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第五十八章
李彥屹大笑起來, “好,好。”
他吩咐一旁的侍衛道:“送沈姑娘出宮吧。”
侍衛帶著沈亦槿離開后,從假山最高處跳下來一個身手矯健的護衛, 李彥屹道:“一切都安排好了嗎?”
那人道:“吏部侍郎都已安排妥當,已經讓幾十個精銳先行趕去了榆城。”
“好,依計行事。”
那人頓了頓, 謹慎詢問:“殿下,為何要殺沈將軍的女兒,沈將軍若是知道了……”
李彥屹嘆口氣, “我也不想這樣, 只可惜她愛慕的是六弟, 為了讓沈家父子心無旁騖效忠于我, 必得要先除去沈亦槿。這件事自是不會讓沈家父子知道,沈亦槿聰慧,她跟去北地, 沈譽不會同意。故此,沈亦槿也不會將此事告知沈譽,到時沈亦槿和六弟一同死在遙遠的北地, 只會被人認為是山匪所為。”
那人又問:“所以殿下是為了不讓沈將軍知道, 才要在北地處理沈亦槿?”
李彥屹眉頭緊蹙,“還有六弟, 父皇對六弟, 并非完全無情,他們二人都不能死在上京!”
“屬下還是擔心, 沈將軍……”
李彥屹有些煩躁, 揮手道:“你退下吧。”
對于沈譽, 他總有一種難以言說的懼怕之感, 自從母后薨逝將自己托付給沈家,很多事他都不敢違逆沈譽的意思,這種束手束腳的感覺真的太差了,被無形之中管束了這么多年,早就厭煩了。
且沈家父子太過剛直,他很不喜,如果登基之后他們還是如此,就真的太不適合繼續輔佐了。
雖說他有些舍不得沈常松,但自小陪伴的感情和他想成就的帝王大業相比,還是輕微了一些。
想法早已萌生,不過在面對沈家父子之時,被他很好地掩蓋了,有些人是墊腳石,卻也是擋路石,該用時自然要用好,該除去時也不應該心軟,這才是他所認為的帝王之道。
回府的路上,沈亦槿坐在馬車里悲傷起來,父兄為人正直,德高品端,怎么會著了太子的道,或許正因為太過端正,才會如此吧。
向來都是小人得志,君子道消。
今日她才知,不管是誰登上皇位,父兄的命恐怕都留不住了,太子這樣陰險的人,在未成事之前,對父兄定然是萬般尊重千般關懷,可一旦事成,極有可能就是蜚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父兄手握重兵,若太子登上皇位一直君賢臣忠倒也罷了,但凡對父兄起了疑心,就成了帝王心中的一根刺,欲除之而后快。
由此,她只能將期望寄予李彥逐。
想起馬姑娘,沈亦槿在心中默默道歉,就容她卑鄙這一次,等保下父兄的性命,她一定去云林寺為他們祈福,祝福他二人百年好合。
她就做個話本中的壞女子吧。
下了馬車,就見父兄在府門口等她,兩人皆是一臉喜色。
駕車的是東宮的護衛,認得父兄,停下馬車,那人恭敬對著父兄作揖,“沈將軍,少將軍,太子特意囑咐我將沈姑娘送回來,還讓我帶話說,郡主很喜歡沈姑娘,請沈姑娘今后多去東宮走動。”
虛偽!沈亦槿心中暗暗罵道。
沈譽道:“請轉告殿下,郡主喜歡我兒,沈譽不甚榮幸。”
護衛道:“一定轉告。”
沈亦槿心中不悅,很不客氣的跳下馬車,從三人中間穿過去,徑直進了府門。
沈譽忙道:“護衛見諒,小女被我寵壞了,不懂規矩。”
護衛作揖道:“無妨,將軍,在下告辭。”
看著馬車走遠,沈譽和沈常松才進了府,二人一同來到了沈亦槿的院落。
沈常松站在房門前喊道:“小妹,你這是怎么了?出來給我和爹說清楚。”
能說清楚就好了!
