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袁騁邀請他參觀他房子的時候他沒搭理他，轉(zhuǎn)身走了，進門的時候把自己房子摔得震天響。

        估計別的住戶都要投訴他了。現(xiàn)在想想自己為什么要跟一個小屁孩計較呢。說什么拋下他三次，哪有三次，還有他什么時候拋下他了。

        中餐廳的事情馬上就要進入收尾階段，他沒心思跟他你耍我，我報復(fù)你的玩。

        早上出門上班的時候張澤還特意往他門口看了看，房門緊閉，一點動靜也沒有。接下來的一周他們都沒碰到過面，不知道是不是又回爺爺家住了。估計這兒也只是他偶爾回來住，耍完自己之后就跑了。

        這周中餐廳算是正式進入試營業(yè)階段，第一周的時候用餐的人少，大家都對新餐廳保有懷疑的態(tài)度。兔子不吃窩邊草，但是餐廳需要回頭客。

        今早出門的時候天陰陰的，張澤臨出門的時候又套了一件外套，果然下班的時候陰了一天的云終于下起了雨。

        按理說下了雨就不能騎小摩托了，張澤出去感受了一下雨勢，覺得不算大，從餐廳拿了件雨衣還是準備騎車回去。

        從餐廳回家的這段路不算長，但雨衣有點小所以到家的時候他身上還是淋濕了，尤其是頭發(fā)，還往下滴著水。他順手把頭發(fā)往上捋了一把，頭發(fā)就服貼的待在上面。

        從電梯出來就看見自家門口蹲著一團，雙手抱著書包，把自己蜷成一團像個受傷的小獸。“你在這干什么。”

        張澤看著他渾身上下都濕透了，腳下已經(jīng)聚集了一灘水漬，估計在這兒等了很久。袁騁確實等了很久，等到腳都蹲麻了。聽見了他的話，袁騁才慢慢抬頭看他，臉上又有傷，像一個臟兮兮的被人拋棄的小狗，不是那匹意氣風發(fā)的小馬了。

        張澤看見他這副樣子也不忍心兇了，語氣軟了下來問了句：“在這干什么。”

        “鑰匙丟了，進不去家門了。”就連語氣都透著一股委屈勁，那股莽勁好像在雨中被泡軟了，爛了，黏糊糊的濕漉漉的攤著。

        “先進來。”張澤拿鑰匙開了門看見袁騁還是沒動，他伸手扯了扯他的校服衣領(lǐng)。

        袁騁不是不想動，而是腳麻了，得慢慢起來。一動就有一股麻勁竄上來，千萬只螞蟻在噬咬一樣。

        張澤正想把他提溜起來的時候被袁騁撲了哥滿懷，袁騁起來的時候腳下發(fā)軟沒站住就要往前撲，結(jié)果就是一頭栽進了張澤的懷里。張澤下意識接了一下，環(huán)住了他的肩膀。

        他想起自己頭發(fā)還是濕的，身上衣服也濕了，趕緊站好離張澤遠了一點說：“我沒站穩(wěn)。”

        張澤“嗯”了一聲，進了房間去給他找自己的衣服。全身上下衣服都濕透了，得先把衣服換下來，不然可能會感冒。

        張澤找了一件以前穿了的t恤衫還有一條灰色短褲，“先去把衣服換了。”

        “你呢。”袁騁看他衣服也濕了，胸前還有自己剛才頭發(fā)蹭上去的水漬。

        “你先去換，就別管我了。順便把澡洗完再出來。”

        袁騁捏著衣服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洗澡的話他沒有衣服可以穿。“我。”他有點難以啟齒也不知道要怎么說才好。

        “衣服里有給你拿了新的。”

        袁騁扯了扯寬大的上衣，他覺得自己不算矮，只是張澤太高了。衣服穿在他身上正合適，穿在袁騁身上就像睡衣一樣。短褲直接被上衣遮住了，只露出一小截褲邊。

        他其實不只臉上有傷，腿上也有。他出去的時候張澤已經(jīng)換好了衣服，同樣的t恤衫穿在他身上就沒有寬大的感覺。張澤也看見了他從浴室出來，招了招手讓他過去。

        袁騁穿著拖鞋踢踏著慢吞吞地走過去，然后一屁股坐在了沙發(fā)上。

        小茶幾上放著一個醫(yī)藥箱，桌面上擺著酒精，藥水和棉簽。張澤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問“自己會抹藥吧。”

