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卿卿兀自搖了搖頭，自己平白無故將這二人放在一起比較作甚？

        膳堂就在學理堂的后邊，即使是走過去也不需要花費多長時間。

        進到膳堂后，席卿卿就看見仙童們一個都沒動筷，皆眼巴巴地看著剛踏進門檻的自己和桑玨。

        ……

        額，這是發生了什么？

        “長幼有序、尊卑有別！既然席掌司是這兒的主位，你們就該等到她動筷了方可進食。”元稹雙手插著腰，大馬金刀地站在兩個長桌中間，“沒有規矩不成方圓，以后日日都該如此守禮，知道了嗎！”

        眾仙童有氣無力道：“知道了……”

        “大聲點！跟蚊蠅似的聽都聽不見。”

        “知——道——了——！”

        感覺這群仙童們的眼睛都快餓綠了的席卿卿忙道：“元稹將軍，我無礙的，讓大家先吃吧。”

        開什么玩笑，剛她坐在演武場旁邊都吃多少了，還吃一頓她估計都得頂著胃了。

        “我就是帶桑玨將軍來膳堂罷了。”席卿卿說著，手掌向上平舉著引向了膳堂安靜的一角，“元稹將軍可以和桑玨將軍坐在這桌用膳。”

        “既是如此，那你們動筷吧。”

        元稹這句剛落，席卿卿來這這么多天，第一次見這群仙童如此統一快速地接收到指令，并且飛快執行。

        一時間，偌大的膳堂里就只剩下了筷子和碗沿磕碰的聲音以及仙童們狼吞虎咽的聲音。

        看來，真的是餓慘了他們……

        盛了熱乎菜肴的碗碟被秋實端上了桌。

        席卿卿抬首問：“要一起嗎？”

        “小仙習慣在自己的小廚房用膳，席掌司您和二位將軍慢用。”

        席卿卿笑了下，點頭示意她可以離開了。

        在外人面前，秋實真的算是給足了她這個掌司面子——盡管私下里還是該懟就懟。

        所以相處到現在，席卿卿還是挺喜歡秋實的性子的，很真，不需要叫她多想。

        元稹吃起東西來狼吞虎咽，桑玨則顯得安靜了許多，雖然吃得也挺快，但并不妨礙他維持形象。

        等到盤中餐被享用得差不多了，席卿卿這才開口詢問道：“不知二位后半日打算如何操練？”

        元稹與桑玨對視一眼，由后者開口道：“既然學了一招一式，定得派到實戰中才能檢驗成果。若是在軍中，一般都是一對一比試，不知席掌司怎么看？”

        席卿卿手掩在袖衫之下，半晌之后搖了搖頭，“尚不到時候。”

        “怎么說？”

        “其一，短短幾日內即使是學了一招一式，他們也未必能學以致用。其二——”

        席卿卿說到一半往后看了眼，木潼正慢條斯理地用著午膳，“其二的話，二位將軍來之前應該也有所耳聞，司內仙童們確有不和之實，我怕……”

        桑玨補充道：“席掌司是擔心，他們會借著比試，故意中傷？”

        席卿卿微嘆一聲，點了點頭。

        她雖對這些仙童算不上喜歡，也無甚感情，但也不至于希望他們受傷。

        這其中她最怕的就是琰宿。

        但凡琰宿對上了木潼，這兩人不打出一個好歹，她都可以不姓席。

        桑玨放下了手中的筷子，“那先依照上半日的法子，還是各自操練，等至一旬后，讓他們先與我們博弈，如若過了我們這關，再進行比試，屆時我與元稹都會在旁看護，席掌司覺得這樣可行？”

        席卿卿眼神一亮，以拳敲掌，“如此循序漸進，我覺得不錯。”

        -

        因為仙童們日日都在白天被耗費了精力，這兩天就算是琰宿，也未能鬧出些什么大亂子，最多就是和元稹叫板罷了。

        這讓席卿卿一眾人都省心了不少。

        秋實說，難得自己只要操心一天三頓該準備些什么菜色。

        若是以前，她還得騰出空去幫著冬雪解決各類突發狀況——小至仙童之間的口角矛盾，大至各個仙府的投名訴狀，一般一處理就是半日。

        但席卿卿知道，這種偷得浮生半日閑的日子不過只是一時的。

        若想以后都能這般安心舒坦，還是得讓仙童們聽得進自己和一眾仙侍的話，以及解決琰宿方與木潼方一見面就劍拔弩張的問題。

        找尋解決這難題的法子困擾了席卿卿數日，最后她還是在某日黃昏，被元虎啟發的。

        “桑玨將軍，你既然也是將軍，定同我阿爹一樣驍勇善戰！你能不能也給我們講講你出征時候的故事？我最喜歡聽我阿爹說故事了。”

        “我？”桑玨朗聲笑了一下，“我只負責排兵布陣，出謀劃策，不似你阿爹時常會去下界鎮壓各類異族，收服靈異精怪，因此無甚好說的。”

        “那豈不就是軍師？比我阿爹腦子要聰明許多？”

