾染情之一字,這一步,避無可避。
情靈天資冠絕當世,修煉無有瓶頸之說,前路一片坦途。但她生來命魂有缺,若無法補足,恐怕終生不得入化神之境。
原本以顏不悔之能,可料算人世因果,推演絕密天機,替她找尋所缺命魂下落,但在數年前她引神算之功推演情靈之身因果,欲溯源而上,捕捉其散落命魂之所在時,陡遇天機混沌,因果驟變,再難勘測,只依稀辨識出,大致位于臨封。
顏不悔對此頗為無奈,但事不可為,只好放棄。
此時見情靈若有所思,又回想起她方才所提命定因緣之事,便道:
“世事非絕對,命定二字,過于沉重,吾等修行之人,尊的是天道,循的是因果,但每個人的道都不同,所能到達的高度也不一樣。”
情靈沉默良久,目光落在院子里的櫻樹上,看那翠綠的枝丫隨風浮動,當一片孱弱的枯葉被風卷落,飄向地面,她的聲音才又幽幽響起:
“宮主先前曾言弟子命魂有損,倘若有朝一日,將那殘缺命魂找回,卻發現此魂已與旁人心魂合一,而此人又非惡貫滿盈之輩,僅是尋常百姓,宮主認為,弟子該不該為一己之私,損他人性命?”
情靈的疑問讓顏不悔稍一愣神,這個問題她自己也時常思考,倘若當真如此……她閉上雙眼,再睜開時,眼中隱有殺伐之意呈現:
“倘若是尋常百姓,可等其百年歸土之后,再取命魂不遲,然倘若其同為修士,便殺之。”
聞言,情靈眸光一凝,疑惑道:
“為何修士便可殺得?”
“吾修之人,本就雙手染血,沒有誰無辜良善,取命奪魂,非是一己之私,不過物歸原主罷了。”
說道此處,她話音稍頓:
“本該是你的東西,須得拿回,便莫要猶豫。”
顏不悔說完,輕輕拍了拍情靈的手,便轉身離去,留情靈獨在院中,好好想想。情靈看著窗外出神,想到日前那人以身相護,她竟有些難過,如果她的命魂當真在那人身上,她可該如宮主所言,取命奪魂?
林峰隨著清云子來到仙跡鎮,于仙跡鎮中駐留半日,聽聞早在數日之前,從仙跡鎮中出來的仙人們都已離開,林峰在鎮上打聽凌云宗一行人的消息,看陳渝等人是否都已從遺跡出來,聽一藥鋪管事說起他們一行四人,有一人傷重,已經離開了仙跡鎮。
林峰這才松了一口氣,與清云子一起朝凌云宗去。
清云子一路御劍而行,其速飛快,不過短短三日,他們便抵達了凌云宗,他們回來的時候,陳渝等人還未到達,故而清云子徑直將林峰帶去了禁地。
凌云宗禁地位于內宗之后,是一片開闊的環形山谷,清云子帶著林峰直飛入山谷,看守山谷的兩名煉體境大圓滿的長老見到清云子,皆起身恭敬行禮,而后目光看向清云子身后的林峰。
他們頗感詫異,這還是他們第一次見到宗內未達煉體境的弟子出現在此地。
清云子擺了擺手,示意這二人不用多禮,也不多解釋林峰之事,就帶著她朝里走。
一路上,兩人所過之處,每百步,便有一名煉體境修士盤膝而坐,以己身,成腳下大陣中的一部分,不論年月,日日清修。越往深處走,林峰心中越加震撼,他前世是在禁地被邪魔破壞數年之后,才回來此地,故而從未見過這般壯闊景象。
原來凌云宗的底蘊非是不厚,就眼前這些煉體修士加起來恐怕不下百余數,凌云宗展露在外的實力實在僅有冰山一角,若非有邪魔存在,凌云宗內憂外患,他們以身成護宗大陣,哪怕元嬰修士,亦可擋得一時三刻。
