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還賴在床上的潘穎菲拿起手機正準備點個外賣，了關祁的電話就打進來，她遲疑片刻，轉念一想，還是按下接聽鍵。

        “菲菲，好些了嗎？我昨天回去得比較晚，怕你睡了，不想打擾你，就沒給你電話。”他的借口張口就來，昨晚哪是不想，分明是他喝多了，腦子都是蒙的，一到家倒頭就睡，壓根沒想起她來。

        “沒什么，喝了些酒，胃難受。”她也隨口瞎編，不想告訴他，她昨晚的遭遇，也不想跟他談起那些突如其來的情緒。

        聽出她的悶悶不樂，他連忙說：“我知道一家很不錯的粥鋪，我帶你去吃，養養胃？”

        他今天睡醒才意識到，自己昨晚的不對，居然忙著酒桌上的應酬，而放任身體不適的女朋友獨自歸家。

        她踱步到陽臺，看見他的車赫然已停在小區門口，昨晚的情緒還沒完全消化，她現在還不想面對他，胡謅道：“我跟室友看電影看電影去了，現在不在家。”

        電話那頭短暫的沉默后，接著問：“那你什么時候回來？或者，我去接你吃晚餐？”

        “不了，我們等下還約好了要逛街，應該會到很晚的。”

        “嗯，那好吧。”他的聲音中有明顯的失落。

        當熟悉的亮黑汽車消失在馬路盡頭，她才收回目光，轉過身走回到室內。

        她是一個無論做什么事情都會百分百投入的人，對待感情更是如此。見過沈母后，她更加確定，有些東西不是一朝一夕就能釋懷的，就像她對沈亦恒。曾經有多愛，后來就有多恨，情愛一度成為她心中的魔障，她本能般拒絕了所有異性的示好，直到遇上關祁。

        想起昨晚言笑晏晏的關祁，她一時不確定，她是喜歡關祁，還是把關祁作為一個跟沈亦恒比較的工具，來完成自己未了的愛情幻想。

        她想，她是時候該整理好自己的思緒了。

        手機又響起，是一串沒有備注名稱的數字，如果換作平常的潘穎菲，一定會一眼就認出這組了如指掌的號碼，此時一分神，沒細看就已接聽上，“你好，哪位？”

        對面沉默了兩秒，接著發出一聲意味不明的輕笑，不知道是愉悅、是諷刺、還是自嘲，又或許兼而有之。

        這個笑聲她太熟悉了，熟悉得對方只是發出一個音，她便猜出電話那頭是誰，拿下手機，瞥一眼屏幕上的電話號碼，果然是他！

        “菲菲。”電話那頭低沉的男聲輕輕地喚。

        “有事嗎？”她語氣冷漠，明顯帶著防備。這不是他們分手后的第一通電話，從開始的憤怒，到逐漸平息，很多以為永遠不能釋懷的情緒，此時一想，好像也沒什么了不得的。

        他大抵是真的喜歡過她的，剛分手那會兒，他天天纏著她求原諒，極盡前所未有的浪漫之事，噓寒問暖、電話不斷是常事，送花送禮、接送上下班、收買她的親朋好友等手段也層出不窮。

        但也只是喜歡，僅此而已，遠不足以稱之為——愛。愛一個人就會甘心為他克制自己的欲望，因為每一段關系都有一條底線，越過了，關系就勢必破裂，不復如初。

        他喜歡她，但并不妨礙他喜歡其他或美艷、或嬌俏的女人，真是可笑。

        “我媽說昨晚碰到你了，我想著，我們這么久沒見，要不出來見一面？”他玩世不恭的語氣多年不變，一如從前。

        如果是往日，她一定會一口回絕，但今天的情況有些特殊，她稍一思索，居然應了下來。一味的避而不談不是她的風格，有些坎只有跨過去，才能繼續往前。

        沈亦恒沒料想到潘穎菲竟會答應得如此干脆，先是一愣，隨即笑開，輕快地問：“擇日不如撞日，就今天？”沈亦恒是了解她性格的，知道要適時的逼迫她一下，斷掉她退縮的后路。

        她本來也是閑來無事，正好早點解決，就早點少一絲惦記。

        他提議去西餐廳，她一口拒絕，她又不是奔著再續前緣去的，那種曖昧不清的氛圍不合適。“去大學城吧，聽說那里新開了一座商業廣場，就在地鐵站旁，我直接過去也方便。”從哪里開始，就在哪里結束吧，青春年少的時光，后來雖然蒙了塵，但至少曾經是純凈的，她想再去一趟，跟他們的往昔告個別。