        席卿卿汗顏：這小家伙也是真敢說，被他爸聽到了又得吃一頓鐵砂掌。

        經過這幾日的相處，席卿卿算是看出來了，只要自己接近了桑玨五十丈內，這人……這仙人就一定能察覺到自己已經來了。

        如果不是再三與秋實確定過桑玨的頂頭上司是誥元真君而非媽祖，席卿卿都要懷疑桑玨是不是就是西游記里面那個順風耳的原型。

        席卿卿沒有刻意隱藏自己的氣息，聽到元虎說了這句，手中化了真氣，隔空彈了對方一個腦瓜崩。

        “哎喲！誰呀！”

        “你說是誰呢？”席卿卿此時已經走近。

        她與桑玨互相頷首之后，對著元虎教育道：“你阿爹也是你能背后談論的？”

        “我、我又沒說他壞話……”

        席卿卿作勢要去拉元虎的手，“那你隨我去演武場，再將方才的話重復一遍？”

        “哎哎哎——”元虎連忙將雙手背在身后，躲到了木潼那邊，“卿卿掌司，您就饒了我吧？阿爹他下手可狠了。”

        席卿卿被他那皺巴在一起的小臉逗得一笑，不再與他開玩笑，轉而對桑玨道：

        “桑玨將軍，我忽然想到一件事，能否與我到旁邊的亭子里去一趟？”

        桑玨應了一聲，對木潼道：“你繼續帶著他們練著，我去去就回。”

        木潼垂首應是，木劍被他執于交疊的雙掌之后。

        那一副乖順的樣子，哪有與席卿卿對峙時的死板可言？

        來到八角亭內，席卿卿示意桑玨與自己同坐，然后道：“我近日在想，仙童們看起來與你們已經磨合得差不多，服從了你們的管教，也該是時候讓兩邊多接觸接觸，嘗試緩和一下關系了。”

        “席掌司可是想到了什么法子？”

        “方才阿虎不是叫你給他講故事？”席卿卿將目光投向遠處正在認真比劃的仙童們，“所以我想，或許晚膳后可以將大家聚集在一起，嘗試開展一些娛樂性的活動，譬如故事會、仙術斗法、擊鼓傳花之類的。”

        席卿卿將視線轉回，“或者你們軍中可有什么增進兄弟友誼的法子？”

        “這……”

        桑玨仔細想了想，平日好像就見著元稹拎著酒壇子與將士們把酒言歡，可以說喝酒劃拳估計就是增進軍中友誼的不二選擇。

        席卿卿見他為難，心有所察地點了點頭，“好，我懂，軍中的法子不妥。”

        其實她腦子里剛剛還閃過了一些其他常聽見的娛樂項目，比如曲水流觴、行令投壺、騎馬射箭等，但這些好像并不是很適用于這些仙童們。

        要說最適合他們的，估計得是老鷹捉小雞、123木頭人、丟手絹這類的。

        席卿卿有些疲倦地用指骨抵著眉心。

        看來突發奇想的點子多少還是需要時間琢磨一番。

        “席掌司這兩日可是累著了？”

        席卿卿聽聞一愣，將手放下。

        這兩日冬雪不在，她白日里得兩邊跑，夜里還得研習仙法，試圖精進修為，著實是有些透支了。

        但是……秋實她們都沒看出來，所以她以為自己掩飾得很好。

        桑玨從懷中取出一個白釉瓷瓶，遞到席卿卿面前，“這是我從一位有緣結識的丹修術士那得到的補氣丹藥，可補血益氣，增進修為靈力。席掌司如果不嫌棄，大可收下。”

        “這——”

        無功不受祿啊。

        麻煩人家帶小孩，還要拿人家東西，這是不是有點說不過去了？

        “不算是什么極品，我那還有許多。”

        雖聽對方這般說，席卿卿還是有些遲疑。

        她打小便是孤兒，因此性子多少要強，大多時候不愿意欠別人的，還有就是覺得欠來還去的太麻煩。

        “難道是怕有毒？”桑玨說完，揭開塞在瓶口的紅色綢布，倒出其中一顆利落地吞咽下去，“這樣可放心了？”

        席卿卿沒想到平日里看起來跟狐貍一樣的人會這般幼稚，嘆笑一聲，搖頭解釋道：“我怎么會這么想桑玨將軍呢？”

        罷了，就欠他這一次人情吧。

        關鍵就是以她現在這點人際關系，丹藥的確難尋，可是想要短時間提升靈力，丹藥卻是最好的選擇。

        席卿卿伸手接過瓷瓶，第一次對桑玨揚起一個帶了幾分真誠的笑容，“謝了，以后若是桑玨將軍有難，我定出手相助。”

        雖然以她這點能耐，能不能幫得上忙還得另說。

        啊……她真是落魄了，竟然開始給人畫大餅了。

        席卿卿站起身，將瓷瓶收入乾坤袋中，又道：“剛說的事情，待我回去再好好琢磨一番，明日再與你仔細商議。”

        “好，那我便期待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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