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著手里的銀票，董旭感覺自己像個鄉巴佬，這銀票面額有大有小，大的可以是幾百兩上千兩，小的可以是一錢、五錢、十錢……

總之，再多的銀子也可以兌換為幾張紙質銀票，揣入懷中既不嫌重，也不硌人，拿著銀票買東西，賣家也不必擔心原來銀子的成色、斤兩，簡直不能再好用了！

“沒想到這小小的北海縣，竟有如此便捷的交易貨幣，了不起啊了不起。”董旭將手中銀票收了起來，暗自贊道。

當他一路打問，來到縣衙前，卻見四名衙役左右站立，大開的縣衙大門前寂靜異常，往里望去，大堂上空空如也，沒有人伸冤，也不見縣令身影。

這縣令當得倒是清閑。

董旭心中暗笑，便猶自上前，對一名衙役作揖道：“敢問這位差爺，今日縣令大人是否休息不在？”

那衙役白了他一眼，道：“縣令大人在或不在，豈是你能打問的？”

“哦，差爺怕是誤會了，我是有些事想要找縣令大人……”董旭見他神色有變，于是連忙解釋道。

“你是何人？找縣令大人何事？”衙役越發覺得這人可疑，于是盤問道。

董旭見這衙役警惕性蠻高，多留不宜，于是訕笑道：“無事、無事……”

說罷就要離開，卻被那衙役一把抓住：“我看你形跡可疑，不說明白不能走！”

旁邊幾名衙役也跟著手持長棍，圍了上來，個個怒目相向。

“哎呀，我就是路過縣衙，見堂上無人，便隨口問問罷了，怎么就形跡可疑了？”董旭著急道。

“打問大人下落，莫不是想要行刺？”那衙役滿臉警惕，厲聲問道。

得，他們這是把我當成刺客了。

董旭心中無奈道，可隨即一想，也罷，正好去縣衙大牢看看。

于是他也不再辯解，任憑那幾名衙役圍著自己問長問短。

“怎么，心虛了？”那衙役得意道：“看你也不像什么好人，說，你姓甚名誰？哪里人士？打問大人下落究竟意欲何為？”

董旭則依舊閉口不語，一副任君擺布的樣子。

“不說？好！先把你關起來再說！”那衙役隨即將董旭扭送下去。

可憐董旭堂堂一個御史，就這么被一個小小的縣衙衙役關進了大牢。

進了牢房，董旭驚奇地發現，整座大牢，除了站崗警戒的衙役，竟空空如也，一個在押犯人都沒有。

而他自己則成了這座空獄中唯一的“罪犯”

……

縣衙后堂，柳云升處理完今日公文，伸了個大大的懶腰，便起身朝外走去，邊走還邊嘟囔：“這一天的，連個伸冤叫屈的都沒有，好無聊啊……”

正在這時，一名衙役迎了上來，滿臉興奮道：“縣丞大人，剛剛門口一人鬼鬼祟祟，還出言打探縣令大人的行蹤，我見他形跡可疑，便把他先關了起來，請大人發落！”

“哦？”柳云升聞言，頓時來了精神：“走，咱們去看看。”

等到二人進入大牢，只見幽暗空曠的牢房內，正關押著一名四十上下的男子，此刻，他正抱膝坐在鋪滿干草的牢房內，也不哭喊，安靜得如同睡著了一般。

一陣叮叮當當過后，牢房的鎖鏈被人打開，柳云升和那衙役彎腰進入房內。

“嘿，我們縣丞大人到訪，還不快快見禮？”那衙役震聲喝道。

柳云升見那人依舊坐在地上，不言不語，于是出言試探道：“這位朋友，不知你因何打探縣令大人行蹤？”

見董旭依舊不吭氣，那衙役便要上前責罵，卻被柳云升攔住。

“你這樣不言不語，我很難幫得到你，難道你想一直在這黑牢里待著嗎？”柳云升再次問道。

“我要見縣令大人！”董旭只從嘴里蹦出這幾個字，便又沒了聲響。

“嘿，縣令大人豈是你說見就能見的？”那衙役聞言氣不打一處來，便要擼袖子給他兩個大嘴巴子。

柳云升再次將他攔住，道：“你不表明身份，說明緣由，恐怕縣令大人不會見你。”

董旭仍惜字如金道：“我只是一個普通百姓，并無謀害之心，只求一見縣令大人而已。”

“這人不知天高地厚，我看他就是欠打。”衙役怒不可遏道。

柳云升卻見這人言辭高冷，處事坦然，從他臉上，完全看不出普通百姓的驚慌和害怕。

“也罷，縣令大人公務繁忙，如果他想見你，自然得見。”柳云升拉著那衙役離開，牢房的大門再次被鎖了起來。

來到外面后，柳云升對著衙役道：“這個人不像普通百姓，從他的氣質和言語中可以窺探一二，你先在這里好生照看，切記，不可用刑。”

“是！”那衙役連忙應道。

柳云升則轉往后堂去找吳乾。

連日來的操勞，使得吳乾疲憊不堪，今日難得清凈，他正躺在床上，查看著無極道長臨死前遞給自己的那本《青山經要》。

這本書乃是青山派無上內功心法，讀起來自然枯燥難懂，也正因為這個原因，吳乾只是將書隨身攜帶，有閑暇了才拿出來品讀一二，但往往想要理解其中一句的意思，可能得花費半天時間。

