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1 章 我不是你的責任
好不容易打退一次兇猛的進攻,按照檢測情況來看,能暫時消停兩天,但這幾次的損失,著實有些重了。
傷亡人數遠超預計,甚至還在不斷攀升中,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苦戰,臨時醫院更是全部爆滿,甚至還有更多等待治療的人只能躺在床上圍著帳篷擺放,哀嚎痛吟著,聽得人心頭發苦。
眼見戰事初歇,所有人都無比疲憊,喝光兩袋營養液之后,衣服都來不及換,隨地一躺就睡了下去。
誰也不知道下一波進攻什么時候來,只能抓緊一切時間休息,補充好體力。
時易捏著一袋營養劑,微甜的味道嘗在嘴里卻泛出淡淡的苦味,他目光放空,明明精神已經高度疲憊了,卻還在腦中一次次復盤之前的戰斗。
之前歐柏涵的布局完全沒問題,他們第七軍團負責繞到后面包抄收尾,卻遭遇了前所未有的猛烈攻擊。
中部的所有蟲子就像收到了指令一般,瞬間放棄正面對抗的第三軍團轉而朝他們撲來,近十倍的數量將整個第七軍團瞬間包圍,雖然有第三軍團的救援,但依舊損失慘重。
第二波進攻時,蟲子也非常巧妙地避開了他們下的圈套,并沒有被引進提前布置好的炮火區,反而像是誤打誤撞一般,轉向了負責協助的第五軍團,把布置好的隊形生生撕開一道口子,許魘那家伙氣得直罵娘,直接脫離了自己的隊伍追殺了幾十公里路。
回來背了個處分,可誰也不能說他什么,畢竟這人是出了名的瘋,難得肯配合一次進攻卻被蟲子耍了,不抓狂才怪。
第三次更加離奇,韓文軒發明的那款可以吸引蟲子的□□都用上了,它們愣是沒上當,只有一瞬間的迷惑之后,就照著原本預定的方向進攻,速度不降反升。
一次可以說是意外,兩次三次就令人不得不在意了。
更何況,損失的可是一條條活生生的人命。
時易臉色陰沉,刷的一下站起來,隨意把還沒開封的營養劑扔進陳勇懷里,他也只是歪了歪腦袋,就接著睡了。
時易快步來到時凜的帳篷外,表達了有事稟報,想要求見長官的意愿,很快他的副官就出來,也就是林度的父親。
他也算是看著時易長大的,但在外面,依舊保持著普通的上下級關系,將他帶了進去。
“報告長官!”時易面對時凜,恭恭敬敬行了個禮,“我合理懷疑,我們內部有人無恥地跟蟲子進行了合作,并提供了相關情報!”
時凜面色一凜,僅僅一個眼神,副官就心領神會地出去守住了門口。
“過來!睍r凜朝人招招手,帶他去了內間,戰爭期間,就算是他們這種等級的人,住的帳篷也最多只有兩間,外面談事情,里面休息,連元帥都不例外。
“你有什么證據?”時凜坐在了椅子上,指了指對面,時易卻沒動,而是直接打開智腦,將這幾天從各個部分上傳的作戰影像進行了一個短暫的剪輯,然后切成了四個分屏同時播放,就能明顯發現違和的地方。
它們原本還能按照之前定好的計劃入套,可突然就像是收到了什么訊息一樣,集體停頓了0.01秒,然后迅速調頭往另一個方向沖去。
雖然停頓時間非常短,但是從四個角度對比來看就非常明顯,令人不得不在意。
眾所周知蟲子都是沒有理智的,除了能聽從女王的號令集結進攻,剩下的全憑本能,幾乎不會有任何例外。
就是這樣,才讓以智慧著稱的人類稍稍有喘息的機會。
但這次的發現顯然令人不那么愉快了。
“另外您再看下這兩段,”時易又順序播放了后面幾次戰斗,情況竟是驚人的相似,甚至到令人毛骨悚然的地步。
“蟲子的情況您應該非常清楚,這種異常是絕對不能忽視的,而且知道所有布局的人,并不多!睍r易微微頓了一秒,神色微黯。
次次精準,可就不是一個意外可以囊括的了,但這事說來實在是聳人聽聞,沒人想象得出,怎么會有人愿意去幫助那些吃人的蟲子,葬送自己的同胞和人性。
這已經不是間諜或者叛國,而是徹底背叛整個人類社會。
根本就不是正常人能做出來的事。
更何況那幕后之人又圖什么呢?