沈譽道:“小槿,可是發生什么事了?是受了姜慧倩的委屈嗎?姜慧倩如今是太子妃了,你凡事都需讓著她點。”
她是受了委屈,卻不是因為姜慧倩,心里實在難受,腦袋一熱,沖了出去,來到沈譽面前一臉憤慨道:“父親,太子他……”
話一出口,才發現不知從何說起,半月前從東宮回來,她就對父兄說了自己的遭遇,可父兄卻對她說,太子并不是真的要治罪,是在試探李彥逐。
平穩了情緒,她打算仍舊從上次的事說起,“父兄難道就沒想過太子為何要試探李彥逐對我的感情?”
沈譽摸摸沈亦槿的頭,說道:“自是知道,事后太子也對為父說了,如果李彥逐對你也有心,便會成全你們,殿下還問我舍不舍得你離開,跟著六皇子去遙遠的封地。”
沈亦槿震驚之余,對太子這一番說辭頗感惱怒,這簡直就是睜眼說瞎話的典范,比她還能演。
沈常松繼續道:“我和父親一直以為太子會在登基后除去六皇子和五皇子,畢竟太子對他們未曾流露過兄弟之誼,想來是因為六皇子回朝一載未有過爭奪之舉,太子這才念及了兄弟之情,如此看來,太子心地仁厚,會是仁君。”
仁君?沈亦槿都快氣笑了,父兄難道就沒發覺,既然未曾流露出兄弟情意,怎么就突然改變了心思?太子對李彥逐轉變態度如此迅速,這么虛偽的表現,明顯是在籌謀什么事,為何在父兄心里就成了任君?
她不禁問出了長久以來的疑問,“父親,女兒一直想知道,您和哥哥對太子為何這般忠心?這般相信他?”
沈譽道:“此事說來話長,我們進屋吧。”
三人入內,屏退下人,沈譽喝了一口茶緩緩說道:“太子五歲時,陛下為太子選拔伴讀,在眾多入選的人中,太子一眼就選中了你兄長,或許從那時開始,我們沈家就沒了退路。彼時為父還只是個小小的飛騎營校尉,在先皇后一路扶持之下,才有了今日的沈家,先皇后薨逝之時,將太子托付給為父,先皇后的知遇之恩為父不能忘。”
他嘆了一口氣,又繼續道:“十多年前,我們沈家被皇后的人彈劾,那時太子只有十多歲,立在大殿之上維護沈家,這份情意為父也不敢忘。”
沈常松接過話茬道:“小妹,為兄自小同太子一起長大,知道太子一心想要做個明君,想要讓興國百姓安居樂業,讓邊疆再無戰亂,我作為他的伴讀,從那時起就下了扶持的決心,不但如此,太子十五歲時,為兄隨太子圍獵,一頭大黑熊突然竄出來,要不是緊要關頭太子一箭射中黑熊的眼睛,恐怕現在我不能站在你面前。救命之恩,為兄不能,也不敢忘。”
沈亦槿看著父兄眼中真切的情意,忽得就理解了。這些往事成為了他們心中莫名的枷鎖,先皇后和少時的太子給予沈家的,他們必將銘記一生。
她相信五歲的太子,十歲的太子和十五歲的太子對沈家是真心以待,卻不相信現在的太子,實在太過虛偽。
今日他能毫不顧忌君臣之情籌謀殺她,來日就能殺父兄。
或許在爭奪皇位的這么多年里,他的這份真心早已改變,只是父兄的這份情誼沒有變,還一直認為自己扶持守護的是當初的那個心中有治國大志的少年。
有些情誼,有的人一生都不會變,可有的人說變就變。
她也更加明白,太子在父兄面前偽裝的太好,無論自己說什么,都無法改變太子在父兄心中的形象。
相信遲早有一天父兄會看清太子的真面目,但到了那時就太晚了,現下她只有靠自己去救沈家。
“是我任性了。爹爹,兄長,我累了。”
還能說什么呢?什么話也無法再說。
沈譽和沈常松離開后,沈亦槿一個人靜靜坐在方桌前,她的父兄遇人不淑,或許在最初,良將遇到的是仁君,但漸漸地仁君已變成了卸磨殺驢之輩,而他們卻還蒙在鼓里。
她甚至有點慶幸,前世的父親是死在了李彥逐手里,如果死在太子手里,這對于他們來說實在太過殘忍,又該多么痛心。
至此,她不再遲疑,第二日一早就來到了六皇子府。
自從酒醉那日,沈亦槿再沒來過六皇子府,今日衛安開門后神情明顯有些激動,“沈姑娘,你終于來了。”
他看了看沈亦槿的手,未提著食盒,問道:“姑娘今日來是何事?”
