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夜斗
當(dāng)年天下正魔一戰(zhàn)驚天而起,中原三大宗門悉出精銳,與魔道在北方大地上進行殊死決戰(zhàn),與此同時,江南也并非置身事外,原來當(dāng)年魔道同樣兵指江南水土,只不過戰(zhàn)局雖也慘烈非常,但規(guī)模卻比不得北方主戰(zhàn)場那般恢弘浩大,但江南之所以并未淪陷于魔道掌中,其原因便是由于南宮山莊的堅守。
南宮山莊世代居于江南土地,以霸絕的刀法聞名天下,除門主宗室一脈之外,下設(shè)三大堂,分令本家高手擔(dān)任堂主,分別是“狂嵐”、“傲陽”,以及“青焰”三堂,當(dāng)年新任門主南宮熙烈正是一門之中武學(xué)造詣最強者,一手“南離刀法”已達(dá)化境,魔道洶洶來襲之際,南宮山莊率領(lǐng)江南群俠奮起抵抗,終將魔道擊潰,事后雖并未躋身天下三大宗門,好在南宮熙烈為人溫和內(nèi)斂,不喜參與虛名競爭,但饒是如此,南宮家也由此被江湖中人稱之為天下第四大宗門,由是以此表彰南宮山莊在正魔之戰(zhàn)中所做貢獻。
南宮熙烈雖生性寬和,但其胞弟南宮雄烈則為人更加激進,曾因南宮山莊未能成為天下三大宗門而憤慨不已,更曾經(jīng)揚言必在天下會武中,借后輩之力彰顯南宮家武學(xué)之盛,而后在天下會武之中,自家長子南宮仰星果然不負(fù)眾望一路干脆過關(guān),一舉奪得刀宗魁首之名,一時之間名聲鵲起,皆言道南宮仰星乃是不世出的刀法天才,但天下武學(xué)大才卻并非只此一家,當(dāng)時會武中劍宗比拼中,更有二人名望更盛,便是那御玄宗的年輕弟子沈沐川與寒葉谷的嫡傳大弟子宗正卿,這二人皆被譽為劍宗百年不世出的大才,似乎以南宮仰星之赫赫聲威尚不能與那二人相提并論,南宮雄烈由此好勝之心大起,便待著與那劍宗魁首一較高下,豈料到沈沐川與宗正卿一戰(zhàn)雖是天下矚目,卻收尾慘淡。
二人施展的劍法,相斗之下,實力竟比之當(dāng)時江湖中成名已久的劍俠前輩更強了不知多少,最終雖也分出勝敗,但宗正卿傷及心脈遺憾落敗,沈沐川雖以半招險勝,卻在不久后便擅自離了會武所在,南宮仰星雖在其后輕松擊敗其他武宗魁首,但始終未能與沈、宗二人交手有個結(jié)果,故而也被人笑為白撿來的總魁首,一時之間流言紛紛,直指南宮家,南宮仰星本不予理睬,但時日一久難免心灰意冷,故而隨后自建鎖心樓,搬居其中,竟是再不出山,連身為父親的南宮雄烈,一年也見不得兒子幾面,即使得見一面,南宮仰星亦早不復(fù)當(dāng)年風(fēng)華,種種因緣醞釀成一股龐大而又扭曲的怨恨,在南宮雄烈心中不斷滋長擴大,直至今日如同一只再不受控制的兇獸一般在南宮雄烈的腦海中肆虐。
他回到狂嵐堂時,已是夜幕時分,氣溫漸漸冷了下來,但他心中卻似乎燃著一團火,直至今日遇到沈沐川方才劇烈燃燒起來的火焰。
他帶著對兒子的惋惜和思念,來到狂嵐堂角落里那座鐵索高樓,正是南宮仰星閉門囚居的鎖心樓,他高喊著自己今日所做的一切,他要兒子回來好好和沈沐川進行一場擱置日久的對決,由此,可洗清狂嵐堂多年以來蒙受的冤屈,可以此告訴天下群俠,南宮仰星所獲得的總魁首之位并非憑白撿來的,但狂喜的他面對鎖心樓一陣訴說,沙啞的聲音讓他此刻再不似往日那般威嚴(yán),更像是一個積攢了多年癮頭的賭徒一般歇斯底里,鎖心樓中除卻明滅不定的燭火火光搖曳之外,再無其他回應(yīng),南宮仰星始終未曾吐露過只言片語的心聲。
南宮雄烈望著眼前囚鎖著兒子的高樓,淚水不自覺地留了下來,對于好勝心強烈的他而言,多年以來探查沈沐川之所在幾乎讓他瘋狂,偌大的天下,他要去尋找一個漂泊無定的人,一柄曾經(jīng)銳意而又年輕的飛劍,他所希望的,就是將當(dāng)年耽擱的會武就此結(jié)束,得償心愿,也愿兒子能夠由此解除心魔,回到曾經(jīng)那個傲意鋒銳的烈烈少年,他堅信著自己的兒子在鎖心樓中閉關(guān)多年,所得刀招修為必定早已直達(dá)絕頂之境,畢竟,南宮仰星曾經(jīng)是宗門中那般令人不得不仰頭而視的天才,對于自己的兒子,對于自己兒子那顆爭勝的心,他始終未曾懷疑過,此刻的他狂吼著,聲震四野,他大聲訴說著自己今日終于尋到了沈沐川的蹤跡,也料定沈沐川必定會來到宗門之中再度與南宮仰星展開那遲來的比試,但隨著他話語的聲音漸漸四周的寂靜吞沒,他也沒能看到當(dāng)初那個少年刀客橫刀出世,四周安靜得讓人失望。
不久,鎖心樓的窗前,緩緩走來一道身影,多年未曾得見兒子的南宮雄烈,望著窗前之人,卻幾乎難以置信,但細(xì)觀之下,那人的面容輪廓,眉眼樣貌依稀參差有著些許相近,只是,他如今的模樣,卻是讓南宮雄烈再不敢相認(rèn),甚至,讓他的喉嚨都似乎被緊緊箍住了一樣,再發(fā)不出半分聲響。
那個曾經(jīng)銳意無限的天才刀客,那個當(dāng)年風(fēng)華正茂的俊美人杰,如今卻只形神單薄地身著一副邋遢單衣,包裹著那瘦骨嶙峋的病弱體態(tài),曾經(jīng)健碩的體態(tài)早已不復(fù)存在,此刻的南宮仰星如同一個瘦小枯干的老者,一頭亂發(fā)油乎乎地散在頭頂,滿面生著花白的胡須,溝壑縱橫,似是不再會說話一樣,木訥地望著自己的父親,雖是多年不見,眼眸中也不見半點思念,迷蒙之中一派衰敗氣象,渾如枯秋喪葉,哪里還像是能夠執(zhí)刀對決的樣子?
