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重寫
最終余之螢還是沒有告訴方解發熱應當買什么藥,不過這也難不倒勇敢小狼。
他去了一趟凡界,向那坐堂大夫說明情況后得了幾大服驅寒散,趕回來后迅速煎上。
落英谷內春雨依然,然而那個生病的正主卻不在裁春躺著了。方解端著藥環顧周遭,四處空蕩蕩,心中沒來由一緊。
“余之螢——”
喚了兩聲沒得到回應,他后知后覺自己不應該喊的,趕緊散開神識找了起來,最后發現人竟是在建好的屋舍中。
輕輕推開門,方解端著藥走了進來。余之螢正安安靜靜地躺在床上,蒼白的臉頰貼著柔軟枕頭,手上抓著白絨絨的毯子。
他停在了床邊,沉默地低下頭。他在想余之螢是從什么時候開始流失靈力,自己竟從未察覺,恍然之間腦海中浮現諸多畫面。
這人總說自己傻,明明自己也沒好到哪里去。
望了一眼外面的天色,方解想想還是沒有把人喊起來。那凡人界的坐堂大夫座堂大大夫說發熱患者疲勞、嗜睡,但又因為渾身疼痛而難以睡著,所以能休息便多休息。他用靈力溫著那藥,隨時等著人醒來。
萬萬沒想到的是,余之螢說自己不要喝藥并不是在逗人。
外面來來回回地日升日落,雨下了停,停了下,最后連那春色都深了幾分,方解也還沒有等來對方睡完這覺。
眼看余之螢的臉色一日日白下去,呼吸越來越燙,方解慌了,擔心是高燒陷入昏厥。結果才伸手,就察覺到對方呼吸一輕,然后捕捉到某種一閃而逝的表情。
這表情很眼熟。
方解深深吸了一口氣:“……余之螢,你不餓嗎?”
噗。
余之螢沒憋住,泄氣地睜開了眼:“我提前吃了辟谷丹,若你不戳破我,保守估計還能撐三日。”
方解:……
支著腦袋撐起在床上,余之螢懶洋洋地問:“所以你是怎么知道我裝睡的?”
方解沉默許久,然后道:“你每次捉弄我時都會那樣笑。”
這回是徹底忍不住了,余之螢翻身笑好久,結果笑得頭暈眼花,一下子又靠在那床頭疲憊地喘氣。
方解也不配合他了,連忙把藥遞過去。眼看著那熱氣騰騰的藥逐漸靠近,余之螢不著痕跡地后退一點。
“這么些日子過去藥效也不大行了吧?”
“剛才趁你裝睡時我又重新熬的。”
余之螢頭好痛,然后又道:“小時候我也不愛喝藥,師父他們總會備著蘇禾香。現在沒有蘇禾香,我不要喝。”
方解一頓:“蘇禾香是什么?”
余之螢:“甜甜的果子。”
“長什么樣?”
“橙紅色的,一小串一小串,在陽光下晶瑩剔透十分好看。”
方解把碗一放,然后出去了。余之螢瞬間呼出一口氣。那蘇禾香每年夏季才得產出一點點,這個時間是絕對買不到的。
當然了,自己也不是要故意為難好心的小家伙,只是想趁這個時間空當把藥給處理了。
他艱難地爬了起來,忍著那一身酸疼趴到桌邊,才捏著鼻子拎起那個碗,門就砰地一聲被推開了。
“我拿回——你在做什么?”
余之螢覺得自己活了這么多年從未如此尷尬過,竟被個后輩當場抓包干壞事。
捧著碗小心放下,他屈指摸了摸鼻尖:“做個喝藥準備。”
方解狐疑地看著他:“那可以了么?”
余之螢不著痕跡地岔開話題:“你剛說拿什么回來了?”
方解這才想起來乾坤袋里的東西,袖子一揮,桌上眨眼就擺賣了五顏六色的靈果:“我在后山種了一片靈果樹,這幾日雨水充沛,成熟了不少。雖然沒有你要的蘇禾香,但我嘗過了,這些都很甜。”
“你還種了果樹?”