蟲子沒有理智,就算幫它們贏得了戰爭,最后的結果也不過是成為它的果腹餐罷了,可以說是百害而無一利,所以之前根本沒人敢往這個方面去想。
就連時易,對此也頗為抗拒。
現在卻不得不硬著頭皮提出來,因為那后果,他們承擔不起。
時凜一幕幕看過去,又落在了時易臉上,眸光微沉,“今天你說的這些話,知道意味著什么嗎?”
“回長官,我很清楚!”時易毫不退讓地直視回去,嗓音略顯沙啞,語氣卻很堅定,“我也愿意為我的言行付出任何代價!”
他怎么會不清楚?
能參與戰略部署的,留在那個帳篷里的都是些什么人?
個個都是頂著高級軍銜,甚至百分之八十以上都是高官,全都是有赫赫戰功,為人類社會做出過杰出貢獻的。
懷疑他們中的任何一個,都是件揪心又令人無比痛苦的事。
更何況一旦被泄露出去,他又會面對多大的壓力和危險,根本是難以想象的。
時凜定定地看著他,眉梢一松,刻意壓下來的威勢也瞬間消散了,他站起身,從時易身邊經過的時候,狀似無意地拍了拍他的肩,嘆了聲,“長大了!
聲音很輕,如果不是離得近,時易都要以為那就是被簾子掀起吹過的風聲。
他愣愣地看著時凜的背影,有一瞬間的失神,直到時凜再次開口,才回過神來。
“發什么呆?走了!
時凜的表情又恢復了冷漠,仿佛方才那一瞬的溫和都是他的錯覺。
時易迅速收斂了思緒,跟著時凜去了歐柏涵那,再次闡述了一遍這件事。
歐柏涵的神色極為嚴肅,額頭上甚至能看到清晰的皺紋,滿臉無法忽視的歲月痕跡。
他的眼眶通紅,雖然沒有直接參戰,可是恐怕也是從開戰之后就沒再睡過一個好覺了。
“之前開會的時候,為什么你沒有說?”每天作戰結束之后,甚至大戰開始之前,總會有一個非常簡短的戰略部署會議,幾乎沒有一句廢話,卻能掌控整個戰局。
而那個人,肯定就在其中。
“這只是我自己的猜測,沒有足夠的證據,”時易微沉著一張臉,“我知道單憑這些不夠,”他的手指點了點自己的智腦,用力抿了下嘴唇,“但是我可以為我自己的言行負責,如果有什么后果,我一力承擔!”
歐柏涵靜靜地看了他幾秒,抬手捏了捏自己的眉心,哪里已經能看到一道深深的溝壑,讓他整個人看起來更嚴肅,疲態盡顯。
“更何況在這種時候動搖軍心,絕對不是什么明智的事,”時易繼續道。
“你倒是頭腦清醒,”歐柏涵搖了搖頭,似笑非笑道,“那想必也知道,如果你這種無端的指責是錯誤的,僅僅是你自己的臆想,將會面臨怎樣的處境,付出多么慘重的代價吧?”
參加會議的任何人,輕松都可以壓死他了,無論是誰都不會喜歡自己被一個小卒這樣懷疑,而且多的是名正言順的報復方式,就是時凜也保不住他。
時易回視他的目光,沒有半分閃躲,無比的堅毅。
情況他們都清楚,可要讓他當做不知道,又是絕對辦不到的。
“所以就算知道會面對怎樣的險境,還是不肯放過任何一點可能的威脅嗎?”歐柏涵站起身,對上時易毫不退讓的視線,臉上的笑容終于真摯了幾分。
“你做得很好,”他抬手拍了拍時易的肩膀,又偏頭看向時凜,帶了幾分欣慰和感慨喟嘆道,“你養了個好兒子。
“看到帝國有你們這樣的優秀年輕人,我真的很高興!睔W柏涵負手收回了桌子前,在一旁的大屏上快速操作了兩下,又是十幾個分屏投放到墻上,視角遠比時易收集得還要全面。
歐柏涵能調動全國所有的最高機密文件,包括哪些沒有被上傳的,需要授權才能查看的東西。
雖然那個間諜一定隱藏得很好,但是一旦有人起了疑心,就總能查到蛛絲馬跡。
“其實這件事我之前也注意到了,但一直沒想到可行的解決辦法,包括可用的人手,倒是沒想到被你這孩子先挑明開來,看來注定是需要你們為帝國盡一份力了……”
聽到這話,時凜會意地起身退開,他現在也是嫌疑人之一,總歸還是要避諱一些。
不過,叛徒么?