        袁騁輕輕“嗯”了一聲開始給自己上藥。腿上的傷看著比較嚴重，好長一道口子，都破皮了，到現(xiàn)在還在往外滲血。這個傷是他跑的時候路太滑摔的。剛才洗澡的時候已經(jīng)把臟東西都洗掉了，現(xiàn)在只需要用酒精擦一下然后抹上藥就好了。

        洗澡的時候沒覺得疼，現(xiàn)在涼涼的酒精踩在上面確實蜇的疼。袁騁輕輕皺著眉頭，小心翼翼地上藥，他其實不怕疼，打架的時候多疼都沒事，但是上藥的時候不行。他出血時間長，還很怕疼。

        上藥的時候張澤去洗澡了，出來的時候就看見袁騁還在擺弄腿上的傷口。當再一次小心翼翼去觸碰傷口的時候，張澤伸手拿過來他手上的面前。兩三下把傷口消好了毒，然后抹好了藥。

        正要開口讓他把頭抬起來的時候就聽見袁騁頭低低地說了聲“對不起。”

        張澤覺得他說錯話了，他不是應(yīng)該說“謝謝你”嗎。

        “上次沒告訴你我住這里不是在耍你。”

        張澤捏住他的下巴把他的頭托了起來“嗯，不是耍人就不用道歉。”用棉簽沾了酒精給他消毒，袁騁有點疼，“嘶”了一聲，往后躲了一下被張澤摁住了。

        袁騁沒再說話，抬起頭的視線也不在張澤臉上，像是有心事一樣，不知道在看什么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以為他們之間的沉默會等到他的下一個問題開始。“要不你當我爸爸吧。”他聽見袁騁突然說了這么一句，張澤抹藥的手都停頓了一下。

        袁騁眼角微紅，不知道是不是剛才洗澡被熱水熏得，還是說自己在浴室偷偷哭過。說這話的時候眼神有關(guān)但又透著難過。

        “為什么。”他本不該搭理他這句話讓人摸不著頭腦的話的，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

        袁騁沒有回答他這個問題，而是自顧自地又問：”你為什么不問我臉上的傷哪兒來的，為什么鑰匙會丟，又為什么淋了一身雨呢。”

        “這是你的事情，我覺得你不會想說。”張澤把用好的棉簽扔進了腳邊的垃圾桶，然后又把東西都收進了醫(yī)藥箱里。

        “可是你都沒問怎么知道我不想說。你可以問問我的。”可以問的，能問的，你問了我才能說啊。他不想一個人憋著這些事，他想說出來，或許說出來會好受一些呢。

        張澤察覺到他難過的語氣，終于把藥箱的給扣上之后，認真地問：“那你為什么會受傷，為什么會淋雨，又為什么把鑰匙弄丟了。”像個被淋濕的小狗一樣。

        袁騁像是松了一口氣，連背都微微泄了力氣，“我爸打我了，不過我也還手了。淋雨是因為跑出來沒拿傘，路上有雨又太滑了，摔了一跤才受的傷。”

        他用演講一樣的口吻說話，又覺得不好意思，突然覺得自己是在干什么。強迫別人問，又自顧自地說一些與他根本就無關(guān)的話。

        他現(xiàn)在想回家了，回自己的房間。誰也不見，一個人是最好了。

        張澤又問了一句，“為什么打你。”