        沈亦恒沒有反對，雙方約好了時間，他就禮貌地等待對方先掛掉電話。沒有過多的糾纏，他滿心歡喜的微笑著放下手機，她愿意見他，是否代表她愿意給他機會；是否代表他們還能有未來；是否證明他的白月光終于愿意回頭了？

        看著空落落的房子，潘穎菲自言自語般，暗嗟一聲：“這幫人，放假了，就一個個的往外跑。”

        周末午飯過后，陳景煜拉過沉迷于某當紅偶像劇的王沐慕去午休，她正看到激動之處，當然不情愿，于是賴在沙發上就是不起來。

        對她的拒不合作，陳景煜也不惱，從容地越過她，拿起遙控器，指尖一按，電視屏幕隨即陷入一片漆黑。他隨意的把遙控器一扔，俯身就把王沐慕抱進懷中，她還沒反應過來，就已經被抱緊，往臥室方向去。對于他幼稚又專制的行為，她哭笑不得。

        他是真的累了，抱著她不一會兒，平穩且有規律的呼吸聲就在她頭上傳來。她滿腦子都是剛才的電視劇情節，正打算翻個身悄悄地用手機靜音接著看。可她才稍微一動，身旁的人就發出一聲嚶嚀，預示著他即將醒來，她嚇得趕緊又恢復了原來的姿勢。

        哎，看來偶像劇現在是看不成了，她把自己的呼吸頻率順著他的，慢慢地，她感覺眼皮開始越來越沉。

        當她悠悠轉醒時，身側空空蕩蕩的，陳景煜早已起床。她舒服的伸了個大大的懶腰，拿過手機一看，居然已經睡了兩個多小時，都怪這遮光性能良好的窗簾，只要拉上，就不知今夕何夕。

        睡飽了，腦袋也變得愈發清醒，有些刻意不去深思的問題，也變得無比清晰，催促著她，是時候面對了。陳景煜的調職時間只到今年年底，掐指一算，也就只剩下半年多，那他們的以后呢？

        難道要與當年重蹈覆轍嗎？想到他們有可能最終還是要分開，王沐慕心里的某處就在隱隱發疼，鼻頭一酸，有什么東西在直沖眼眶，嗆得人想落淚。

        以前少不更事，更不知道什么是珍惜，兜兜轉轉數載，現在她算是看清了，有些事情哪怕再盡力攥緊，原來也無補于事。

        這陣子，她真正見識到他的忙碌，處理完凱睿加上工作室的事情后，他們能湊在一起的時間少的可憐。她不敢想象，等他回到總部以后，異地的他們，該何去何從。

        走出臥室，她磨磨蹭蹭的在書房門口晃來晃去，等她晃到第五輪的時候，陳景煜終于在書桌上抬起頭，發現了她：“睡醒了？”

        她點點頭，推開書房半掩著的門，緩緩走近他，他瞧出了她的異樣，伸手一拉，就把人擁進懷中。他把下巴輕輕地靠在她的發梢上，深吸一口氣，整個鼻腔都是她怡人的馨香，他狀似無意地問：“怎么了？”

        他的懷抱總是有使她安定下來的力量，她一時不知該從何說起，只能久久的沉默，他也不催促她，一下又一下地輕撫著她的頭發，她收緊手臂，用力回抱他，試圖驅散不安。

        “你，你覺得，我們會長久嗎？”才說第一個字，她就哽咽得厲害，一股苦澀涌上心頭，難受得好像下一刻就要談分手似的，她努力穩住心神，才一鼓作氣的把壓在心底的心結道出。

        陳景煜撫摸的動作一頓，立馬就明白她在擔憂些什么，一下又一下地輕啄著她的唇，真誠地凝視著她的臉龐，擲地有聲地說：“會的。別亂想，我們已經有能力去克服任何困難，不會像從前一樣軟弱，只知道逃避。”

        “可是，年后你就要回深圳了，異地戀很難維系的，可能會讓人累得想放棄。”她難過的淚水無聲地落下，沾濕了他的居家服。她又想了想，還是把自己的顧慮說了出來：“我家人都在這，我是不可能離開，跟你一起換個城市生活的。”

