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七來換糧食，只是過年的一個小插曲，張衍根本沒有放在心上。

　　畢竟他家不差糧食，所以無法體會缺糧的那種恐慌。

　　知道缺糧，那也是從歷史書上了解到的。

　　正所謂書上得來終覺淺，絕知此事要躬行。

　　童七一個挺驕傲的人，在解放前，江湖上也是有一號的人物，今天卑躬屈膝的跑到自己門上，求糧食。

　　這讓張衍第一次感覺到了糧荒。

　　“童七這個人，怎么說呢？說他好吧，以前欺行霸市的缺德事也沒少干。說他壞吧，當年日本人來的時候，他也沒有投靠日本人。

　　論起來，和我也算是沾著點親戚，八竿子能打著的親戚，我們兩家是一個天祖爺傳下來的兩支。

　　他們那一支后來改姓童，我們這一支改姓佟。”佟梅說起自己和童七的淵源。

　　“你還知道這么多啊？”張衍笑著問道。

　　“我原來是不知道的，是童七告訴我的，有一次我被人追著跑了兩條街，是童七幫了我。后來，他請我喝茶，告訴我這些。

　　童七也是練摔跤的，當年帶了一幫徒弟，在天橋那邊名氣很響。

　　當時他還想收我當干閨女，被我給拒絕了。”

　　“原來如此，那今天也算是沒白幫他一回！回頭再拿好物件來的時候，給他算個高點的價格。”張衍笑道。

　　“沒必要，他手里那些東西，也都不是好來頭。早年間他的家產都被他阿瑪給敗光了，現在手里這些東西，都是趁著兵荒馬亂的時候，搶回來的。”

　　佟梅對童七，還有四九城江湖道上那些人都很了解。

　　畢竟，佟梅解放前，也是在街面上跑江湖討飯吃的，解放后又從事治安工作，對街面上的人和事，知道的比較多。

　　“行吧！那就不和他客氣，把他的家底都給他掏光！”張衍笑道。

　　·········

　　一晃時間就到了第二天。

　　張衍剛剛進了辦公室，還沒來得及給自己泡上一杯茶，紀凱文就風風火火的找了過來。

　　“院長！”

　　“怎么？什么事這么急？”

　　“糧食供應的配額又降了，粗糧細糧的比例也再一次調整。”紀凱文著急忙慌的說道。

　　“降就降吧，又不是第一次降！

　　全國都這樣，咱們也沒有辦法！”張衍笑著安慰道。

　　“關鍵是，這次降得有點多，以后咱們別說白面饅頭了，就連二合面的饅頭都吃不上了。還要留出白面來，給患者準備病號飯。”紀凱文急道。

　　紀凱文是負責后勤的，吃不上飯，第一個著急的自然是他。

　　“你沒和糧站的人說，咱們是醫院，咱們能吃窩窩頭，可是患者不行，他們需要營養，讓他們額外照顧照顧！”張衍也認真起來。

　　“說了，人家也說了，咱們的糧食配額是按照軋鋼廠給的，像多要細糧也行，那就換成醫院的配額。

　　如果換成醫院，細糧的比例倒是能夠增加一點，可是總量會少很多。”紀凱文苦笑道。

　　軋鋼廠屬于重工企業，糧食配額是最高的。

　　醫院屬于輕勞動的單位，糧食配額自然要比軋鋼廠少不少。

　　一個人能差好幾斤糧食。

　　不要小看這好幾斤糧食，關鍵時候能救命。

　　“我知道了，降配額肯定是不行的！

　　這樣，你通知食堂那邊，從現在開始，咱們所有的醫護人員都吃窩窩頭，留出白面來，一是給患者留著，二是留著應急。”張衍想了想對紀凱文交代道。

　　這個窩窩頭可不是玉米面的窩窩頭，玉米面在北方算細糧。

　　這里的窩窩頭指的是地瓜面和高粱面的窩窩頭。

　　“可是，咱們醫院的醫生都是些娃娃，正是能吃，長身體的時候，全吃窩窩頭，我怕。”紀凱文道。

　　“沒什么可是，全國都這樣，大家都在勒緊褲腰帶，憑什么我們不行？吃窩窩頭能夠吃飽，已經是很好了，外面大多數人家，一天只敢吃兩頓飯。

　　甚至，很多老百姓，一天到晚連頓干的都不敢吃。

　　我們一天三頓飯，都有干的吃，還想什么？”

　　“院長，是我的工作沒做好，我要是年前多囤積一點糧食就好了。”紀凱文自我批評道。

　　“呵呵！你就是年前囤了糧食，咱們年后也得照樣吃窩窩頭，細糧照樣得留著。”張衍笑道。

　　“這樣，你想辦法，從張家口那邊換點羊回來！”

　　“從張家口換羊？”

　　“對！糧食緊張，但是工業用品還是那個樣，想辦法弄點肥皂，食鹽，茶葉之類的東西，去張家口那邊換點羊回來。

　　實在不行，就去草原上換羊。

　　有了羊，隔三差五的也能給大家伙改善改善生活！

　　再安排人，下鄉去收雞蛋，可以拿工業用品和他們換！”張衍笑著把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

　　這是他昨天晚上想出來的解決營養不足的辦法。

　　物資供應緊張，他們背靠著軋鋼廠，弄點工業品還是比其他單位或個人方便一些的，那工業品去換東西，是唯一的辦法。

　　糧食供應上，是沒辦法再打主意了，全國都這樣，他們也不例外。

　　現在還只是剛剛開始，還能有窩窩頭吃。

　　后面，會越來越嚴重，連窩窩頭都變成好東西，很多人開始吃代糧。

　　所謂代糧，就是把玉米和小麥、大豆秸稈，磨成粉充當糧食。

　　“行吧！那我去想辦法！”

　　“嗯！下個通知，除了病號，其他人一律吃窩窩頭，就算是病號，除非是特殊情況，有醫生開的證明，不然也只能吃三合面的饅頭。

　　其他的陪護家屬，和咱們醫護人員一樣。”張衍強調道。

　　“我知道了，院長！”紀凱文答應一聲，走出辦公室。

　　張衍想了想，起身來到老梁頭的辦公室。

　　“書記，忙著呢？”張衍敲敲門，笑著問道。

　　“我能忙什么！來找我有事？”老梁頭笑著招呼張衍坐下。

　　“是有點事，這不是現在糧食供應困難，想著您能不能和廠里商量商量，給咱們勻一點細糧！”張衍訕笑著說出自己的來意。

　　細糧不夠，只能打廠里的主意了，不夠他人微言輕的，說了不算，只能是老梁頭出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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