“蓋因這封印時時刻刻需得消耗靈力無數,他們在此枯坐百年,將己身煉化的絕大部分靈力都供養給了大陣,這也是為什么,那么多年來,除了我們三個老頭子,竟無一人突破至結丹之境,也正因為此,凌蒼穹才堅決不肯讓陳渝那丫頭到禁地里來,宗門道統,總需得有人傳承。”
清云子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林峰若有所思,他在來此之前,心里還曾想,倘若三宗大比之日,紫霄宮沒有來人,凌云宗不保,那么他無論如何,都要將陳渝和師姐保下,在他心里,陳渝比凌云宗要重要得多。
他前世無情無心,對宗門沒有太深的眷戀,亦不明白為什么陳渝那么在意凌云宗,哪怕這個宗門內里已經腐壞,出了凌滄海凌道子這些敗壞宗門,勾結外人與己方內斗的惡人,她仍然不肯丟下宗門獨善其身。
直到此時,他心里方才有些明白,凌云宗傳承的不止是一方道統,更是這些為了蒼生,甘守寂寞,默默無聞的凌云宗修士們,無私奉獻的精神。
一旦邪魔破封印而出,那么凌云宗轄地之內的這方天地,都將遭惡靈荼毒,山下那些淳樸的百姓,宗內努力修煉的弟子,無一人能幸免于難。
就在他路過一個煉體修士身旁時,那修士忽然口中噴出一口逆血,神情委頓,就要跌倒,卻是因陣法消耗太甚,傷了他的根基。
林峰突然駐足,轉身將那修士扶住,順手從儲物手環中將仙人遺跡中所獲仙丹取出一枚,喂入此人口中,并一手按在此人后背,以己身真氣替此人疏通經脈之內有些失控的凌亂真氣。
片刻之后,那人臉色看起來好了許多,因林峰施救及時,他避免了走火入魔的危局。
“謝過師弟。”
他年紀不大,約莫四十來歲,沒有仔細看林峰的修為與年紀,下意識以為能進此地的,都是煉體修士,故而將他稱為師弟。然林峰卻咧嘴一笑,言道:
“師伯該喚弟子師侄,陳渝是弟子的師尊。”
那人聞言一愣,這才恍然林峰竟僅有筑基修為,頓時臊得滿臉通紅,不知該說什么才能緩解尷尬局面。清云子在一旁看著,對林峰忽然出手相救的舉動連連點頭,此子天資出色,聰穎而不浮躁,心性絕佳,更難能可貴的是,他不貪念重寶,又心懷仁義,可予重任。
林峰笑著拍了拍那人肩膀,又掏了一枚丹藥出來:“師伯可要好生休養,切莫逞能,壞了根基。”
那人點了點頭,看著林峰轉身離去,心中感嘆:“他竟是小師妹的弟子……”
林峰隨同清云子來到陣法最深處,陣眼所在之地。
遠遠看去,陣眼之處懸浮著一塊拳頭大小的紅玉,四周靈氣氤氳,周邊豎有三座高臺,其中兩座之上,各有一個老者。
清云子帶著林峰行至高臺之下,右側身穿明黃道袍的老人睜開一只左眼,他的右眼處有一道深色傷疤,乃是早年與仇人一戰,被那人手中之劍灌入眼中之時,所留下的,后來傷愈了,但眼睛卻再也不能視物。
“清云子,你一走六年,老夫以為你已經死在外面。”
“哈哈哈哈!癡道人,你這老頭尚還生龍活虎,老夫豈會死在你前面”
左側高臺上的黑袍老人亦在此時睜開雙眼,他雙瞳之中似有劍氣縱橫,頗為凌厲,他的目光從清云子面上掃過,最終停留在林峰身上,冷漠的面孔上露出一絲柔和的笑容,對清云子道:
“你們兩個老不死的爭吵幾百年了也不消停!這小娃娃我記得是穹兒的徒孫,怎與你一起來了此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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