“嗯。”
余之螢扶額,你真是永遠不知道一只小狼背著你可以多能干。
一道高大身影出現在了眼前,擋住所有光,他抬起眼眸看去。方解一臉嚴肅地站著,把藥碗往前一遞。
“喝吧。”
余之螢有點后悔,昨日不該說大話的。若是此刻修為還在,哪還能讓這個臭小子這樣那樣。退一萬步來講,就算要喝,那也能關閉五識一口悶。
他嘆氣,突然神色認真道:“方解,其實凡人發熱十分常見。”
“若不是很嚴重的話,他們大多可以依靠自己痊愈。”
“你看我現在能說話,會喘氣,還能思考與辯駁,是不是沒那么嚴重?”
“而且他們凡人的藥與我們修真界不同,不分什么上中下極品,都一樣的是藥三分毒。我這還想多活兩年,所以便——”
“余之螢,你喝不喝?”
“不喝。”
余之螢跟人對視,絕不退讓半分。
方解眼神一暗,突然上前一步,半跪在床榻之上。他伸手握住余之螢下巴,微微用力,直接將藥倒了進去。
“唔唔唔——”
那溫熱的苦澀順著喉嚨汩汩流下,一點點填滿了心臟。有那么一絲絲漏了出來,余之螢感覺到溫柔的指腹擦過,替他全數抹去。
他推開的手停在了那里,怔怔地仰頭望著。
方解逆著光,遮住了窗外連續不斷的雨。
不知何時屋檐掛著兩盞燈籠,上面描著一朵醉夢牡丹,一朵明霜雪。二者交相輝映,襯著那豆燭火。風雨之中,它是那樣潮濕而又模糊。
余之螢突然恍惚了,一瞬將這人的樣子與記憶中重疊,他喃喃道:“你們什妄海出來的人都這么無禮么?”
方解收回碗,完全沒了方才堅定果敢的樣子,低聲道:“對不起。”
余之螢撲哧一聲笑出來,又躺了回去,任由腦子里浮浮沉沉,心想竟是連這點都一樣。
沉默許久,方解最終還是沒忍住:“為什么不喜歡吃藥?”
“難道世上還會有人喜歡吃藥?”
方解一噎,于是又改口:“為什么怕?”
余之螢睜開眼看向他:“我小時候很頑劣,師父總擔心我會闖禍吃苦,后來證明他是對的。”
落英谷的弟子未筑基前沒有特殊情況是不能離谷的,但他耐不住。有一回大師姐和小師伯要去鐘靈秘境,他便偷偷跟在后面。進去后他被那盛放的菱角梅勾了魂,正想吸兩口,結果就被沖過來的靈蜂狠狠修理了一頓。
“我的臉腫得像只小豬,又丟人又羞赧,每天都在谷中發脾氣不肯用藥。師父一邊罵我一邊又變著法換藥方,師姐每天準備著各種各樣的靈果,小師伯給我吹曲子。”
他是落英谷最小的孩子,來時只是一塊懵懂的石頭,后來受千嬌萬寵長大。
其實自己從來不怕吃藥,只是怕獨自咽下那些苦澀時再無人哄。頭個幾千年為了執陣他還能忍下去,可后來他就想放過自己了。
方解沒有想到還有這些事,他推著靈果的手躊躇不已,越發不知所措,最終只能再次低下了頭。
“對不起。”
余之螢抬手揉了揉那顆毛絨絨的腦袋,溫聲道:“你有什么?再說了,我以后總是得學會一個人喝藥的。”
方解張口想要說什么,卻又被人打斷。
“方才有人問我餓不餓,但我分明聽見是另外的肚子咕咕咕叫。方解,是你嗎?”余之螢歪頭,笑盈盈地問。
方解一愣,然后他的肚子應景地哼起了小調。
幾乎剎那之間余之螢就看到那兩只耳朵紅了。這個小家伙還沒有筑基,看起來也不像知道辟谷丹的樣子,自然需要五谷飲食。
“落英谷內沒有活物,這段時間都吃什么好吃的了?”
“沒有吃。”
余之螢愣住:“為什么不吃?”
方解:“吃不下。”
余之螢手上一頓,隔了許久才嘆出了一口氣。
果然是個傻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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