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面具
前臺阿姨見到蜂白,不可抑制地皺了皺眉,看她朝孩子們走去,到底沒將人扔出門外。
查理跳到墨多多肩上,正了正領結。蜂白竟從它臉上奇異地看出一抹人性化的鄭重。對于蜂白的到來,孩子們表現得十分高興,婷婷首先迎上去,欣喜道:“早安,蜂白!”
蜂白小哥哥陽光開朗又體貼幽默,誰不喜歡呢?
“早呀,婷婷!狈浒姿实男︻伻缤抗,浸滿了朝陽的暖意,“朋友們,昨晚睡得好嗎?”
黑眼圈三人組登時腰桿筆直,異口同聲:“非常好!”
這明晃晃的黑眼圈怎么看都不像睡好的樣子吧?沒揭穿孩子們善意的謊言,蜂白雙手合十,用一種誘惑的口吻邀請道,“明天就是四月一日了,到時候村子會舉辦一年一度的蜂神宴,家家戶戶拿出各自的拿手好菜供大家免費品嘗。最有趣的是,蜂神宴上每個人都會戴上面具,營造出充分的神秘感,進行一場無關視覺的交流——誰也不知道和自己對話的人究竟是誰。”
“哇!”孩子們向往地感嘆出聲,尤其是虎鯊,聽到拿手好菜時哈喇子都快淌出嘴角了。
好有意思的歡宴!多多迫不及待地問:“怎樣才能參加蜂神宴?”
“很簡單,買一副面具就行了!
“那還等什么?”急性子的虎鯊帶頭往門外走,仿佛買到面具就等于買到享用美食的門票,“我們快出發吧!
計劃意料之中的順利。蜂白揚了揚唇角,燦爛的弧度愈發擴大,然而與之一同加深的,還有內心深處騰起的不忍與譴責。
這么欺騙這群孩子,真的好嗎?她很久沒有這樣的感覺了,長久的行騙生涯使她不得不戴上面具,隔絕自我情感向外泄露的同時也隔絕了外界投向她的回禮。七年來,她靠著幾近封閉的內心與逐漸冷漠的心態保證性格不至于扭曲,立下出島的夢想又何嘗不是自我保護。
可總有些東西是隔絕不了的,不容忽視的,比如善意,比如真誠,比如這些孩子身上洋溢的善良與溫柔,這些都是她鮮少接觸的。
蜂白騙不過自己將這些對她來說真正有血有肉的孩子當做純粹的利用對象,可她也無法割舍自己的夢想。
時間太緊迫了,她根本無從選擇。
蜂神宴,在當地還有另一個名字。
選祭宴。
選擇祭品的最后一宴。
一開始沒注意,上街后特意尋找起面具時,孩子們才發現從第一天起街道上就有不少販賣面具的攤子;蛟S是蜂神宴的緣故,面具的圖案都是清一色的蜜蜂:卡通化的、寫實的、抽象的、全身的、半身的、大頭的他們從未想過單純的蜜蜂也能變出那么多花樣。
婷婷選了一副憨態可掬的白蜜蜂面具,蜜蜂的身子是畫的,兩只大大的金眼睛點著水潤的高光,看得出筆者畫工不錯,生動抓住了一只蜜蜂的萌態。蜜蜂面具的翅膀由兩根柔韌的竹絲卷起,卷成的橢圓內蒙著薄薄的白紗。小姑娘抓在手上,對可愛的蜜蜂面具愛不釋手。
虎鯊和扶幽陸續選好了心儀的面具;Ⅴ彽拿婢弑绕鹈兹椎拿鄯洌橇鲿忱w長的光滑身軀更像是胡蜂之類的蜂族,戴在臉上顯得凌厲而霸氣。
扶幽則選了一副頗具賽博風的蜜蜂面具,倒不是有齒輪鋼鐵元素,它的色調明暗變化采用了紅藍紫為主打的艷色,然而明明應當是亮系色彩,作者卻巧妙地鍍上一層灰調,充滿立體感的同時又不至于過于顯眼。
只剩下多多和唐曉翼還沒選好,他們在小攤前挑挑揀揀,從街這頭挑到街那頭。墨多多還好,唐曉翼邊挑邊指指點點,仿佛他不是來買面具的,挑剔的言語姿態更像是評選,不一會兒就收獲了一大票攤主的怒視。
至于多多,聽到唐曉翼刻薄的評論,本來伸向心儀面具的手一頓,不動聲色地縮回去,好像拿了唐曉翼批過的面具就落下風一樣,兩人較勁兒間的暗流涌動連一向遲鈍的扶幽都感受到了。
“蜂白,你不買嗎?”不屑于參合男生間幼稚的拼比,婷婷和蜂白并肩走在一起。
不得不感嘆愚人村與外界截然不同的社會傳統,一路走過來,攤主幾乎全是女性,除了一開始投向唐曉翼的招呼,之后一段路的注目禮差不多全集中在婷婷身上,惹得她渾身不自在,不由自主往蜂白身旁靠近。
男生們或許沒察覺這點,依舊我行我素地嬉笑打鬧,全然沒注意前方迎面走來的兩人。
“我們本地人很早就準備好面具了喔!