時凜的目光掃過荒涼殘破的土地,神色極冷。
不管是誰,都該死!
時易在歐柏涵的帳篷里呆了一個多小時,沒有人知道他們談了什么,時易出來的時候神色也是淡淡的,就好像只是最普通的一次匯報。
他剛回到自己帳篷,就被陳勇猛地踹開了們,還沒來得及發火,就聽到他極度興奮地說道,“副……副隊醒了!”
他的話還沒說完,面前就沒了人影,一旁的簾布還在微微晃動,像是被風刮過。
等時易感到醫療部的時候,韓文軒正握著一只手柄繞著江逐轉圈掃描,一邊嘖嘖稱奇,“你這身體,恢復力簡直驚人啊,我本來以為光醒來起碼就得三四個月,這才幾天,而且就連骨頭都長好了,我要不算是親眼看著你長大的,都得懷疑你到底是不是機器人了……”
時易聞言,迅速轉身關上了門,堅硬的門板差一點就撞到了后面陳勇的鼻子,門外傳來他罵罵咧咧的聲音,時易卻都聽不見了,他只能看到那個人,腳步有些沉重地朝他走過去。
“你來啦,速度夠快的啊……”韓文軒瞥了時易一眼,收攏了一下那些亂七八糟的儀器,略帶促狹地朝人擠擠眼,“這小子身體沒什么問題了,最多再休息兩天就又活蹦亂跳了,跟沒傷過一樣!
“行,那你們慢慢聊,我就先出去了……”韓文軒絮絮叨叨地往門外走,手都握上門把了,突然轉頭看向時易,朝他露出一個略顯曖.昧的笑,“不過你們可要友好交流,別動氣,他現在的骨頭可經不起你一拳。”
時易那脾氣他太清楚了,江逐這回的舉動,怕是把他給氣瘋了。
萬一他那暴脾氣上來,這小子就真得再躺上一個月了。
時易沒回答,一雙眼睛直勾勾落在江逐臉上,又掃過他纏得幾乎看不到肉的身體,伸手戳了一下肋骨的位置,輕聲道,”疼么?”
這里,據說曾經碎光了所有骨頭,整個胸腔都凹陷下去,卡住了心臟,而碎裂的骨片只差一點點,就能徹底扎進那最脆弱的所在。
這個人也就沒了。
不會跟在他身后,不會再用那樣專注炙熱的眼神看著他,不會默默地為他想好一切,更加不會陪著他了。
他差一點……就要失去這個人了!
江逐搖了搖頭,剛想開口說些什么,就感覺那根手指陡然加重了力道,原本還沒好的傷口瞬間崩裂,連帶著里面的骨頭似乎也有二次創傷的征兆。
“我再問一遍,疼嗎?”時易的臉色極冷,而漂亮的眼睛里卻似乎燃著一團火,像是已經怒到了極點,隨時可能爆炸的火.藥桶。
江逐脫口而出的否定更在了喉嚨口,他的目光凝在了時易臉上,心口泛起些微的疼痛和酸澀。
看來自己這次,是真的嚇著他了。
“疼的!苯鹞⑽⒋鬼瑯O小聲地說了一句,然后抬手捉住了時易的手腕,把人往自己這邊拽了拽,深呼吸一口氣,軟下語調又重復了一遍,“疼的!