正在這時，柳云升敲響了房門。

“大人，云升前來有事稟報。”

“進來吧。”吳乾放下書卷，起身道。

柳云升隨即推門而入，見吳乾正在床上躺著，便關心道：“大人可是身體不適？”

“呵呵，我就是累了想睡個懶覺，云升有何事？”吳乾笑道。

“哦，剛才衙役在門口抓了一個形跡可疑的人，那人不說自己是誰，只說想要見您……”柳云升忙道。

“莫不是他有什么冤情？”吳乾問道。

柳云升搖了搖頭，道：“我看不像，那人此刻正被關在牢房里，也不見他哭鬧，從氣勢和言辭上看，那人不是普通百姓。”

“哦？”吳乾一掀被子坐了起來，道：“不管他是不是普通百姓，既然他要見我，就把他帶過來吧，我又不是什么天王老子，見見何妨？”

“大人就不怕那人萬一心懷不軌？”柳云升不無擔憂道。

吳乾穿上靴子，笑道：“即便他想心懷不軌，可這是在北海，而且又有熊大、東方白護佑，該怕的人應該不是我吧？哈哈哈”

柳云升想想也是，于是返回監牢，將那人帶到縣衙大堂。

不多時，吳乾一身便裝，在熊大和東方白的護佑下步入堂上。

只見一人從容自如，端立堂上，一點罪犯的樣子都沒有，倒像是來參觀的。

吳乾在審視董旭的同時，董旭也在審視吳乾。

“大膽！見到縣令大人經過不跪拜行禮？”一名衙役厲聲喝道。

董旭卻只是笑笑，不予理會。

吳乾心道：眼前這個人倒有點意思。于是伸手組織衙役，笑道：“聽說你要見本縣，不知有何貴干？”

“我不過想一睹大人風采罷了。”董旭站在堂上，拱手道：“在下沒來北海之前，便有人盛贊大人治縣有方，今日一見，果然不同凡響。”

“哈哈哈，不知你來自何處？”吳乾笑問道。

“埤城！”董旭一臉正色。

“哦？那你來此所為何事？”吳乾好奇問道。

“公干！”

“原來是朝廷派來的上差啊，哈哈，不知大人如何稱呼？”吳乾已然猜到了來人身份。

“諫議大夫，董旭。”董旭拱手道。

一旁的柳云升等人聞言，差點沒被自己的口水噎著，眼前這位竟然是朝廷派來的御史，我滴個媽呀，今天算是攤上事了……

吳乾卻一臉平靜，絲毫不曾驚訝，也沒有因為對方的身份而驚慌。

“董大人這是微服私訪啊？”吳乾走到董旭面前，悠悠道。

“哈哈，不微服私訪，如何能夠看到北海縣最真實的一面？今日董某算是開眼了。”董旭盯著吳乾，由衷道。

“噗通！”將董旭丟入縣衙大牢的那位衙役，竟不由自主地跪倒在地，滿面驚恐。

吳乾也以為這位姓董的御史是在正話反說，故意在因為手下人將他關入大牢而生氣。

就在此時，董旭卻上前幾步，將那名衙役從地上扶了起來，道：“你的警惕性很高，也并無那里不對，何需如此？”

那衙役轉頭望向吳乾，見吳乾并未言語，便顫顫巍巍站了起來。

“不知董大人看到本縣最真實的一面是什么？”吳乾冷冷問道。

“政通人和，繁榮昌盛！”董旭轉身贊道：“沒想到吳大人只用了短短兩年多時間，便已將北海治成了如今的模樣，董某佩服之至！”

吳乾也沒想到他會給自己這么高的評價，忍不住客氣道：“董大人謬贊了，來人，給董大人賜座、看茶。”

董旭卻一本正經道：“董某為官二十年，從未見過地方被人治理得如此井井有條，縣衙無人伸冤，大牢無人在押，街道卻處處繁榮……”

直到這時，吳乾才相信這位董大人說的是肺腑之言，隨即臉上笑容也多了起來。

“這些都是我這個一縣之長應該做的，沒什么了不起的。”吳乾謙虛道。

董旭則捋了捋胡子，贊道：“吳大人謙虛了，圣人有云‘治大國如烹小鮮’，董某來到北海之后，才明白這句話的真正含義。”

“呵呵”

董旭越是稱贊，反而令吳乾越不好意思。

“董某此來，是為了核實膠東太守孫正義為你請功之事，如今看來，孫太守所言不虛。好了，董某的任務已經完成，這就回京復命。”董旭言罷，就要轉身離開。

“董大人一路勞頓，既然來到本縣，何不休息幾日再走，也好讓本縣盡盡地主之誼。”吳乾出言挽留道。

可董旭卻油鹽不進，毅然謝絕吳乾為他準備的酒宴和客房，徑自出城而去。

吳乾望著他離去的背影，暗道：“真是個奇怪的人。”

“大人，要不要派人跟著？”柳云升在一旁提醒道。

“不用，朝廷里像這樣大公無私的官可不多啦。”吳乾伸了伸懶腰，便朝外走邊道：“就由他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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