甜蜜的嗓音尾音微揚,那么輕柔地落在耳膜上,猶如花精靈婉轉的吟唱。大家一愣,蜂白飛快地收起笑容,畢恭畢敬地輕喚一聲:“見過二祭司大人!
“平時不用這樣叫我啦,小蜂白~”蜂衍挽著新男伴的胳膊,歪歪腦袋,掩著唇輕巧地嗔怪。
明明她身在新男伴這邊,神態卻像是在對蜂白撒嬌。
直到現在,孩子們仍不明白為什么要遠離那么純真美麗的祭司少女。蜂衍就像林間小鹿或溫順的白兔,看上去十分溫柔好相處,祭司的身份與不同想象的親民為她加了不少好感分。
“好的二祭司大人,我們給您讓個路,祝你們玩得愉快!
蜂衍的新男伴是阿金旅游團的成員之一,在蜂白印象里,這個唯唯諾諾的眼鏡男總是若有似無地被排擠在外,沒想到蜂衍的下一個目標居然是他。
婷婷想了想,新男伴和記憶中某個人影像重合,這不是輪船上為他們解釋蜂島知識的眼鏡男嗎?“索倫?”
“咦?”蜂衍看看婷婷再看看索倫,“你們認識?”
“不認識!彼鱾愅屏送蒲坨R,低下頭喏喏應道,“之前和阿金一起時見過一面罷了!
“這樣啊。小蜂白,好久不見,你一點都不想我嗎?剛見面就趕我們離開嗎?”
蜂白:“”不就昨天才見過嗎?她真的一點也不想。
礙于祭司的淫威,她還是得撐起笑容:“我只是希望您可以玩得愉悅,盡情過二人生活!
索倫斜看她一眼,又低下頭,握著蜂衍的手緊了緊。
“噗!狈毖苤浪臼直齿p掩唇瓣,漏出嬌媚的一聲笑,“好好,那就承你吉言嘍~”
她暗含熱意的視線舐過蜂白快掛不住笑的面孔,從孩子們臉上一一掠過,最后停在站在最后的栗發少年俊俏的臉蛋上,眼睛一亮。
“這是你的好朋友嗎,蜂白?”
順著蜂衍的視線看向唐曉翼,蜂白忽然覺得這煩人的家伙有點用處。她當即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是的,他叫唐曉翼,你們可以認識一下。”
小伙伴們羨慕嫉妒的目光齊刷刷匯聚到唐曉翼身上,當事人卻吊兒郎當地環著手臂,不屑地瞥過眼中藏不住狩獵欲的蜂衍。
“不好意思,我對不忠誠的女生沒興趣,請二祭司另尋良人。”
說得好!蜂白差點為他鼓掌!不管看他倆哪一個吃癟她都很開心。
在蜂島本土,很少有人敢如此直接地揭祭司老底,外鄉人不明真相也不會這么干,何況知道蜂衍是祭司后大多也心甘情愿做她的臨時伴侶,導致她幾乎不曾聽過這么直白的嘲諷。
出乎意料的是,蜂衍并未惱怒,不過被唐曉翼反嗆一下也失去了調戲他的興趣,便沖蜂白眨眨眼,甜美一笑,挽著索倫與她擦肩而過。
耳畔送來蜂衍細微的低語:
“蜂祁讓我傳話:金花西落,游人三響!