        小孩兒挨打不就是不聽話，頂嘴這種小事嗎。況且袁騁不是成績挺好的，而且在家長面前也乖，應(yīng)該不至于犯什么打錯。

        “沒什么，就是想要我的腎。我沒同意，還頂嘴了，就挨打了。”后面袁騁說什么，張澤就沒聽了，腦子里只有要我的腎這幾個詞。

        他愣了半天沒反應(yīng)過來。什么叫沒什么，就是想要我的腎。

        “你，”張澤開了口就不知道該問什么了，“你”了半天也沒往下說什么。他們現(xiàn)在不是什么都能說的關(guān)系。

        外面的雨不知道什么時候越下越大了，窗外還有風。他倆坐在沙發(fā)上一時間都沒有發(fā)出聲音。張澤不知道該說什么，驚訝是驚訝的，其實也有點后悔為什么剛才啊要接著往下問一句為什么。

        還是袁騁打破了沉默，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說：“我有點餓了，晚上還沒吃飯。”

        張澤站了起來把醫(yī)藥箱放回原來的小柜子問他想吃什么。袁騁不挑，反正他做什么都好吃。

        “都可以。”

        本來想做小混沌的，可是打開冰箱沒看見肉，他這幾天晚上都沒有開火做飯，所以冰箱里也沒什么菜能吃。

        只能出去買菜了，幸好小區(qū)外面就有一家超市。張澤換好衣服說：“家里沒有菜了，我現(xiàn)在要出去買。”本來想問他要不要一起去，最后還是說：“你要不在家等我一會兒。”

        袁騁一聽他要出去，就回神了。他搖搖頭說：“我想跟你一塊出去。”

        張澤又給他拿出來自己的長褲，套上外套才出去。外面的雨雖然不大，但也一直沒停。袁騁自從出去后就一直跟在他身后，張澤看著身邊的袁騁覺得有些好玩，第一次見面還是個炸毛的性格，現(xiàn)在待在自己身邊怎么看怎么像是小白兔。

        他們先去了蔬菜區(qū)，剛才來的路上，張澤已經(jīng)想好了，今天不管是從從哪方面都適合吃火鍋，所以他決定多買點菜。

        “拿個袋子去稱點菠菜。”袁騁站在旁邊問：“要多少？”

        張澤在這邊挑土豆，沒抬頭說：“要兩斤吧。”

        袁騁有點苦惱，兩斤蔬菜是多少，他不知道也沒有概念。“兩斤是多少根。”

        “張澤土豆挑完了又聽見他問，抬頭說：“你看后面是不是還有沒有拆封的用膠帶綁住的菠菜，有的話你就拿兩把吧。”

        袁騁聽了他的話拿了兩把，一抬頭就找不見張澤了。他往買土豆的地方看了看沒有，又往右邊轉(zhuǎn)了下也沒看見他。

        周圍超吵鬧鬧的人來人往，袁騁突然覺得很孤獨。他不屬于這里，不屬于任何人。

        張澤回來的時候就看見袁騁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么。他把手里的啤酒和可樂放進推車里說：“走吧，去買點肉。”

        張澤推車走了一段路看袁騁還沒跟上來，“干嘛呢，怎么不走？”

        袁騁看了他一會兒，走過來一字一句說：“你以后走的時候能不能跟我說一聲。你告訴我之后我可以等你，我也不會亂跑。等多久都可以，就是能不能告訴我一聲你去哪兒了。”

        袁騁剛才其實就沒走遠，想著吃火鍋不能沒有喝的，所以去拿了點啤酒和可樂。“以后會告訴你，我剛才就是去拿喝的了。”張澤覺得今天的袁騁像個易碎的瓷娃娃，還是順著他比較好。

        “嗯，走吧。”

        從超市出來雨勢又大了些，張澤又買了兩個雨衣，套上之后才打著傘往回走。進電梯的時候，本來袁騁是讓張澤先進去的，不知道是不是想到上次自己騙了他，猶豫了一下自己先上去了。張澤沒注意到他的小心思，跟著他進了電梯。

        其實他沒有很生氣，誰會跟一個小孩計較呢。雖然袁騁已經(jīng)高二了，但是上次在警察局張澤已經(jīng)知道了他的年紀，只有十五歲，這個年紀一般的小孩還在上初中呢。要不是他那天打架的樣子唬住了他，他還不知道這人現(xiàn)在能這么乖，甚至委屈的時候還有點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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