沈亦槿道:“馬姑娘可離開興國了?”
衛安不知沈亦槿要干什么,結結巴巴道:“還沒有。”
“何時離開?”
衛安看著沈亦槿凝重的神情,心里發虛,“明日。”
沈亦槿長呼了一口氣,明日就好,如果太晚,她怕馬姑娘會跟李彥逐去北地剿匪,若是那樣她要如何自處?這個時候,馬姑娘還是在召國比較安全。
“我有要事給殿下說,明夜我會翻墻進來,若江護衛攔我,就先殺了我,若殿下不見我,也請殺了我,只要明日我活著,就要見到殿下!”
衛安顯然有點被嚇住了,這一年來,她沒見過這樣的沈亦槿,“好,我會去通稟。只是,究竟是何事?”
沈亦槿道:“事關殿下的性命,還請殿下一定相見。”
李彥逐定然也能猜出太子要借由剿匪一事害他,可他猜出來是他猜出來,她告訴是她告訴,她要讓李彥逐再欠她一次人情!
欠的越多,就越糾纏不清,兩年后她才更有底氣去為沈家求情。
都說皇家人冷血,但李彥逐的冷血和太子不同。李彥逐的冷血只針對敵人,太子卻能對忠心耿耿的臣子之女下殺手,如果說太子早已不是那個父兄所認識的少年,可李彥逐仍舊是當初的少年。
林惜曾多次和她說起,李彥逐用人的原則,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對身邊的人都很珍視。
有時她也會想,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有林惜這樣的家人,有衛安這樣善良的隨侍,有江鋒這樣剛毅忠誠的護衛,李彥逐的品性又會壞到哪里去呢?
所以,欠她的,她不信李彥逐到時候會全然不認。
離開六皇子府,沈亦槿來到了宣平侯府,在走之前,她還需和陳言時告別。
陳言時肯定不會讓她去冒險,只會認為她瘋了,她也沒想要告訴陳言時實情,在她走之后,讓芷寧告訴他吧。
小廝打開府門看見是沈亦槿,像是看見救星一樣,“沈姑娘,你快去看看主子吧,那只嘴最巧的鸚鵡不知怎么的,被人拔了舌頭,主子很是傷心。”
是在此時嗎?陳言時的那只鸚鵡被人拔了舌頭。沈亦槿記不清了,但前世陳言時的確傷心了好久,不但傷心還一連幾日都不理她。
想起前世在鸚鵡被拔舌之后,她來安慰陳言時,都被他趕了出來,且言語犀利,句句都是絕情之言,就好像鸚鵡的舌頭是被她拔了一樣。
思及此,踏進府門的動作停了下來,她已經能夠想象陳言時會如何對待她。
且陳言時肯定又會拿玉寒蘭草懟她,這半年來,他總在她耳邊嘮叨,六皇子服用了玉寒蘭草怎么還是一副病病怏怏的樣子。
她也不知該如何解釋,雖然林惜已經向陳言時說明了身份,卻沒解釋玉寒蘭草一事,想來林惜還是不想讓陳言時知曉李彥逐裝病。
其實,李彥逐裝病,林惜也在瞞著她,若不是她重生,定然也蒙在鼓里。
這件事陳言時一生氣就會拿出來說,再想想他即將出口的那些傷人的話,前世聽過了,今生實在不必再聽一遍。
算了,還是別自討苦吃了。
先去和宋有光告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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