時易有一瞬間的晃神,就被江逐拽進了懷里,臉頰貼著他還纏著繃帶的胸膛,聽到那略帶沙啞的嗓音在頭頂響起。
“時易……我疼……”
時易輕輕抖了抖,眼眶酸的要命。
明明這是他要求的,可真的聽到江逐的示弱,時易還有幾分難以置信的恍然。
這家伙是多要強又多固執的一個人啊。
小時候遭遇了那樣慘無人道的事,一個才幾歲的孩子硬是能憋著誰都不說,疼了難受了永遠躲起來自己消化,在他面前就還是那副乖巧的,好像沒經歷過任何陰霾的樣子。
時易用力閉了閉眼,小心翼翼避開了他的傷處,抬手環上了他的腰,力道放得很輕。
“知道疼,下次就不要做這種傻事……”他粗粗喘了一口氣,更咽道,“你不能這么做,你不能這么對自己……”
“更不能這么殘忍地對待我。”
如果江逐沒能熬過來,那就是為他而死,這種事要他怎么能輕易接受?
江逐把人抱得更緊了些,垂首埋在他的頸窩,悶聲道,“我沒想那么多,完全是下意識的本能,我控制不了,也不想控制!
那種情況下,他是絕對不可能眼睜睜看著時易出事的,更何況他也在盡力挽救危勢。
他還有很多事沒做,他還沒替時易掃平所有障礙,又怎么舍得死?
時易頓時感覺更窩火了,用力從他懷里掙脫出來,抬手摁住他的后頸,微微傾身,以一個極具壓迫感的姿勢俯視他。
“我想你是不是弄錯了什么?”時易越發逼近他的眼睛,“我不是你的附庸,更不是你的責任,你要是搞不清這一點,還是早點轉去別的軍團好了!
免得再被我連累。
江逐對他的逼近不躲不避,自始至終神色溫和,就像看一個鬧脾氣的小朋友一樣包容著他。
“你不是責任!彼麚u了搖頭,抬手撫上他的臉頰,“你只是我喜歡的人,想要豁出性命保護的人,是我……”
江逐頓了頓,偏頭吻了下他的手腕,倏地笑了。
“是我還想努力活下去的目標和希望!
時易徹底說不出話了,之前打好的所有腹稿通通化為了一堆廢話,一句都憋不出來,心頭溫溫熱熱的,還泛上絲絲縷縷的暖意。
這個人啊……
怎么就能這么好呢……
“沒有下次。”時易抿了抿唇,努力壓下胸口的那分激動,強硬道,“如果你保證不了自己的安全,這個副隊長完全可以換人當,本來以你的實力,第七軍團就不是你該呆的地方。”
硬著心腸說完這些話,時易再也沒看他一眼,轉身朝外面走去,捏住門把手后,頓住了腳步,沉默了半分鐘時間,才啞聲道,“護好你自己,我會變強!
強到不用你擔心,強到能和你并肩戰斗,而不是需要你去犧牲自己才能保全的存在。
“這幾天好好休息,軒哥沒說可以之前,哪兒都別想去!
說完迅速開門離開,一直等回到了自己的房間,癱坐在床上,他才低喘幾口氣,捂住了胸口,面露痛色。
江逐,江逐,江逐……
心臟處傳來細細密密的疼痛,就像被一排小齒不規律地咬著,撕開一道道鮮血淋漓的傷口,灌進冷風,帶來徹骨的寒意。
甚至一度讓他除了這兩個字和那張臉再也想不起任何其他的了。
時易用力閉了閉眼,緩了好一會,冰涼的手腳才重新恢復知覺,從那種江逐可能會出事的極度恐慌中脫離出來,后背已經完全濕透,明明房門緊閉,卻感受到了一股強烈的寒意。
不能再這樣下去,他必須做點別的事來轉移注意力。
于是他索性又跟著最近的搜尋小隊,沒發現什么漏網之魚后,又去了最前沿的流動觀測點,因為蟲子似乎有了可以屏蔽監測的技術,所以只能采取最古老的人工監測了。
自然也是最危險的。
但上一次的打擊似乎給它們造成了不小的沖擊,一直平靜了將近一周,才再度熱鬧起來。
而這次的數量,卻是之前的兩倍還要多!
這群東西是傾巢而出了嗎?!
瘋了不成,看這規模,怕是得女皇親自到場才能指揮得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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