金花指陽光,也能代指太陽,金花西落大約就是傍晚時刻。游人則是四處游蕩的蜂白,三響是她們約定好的暗號,老地方,以敲三下門為識別標志。
全部連起就能解讀為:明天傍晚老地方見。
蜂白眼眸閃了閃,微不可查地點點頭。
被蜂衍飽含深意的眼神掃過,小伙伴們縮了縮脖子。如果之前以為蜂衍是如精靈般的純潔美少女,在目睹一天之內換了個伴侶并與蜂白單向眉目傳情的行為后,孩子們對她的印象直接拐了個十八彎。
查理蹲在多多肩上,眉頭從回來就沒舒展過,等蜂衍和索倫走后,它正了正領結,發出多多的聲音:“蜂白,你知道旅館窗臺上的花是什么花嗎?”
“嗯?”思緒被打斷,蜂白抬起頭,心下一警覺,狀若尋常地搖頭笑道:“我們每家每戶都種著花,借此引來蜂蝶的留駐,但每家選擇的花都不一樣,我也不是很清楚。”
末了,她艷羨地嘆口氣,“旅館的花每年總能吸引不少蜜蜂,我也想招蜂引蝶!
這當然是騙人的。
親眼見證一個個選中的祭品在花香中無知無覺地步向屠刀,沒人比她更清楚花的可怖。
“我記得招蜂引蝶不是這么用的吧!蹦喽嗳滩蛔⊥虏。
不知道么。經過一夜的思考與晨起的考察,查理終于想起花田中那股氣味似曾相識的原因了。
起初查理以為那是尸味和花香交融調和后的味道。可晚上跳到窗臺上,嗅到盆栽中的小花竟與白花田有著相似氣味,才意識到事實并不如它想得那么簡單。
最奇怪的是,只有在房間內才能聞到這股奇異的味道,在狼王的幫助下,它特地站到窗臺外的開闊空間細細嗅聞。
從外嗅,幾乎聞不到味。這令查理感到疑惑。
僅僅一窗之隔,是什么導致氣味的差異性?
“到頭了!狈浒缀鋈坏。
多多踮起腳往前頭瞅瞅,連片的屋舍后的確沒路了,只能看到一片郁郁蔥蔥的翠色。他苦著臉,早知道不跟唐曉翼較勁了,現在只好無功而返。
“等等,我看到那里好像有個毯子!毖奂獾逆面弥钢贿h處一個小攤。原來小攤在巷子口,只露出一角面具,太過隱蔽而沒讓大伙發現。
孩子們圍到小攤邊,攤主蜷縮身子,兩臂抱著膝蓋,腦袋套著一只布袋,布袋上戳著三個圓孔露出眼睛鼻子,活脫脫一個怪人。
不過攤子上的面具卻極其精美,能看出是手藝人花費不少心思設計出來的,就連一貫挑剔的批判家唐曉翼都沒挑得出刺。
心滿意足地選完面具,多多好奇地湊上前去,朝攤主臉上簡陋的布袋瞧來瞧去。
不等他開口詢問,蜂白拉著他趕緊離開攤子,并一臉嚴肅地教育道:“多多,這樣的行為在島外也許不足為奇,在蜂島上卻是很不禮貌的。”
“為什么?”多多不解。
“但凡在開放日期間戴著布袋的,都是無法以真面目示人的男性。”蜂白的笑意淡了淡,苦澀嘆氣,“我也說過,蜂神蜜酒無法拯救部分男生的天生畸形!
意識到自己幾近冒犯的動作,多多慚愧地低下頭,“對不起,我不該這樣!
“能認識到錯誤就好!狈浒着呐乃X袋。
她在心中真心實意地嘆息,都是好孩子啊。
而她,將親手把這群好孩子推下深淵。
這就是你出島的代價,蜂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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