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六人裹在毯子里隔著門板聽蟲鳴，這是他們第一次不用輪班守夜能夠睡個囫圇覺。

        唐森堯側身躺在最邊上，聽著車廂內起起伏伏的呼吸聲卻產生不了一絲睡意。

        橫豎睡不著，他干脆裹著毯子出了車廂挨著輪胎坐了下來。郊外的空氣帶著枯草獨特的氣味，唐森堯終于有空在初秋不算圓滿的月亮下消化積攢已久的愁緒。

        距離病毒爆發已經過去了小半個月，在此期間他從未收到過關于家人的任何消息。當太陽升起隊伍就要啟航，那么再去打聽父母的消息的難度可謂是雪上加霜。

        “做什么呢？”

        身后熟悉的男聲響起，唐森堯仰頭看到關君澤從車廂口翻身而出，他身上同樣裹著珊瑚絨毯，蹲在唐森堯身邊看起來毛絨絨一大只格外好摸。

        “睡不著，出來透透氣。”

        “嗯，今晚是個看星星的好機會。”

        唐森堯順著他的話仰頭，皓月當空星子閃爍，是在城里未曾看到的景色。

        “今天還有杏子吃嗎？”

        此情此景唐森堯突然想起二人曾經躲在車廂內偷偷分食的那枚果子，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他可以毫無心理障礙的和關君澤說笑。

        關君澤裹在毯子里艱難的摸摸兜保持一臉神秘

        “你猜今天會有點什么？”

        月光如水照在關君澤身上柔和了他銳利的眉眼，恍惚間唐森堯看到了自己年輕時的父親，在同樣的夜晚風塵仆仆趕回家中，帶著一身涼意笑著問“堯堯，猜爸爸這次出差給你帶了什么？”

        唐森堯抿著嘴不讓自己的情緒決堤，哽咽著說出了和記憶里同樣的話

        “是愛迪奧特曼嗎？”

        關君澤的表情空白了幾秒，他是不被期待出生的孩子，對于童年的回憶只有鄉下像野草一般野蠻生長片段，對于唐森堯嘴里的奧特曼也僅僅只是聽過的程度。

        “呃，不是，但…噓！”

        關君澤驀然壓低了嗓音，豎起食指抵在唇畔示意安靜。唐森堯神經一緊轉頭向那處矮灌木，明明是個無風的夜晚，灌木卻在唰唰作響。

        怎么回事？車隊成員都在休息，這里也沒有設置哨點，究竟是什么東西躲在灌木叢里？

        楊華光聽到車外的動靜迅速警戒起來，他拍醒身邊的三人以防不備之需。

        幾人不能確定那灌木里究竟藏著什么，都不敢輕易去叫巡邏隊來。關君澤抄起楊華光遞來的射釘槍，幾人交換眼神確定了行動方案。

        “等等。”

        秋季的夜晚，關君澤上身只穿了一件不合身的短袖，緊巴巴的裹在身上，一看就不是適合打頭陣的裝束。

        唐森堯將毯子裹在他裸漏出來的臂膀，緊緊繞了一圈才勉強放下心來。

        關君澤緊攥著射釘槍，他的掌心隱隱沁出汗來。他側著身一步步謹慎上前，用射釘槍撥開遮擋視線的灌木，眼前的一幕震的他瞳孔驟縮。

        那個下午給他們分發物資的男人四肢扭曲的倒在地上抽搐，他的眼珠已經開始翻白，白沫順著他的嘴角流下打濕了一撮枯草，他的皮膚在月光的照耀下呈現出不自然的青白色，黑色的血管蔓延他的全身，儼然是變異的前兆。

        “小唐！快去叫韓渽林。”

        ————

        眾人打著手電將那男人的遺體圍起來，韓渽林的臉色極其難看，剛剛他又一次親手解決了自己的隊員。

        沒人知道這個男人是什么時候感染的，他們細思極恐，如果不是關君澤恰好晚睡，那么他們的下場絕不會是清夢被擾這么簡單。

        “你們誰是最后一個見到他的？”

        隊員因韓渽林的問題而面面相覷，半晌一個較年輕的女人顫巍巍的舉手

        “吃完晚飯他說要去樹林里方便一下，然后就沒見過他回來，難道是那時候他單獨去河畔的時候被咬了？”

        “不對，如果被喪尸襲擊的話不出三分鐘就會變異，沒道理在深夜才發現他像一灘泥那樣堆在那里。”

        唐森堯用毯子捂著口鼻近距離觀察著。這具尸體的指甲還沒有完全變黑，說明變異并沒有完成。

        “更何況我并沒有在他身上發現明顯的傷口。”關君澤隨后補充道。

        韓渽林皺著眉“難道病毒還有其他的傳播途徑？“

        幾人眼神交換，他們發現韓渽林掌握的消息并不透徹。

        “在我被救出來之前，整棟樓的人都變異了。“唐森堯接收到關君澤的眼神決定將消息與他們共享。

        韓渽林是個聰明人很快就理解了他話中的含義“哪里出問題了？”

        “水源，他們也許是喝了泡尸水。”

        韓渽林沒想到，一開始只是為了避免生病而選擇喝礦泉水的決定竟陰差陽錯的救了他們的命。

        “可阿廣那里有發放的礦泉水，沒道理去喝河水。”

        在他們已知的情報下，已經無法解釋這樁慘案是如何發生的。韓渽林的臉已經陰沉的可以滴出水來，他沉聲下令

        “列隊，挨個檢查。”

        隊員乖順的列隊等待檢查，唐森堯思緒沉沉，排除外傷和水源，還有什么是病毒傳播的方式嗎？

        “韓隊！這里還有人感染！”

        那邊女性成員的隊伍傳來報告，一名染著金發的女生被連拖帶拽的拉出隊伍。她的皮膚慘白，眼睛已經哭腫了，她抱著隊長的大腿不斷哀求著

        “求求你…求求你別丟下我，這不是的！這絕不是感染！”

        他們對待威脅到自己安全的人與物似乎格外殘忍，冰涼的射釘槍頂著他的太陽穴，她還沒來得及將黏在臉頰上的金發撥開就已經倒在了血泊中。

        韓渽林確認隊伍里的不確定因素被清除完畢后臉色轉晴些許。

        “各位，恐怕沒有時間讓你們接著做好夢了，我們得盡快離開這里。”

        唐森堯手腳冰涼，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親眼看到活生生的人被處決。周圍的成員忙著整理物資啟程離開，那女成員的遺體不免被忙碌的人員踢到，那頭金發在人群的踐踏下像一把荒草失去了原有的光澤。

        關君澤捏了捏他的掌心

        “走吧。“

        后視鏡里，那具女成員的尸體越來越小，沒有人埋葬她，任她在荒野腐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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