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沈亦槿裝作委屈的樣子,“你又不是不知道,若能知道六殿下的尺寸,我還用得著如此?”
她拿起剛才陳言時手中那塊暗緋色聯珠對鳥紋錦,“你幫我這個忙,我便也送你一身春衣,就用這匹錦緞。”
陳言時瞥了一眼沈亦槿,伸手摸了一下布料,“我是喜歡這錦緞,但卻沒必要讓別人送我,尤其是你。”
“為什么,尤其是我?”沈亦槿是真不明白了,前世的陳言時,總是想著法的占她便宜,讓她送衣服,送斗雞,送鸚鵡。一起出去喝酒時,從來不付錢,都是她請客。
現在有了便宜怎么不占了。
陳言時訕笑,“因為呀,你是個傻子,我不想要傻子的東西。”
“啊?”沈亦槿不可思議地看著陳言時。
“怎么?你覺得你很聰慧嗎?別以為你猜中了五皇子和六皇子都猜不中的燈謎就是聰慧了,那種聰慧和這種聰慧是不一樣的。”
他搖搖頭,“明知沒結果還要去做,不是傻是什么?我就不明白了,六殿下有什么好的,病病殃殃,弱不禁風的,你看上他哪一點了?”
沈亦槿十分了解陳言時,知道說什么話能讓他妥協,雖然前世他是陳碎嘴,但兩人拌嘴時,他可從來沒贏過。
“我就看上他病病殃殃,弱不禁風怎么了?那是你沒見過他意氣風發領兵打仗的時候。”
沈亦槿突然笑了一下,偏頭看著陳言時,“陛下讓你入朝為官你不要,整天喝酒聽曲插科打諢斗雞遛狗,朝中大臣誰人看你不傻?你在乎過嗎?你想過改變嗎?”
“很多事非要有理由嗎?不喜就是不喜,喜歡就是喜歡,和是不是傻子沒有半點關系。”
很多事不需要理由,這是前世陳言時,時常對沈亦槿說的。
陳言時瞪圓了眼睛,還是第一次有人理解自己這番浪蕩不羈,他覺得自己此刻在沈亦槿面前就是個透明人,瞧著女子感嘆道:“你是不是會什么巫術?”
“非也非也,我只不過是了解陳公子你罷了。”沈亦槿挑眉道,“怎么樣?現在我不是傻子了,能讓我比劃了嗎?”
她想了想,裝作男子的樣子拍拍他的肩頭說道:“對了,若是你又惹老侯爺生氣,老侯爺不給你銀子花,那些酒錢和斗雞斗狗輸了的錢,都記在我賬上。怎么樣,兄弟我夠意思吧。”
“怎么樣,兄弟我夠意思吧。”
這句話在前世,是沈亦槿經常對陳言時說的話。
也是陳言時經常對沈亦槿說的話。
那時,她為了避免麻煩,時常女扮男裝和陳言時混在一處。
“啊?”這回換陳言時一頭霧水了,想他堂堂宣平侯府小公子,風流倜儻玉樹臨風,怎么被一個女子喊作兄弟?
“你,你等會啊,我是陳家獨苗,可不是你兄弟。”
沈亦槿也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畢竟幾個月前他們還嬉笑相處,再見故人,就好像昨日才見過一般,相處方式已成習慣,有些話就脫口而出了。
“不如找個黃道吉日,我們拜把子如何?這樣不就成兄弟了?你放心,我們成了義氣兄弟,我一定對你肝膽相照!”
她實在裝不了陌生,一看見陳言時心情就不自由地放松,一聽見他說話,就想頂兩句。不如盡早找回前世這位“酒肉”故交,重回那時的相處方式,要不然她可太別扭了。
沈亦槿又拍了拍陳言時的肩膀,仰頭想了想,“今日我答應了哥哥要早些回府,那就明日?明日一早我就去宣平侯府門前等你,一起去后山拜把子如何?”
陳言時腦袋瓜子嗡嗡地。
想說什么,但又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他只覺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對,但又覺得拜把子這件事,似乎也不錯,和這樣一個了解你的人彼此肝膽相照,心里莫名踏實。
“姑娘,餛飩買好了。”
正在陳言時沉默之際,芷寧提著食盒進來了。
沈亦槿看了一眼陳言時,知道他一時半會緩不過勁,那就讓他多想一會。
重重拍了一下陳言時的后背道:“你不說話,就當你同意了。我還有事要先走,今日先不量尺寸了,等明日拜完把子,我們再來量衣。”
餛飩可不能放,要不然就坨了。
沈亦槿瀟灑離開。陳言時腦袋里的嗡嗡聲更勝,不但如此,里面還時不時嘩嘩閃著點點白光,好像壞掉了。
也不知站了多久,才慢慢緩過勁來。好像有那么一個開關,“啪”的一下,他就想通了,哈哈一笑,搖著折扇,哼著小曲離開了布莊。
沈亦槿和芷寧來到六皇子府前,叩門。
衛安開門,看見沈亦槿不由笑了,“沈姑娘身體大好了?”
一連十多天,都只有芷寧前來,他有些擔心,如今看見沈亦槿,除了臉色還有些蒼白外,其他的都還不錯。
沈亦槿見衛安對自己的態度和第一次相見時大有不同,愣了一瞬,繼而意識到,應該是因為上元節所發生的事。
現在想來,一個女子被當眾拒絕后還能不顧一切去救那個傷害她的人,確實很少有人能做到。
沒感動到李彥逐,卻感動到了他的屬下,這算不算是萬里長路邁了一大步。
“衛公公,麻煩你了,我想著殿下這幾日病著,藥膳也吃膩了,今日做了一碗小餛飩,給殿下嘗嘗鮮。”
謊話真是說來就來,她都佩服自己了。
衛安眼神帶著關切,“沈姑娘身子剛好,就給殿下做吃食,姑娘費心了。”
沈亦槿笑道:“有勞衛公公了。”說完,她試探道:“公公,我想給殿下做一身春衣,公公能否給我殿下的尺寸?”
既然衛安對她不再冷淡,就要趕快趁熱打鐵。
衛安道:“姑娘稍后,我進去寫尺寸。”
很快,衛安就遞給了沈亦槿一個紙條,上面詳細寫著李彥逐的身量尺寸。
“姑娘有心了。”
沈亦槿福禮,“多謝公公。”
按照身份來說,她一個護國將軍女兒怎能給一個太監行禮,可此刻在沈亦槿心中,衛安今日對她的態度,讓她重燃了希望。
一場大病過后,每每想起那日都無比絕望,現在能得到這樣的希望,是莫大的安慰。
衛安忙躬身回禮,“姑娘太客氣了。”
沈亦槿再看向衛安,那眼中透著的尊重真真切切。
無需再多說,沈亦槿轉身下了階梯。
再次往布莊走去,心鏡已和剛才完全不同了。
白云浮在湛藍天際,清風拂面,一如她被厚厚心事包裹住的身體,終于透了一絲氣。
走到街口時,一個熟悉的身影突然出現在了沈亦槿的視線里。
男子身著灰色麻布短褐,束發的深藍色布條飄在身側,高大的身姿微微躬著,正站在一藥鋪門口,徘徊躊躇,顯得很是焦急無助。
沈亦槿一眼就認了出來,這男子就是年前在東街藥鋪遇到的那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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