        “傻瓜，你擔心的就是這個？這個問題我早就想好了，下半年我會主動申請，調職到廣州分部。”這些年的歷練，讓陳景煜在為人處事上，更加懂得瞻前顧后，跟王沐慕相遇后，他就決定了。雖然他在廣州沒有任何的事業根基，但他相信以自己的技術水平，重新開始或許困難，但只要有她陪在身邊，他就有信心和動力去克服一切。

        “調職？可以嗎？”她有些驚喜，驚喜于他原來已經為他們的未來做好打算。如果他調職順利，她的隱憂就可以消散一大半了。

        他故作輕松地說：“當然！阿祁是集團少東，這種小事，跟他說一聲，不就是分分鐘的事情。”

        調職這種事情說不準難易，但他知道，絕對沒有比遇到一個可以攜手一生的伴侶更加困難。要是調職不成的話，辭職就是了，跟她比起來，有很多東西都是可以舍棄的。

        凱睿集團的水太深了，關祁雖然是董事長的兒子，但也不是無所不能，榮譽和職責是相輔相成的，當他背負了家族榮光，就意味著他也要受其鉗制。要不然，阿祁怎么會跟他一起，暗地里開拓自己的事業版圖。

        這些錯綜復雜的人情世故，他的木頭沒必要明白，她只要依舊單純快樂就好了。

        “那太好了！”她驚喜地在他懷中昂首看他，清澈的眼眸仿佛能直勾勾地望進他的心底。她生動的表情在他眼中如春日的暖陽，沁人心脾，他的吻不停的流連在她臉頰上。

        她推開他呼吸逐漸急促頭顱，滿眼憧憬地注視著他，兩抹嬌羞爬上她白玉般的小臉，矜持地溫聲問：“跟我說說，你還有些什么打算？”

        “娶你啊。”他說得直白又坦蕩，一派理所應當的樣子。反倒她，他話音剛落，她就臉紅一片，體溫升高，埋首在他胸膛上，明顯是害羞至極。

        “你臉好紅啊。”他最愛看她臉紅耳赤的樣子，故意伸手抬起她的下巴，讓她俊秀的小臉暴露在他眼前。發窘的王沐慕掙扎著想打掉他的手，他卻已主動松開，以淡淡的笑來掩飾緊張，認真地說：“我原本想，過一陣去你家拜訪一下，然后今年你就陪我回家過年，見過雙方父母后，來年就把你娶回家。”

        聽聞他的話，她脫口而出：“我才不要過年跟你回家！”

        他臉色一沉，俊眉微蹙，壓下凝聚的怒火，語氣異常嚴肅地開口：“為什么？”

        他嚴厲的樣子嚇得她不自覺的往后縮了縮脖子，她在心中謹慎地斟詞酌句，就怕自己說錯什么把他的怒氣點燃。她小手有一下沒一下地揪著他前胸的衣服，以不斷的小動作來分散他帶來的壓迫感，嚅嚅地說：“去你家，可以，但我不要過年的時候去！沒名沒分的，我就跟你回家過年，像什么樣子。”

        王沐慕在觀念上，還留存著傳統女子的矜持守禮。中國的年，是闔家團圓的大日子，她一個未婚女子，這個時間點去別人家住，在她看來，遠遠超出了拜訪的意圖，是于禮不合的。無論現代社會多開放包容，在親密關系方面，她依然恪守本我。

        他沒想到是這一層的原因，他一年才回家一趟，原本是想著大家平常工作都忙，正好春節的時間可以湊到一塊，是本著方便的原則優先考慮的，現在想來，對她而言是有欠考量，于是道：“那就先去你家探探口風，其余的我再作安排。”

        “什么時候？”王沐慕從來沒有帶過異性朋友回家，想想就覺得緊張。

        “中秋節怎么樣？時間充裕，寓意又好。”陳景煜的話聽著雖是跟她商量，其實心里早就有了全盤計劃。現在離中秋節還有三個多月，他正好可以提前準備準備，再說，中秋佳節，她家人就是如何不喜歡他，也不好跟他黑臉。而且中秋節也好準備禮物，就是他買的東西她家人再怎么不喜歡，月餅還是要收的。

        王沐慕想了想，也覺得這個主意確實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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