南宮雄烈震驚到無以復(fù)加,此刻他幾乎能聽到自己內(nèi)心深處某一樣?xùn)|西轟然之間迸發(fā)出一聲清脆的碎裂聲。
或許是希望破碎的聲音吧。
與此同時,墨止猛地吐出一口鮮血,此刻他渾身灼熱渾似浴火,那副赤紅掌印自背心一直透到前胸,正是發(fā)熱根源所在,此刻掌印竟似還在不斷變得愈發(fā)火紅,灼熱火勁翻騰不息地在少年的經(jīng)脈之中縱橫沖撞,沈沐川雙掌抵在墨止背后,潛運神功,精純功力源源不斷地輸入到墨止體內(nèi),白色蒸汽自二人身上透體而出,連同沈沐川此刻亦被烤得滿頭大汗,許久之后,沈沐川終于睜開雙眼,收了勁道。
孫青巖見他仍是愁眉難展,便上前問道:“如何?烈陽縛心印是什么功夫?我從未聽說過,你救治得如何?”沈沐川嘆了口氣,頗感無奈,說道:“這是南宮家不外傳的掌法,非得內(nèi)功通徹者不可為之,南宮家內(nèi)功霸烈灼熱,這一掌便是凝聚其自身內(nèi)力精粹,重轟在墨小子身上,灼熱火勁立刻蔓延至體內(nèi)經(jīng)脈各處,初看時似是經(jīng)脈無損,但隨著時間推移,火勁便隨著血脈步步侵襲心脈,直至將墨小子心脈徹底摧毀為止,這一式兇狠毒辣,我也只是聽人說到過,方才我盡力替他護住心脈,但最多維持三日功效,再多便只能讓那南宮老匹夫親自撤功方才有救,他不是要我去和南宮仰星重新打一架嗎?我去便是了!”孫青巖長嘆一聲,心中暗暗自慚竟成了這般無用之人,一時之間心痛不已,但他也知道,若是自己強行跟去,只怕還真成了掣肘之人,南宮雄烈能舍下一代宗師的臉皮出手打傷墨止,如何就不能率眾進攻他這半殘之人?當(dāng)下由不得他猶豫,便點頭道:“好,我信你,你務(wù)必要與少東家一同平安回來才好。”
沈沐川冷著臉點了點頭,將腰間酒葫蘆解了下來,仰頭狂飲一大口,背起墨止便欲出門,而此刻孫青巖卻忽然叫住了他:“你如今連劍都沒有,如何以血肉之軀硬撼南宮仰星的名刀昆吾?”沈沐川只是長笑一聲,道:“自我破門出教之日起,我本身便已是殘劍一柄,不妨事。”說罷,只是寥寥幾個縱躍,便不見了身影,孫青巖的面容一陣復(fù)雜,最終只是重復(fù)道:“一柄殘劍......還真是敢說......哪有這么高調(diào)的殘劍。”
墨止感到風(fēng)吹在臉上,面頰上一陣舒爽涼快,讓他短暫地恢復(fù)了神識,但見此刻眼前的景物在不斷朝后退去,自己正伏在一個寬厚的背上,眼前之人頭發(fā)散亂,面容堅毅,正是沈沐川,墨止正待開口,但胸口處猛地傳來一陣劇烈的灼痛感,讓他只能發(fā)出一聲短暫地痛哼,沈沐川說道:“不要講話,只管調(diào)息好呼吸,大口喘氣,你不是想看江湖人打架嗎?我打你去打一場漂亮架,這場架我也期待了十多年了,今日也是時候做個了結(jié)。”墨止心口雖劇痛,但仍是被他這一番話激起好奇心,痛楚不由得少了許多。不多時,二人眼前便是一座偌大莊園呈現(xiàn)眼前,但見這莊園依山而建,紅墻黑瓦甚是偉岸,半隱于山間春柳之中,一張牌匾之上赫然書寫“狂嵐堂”三個打字,這三字也不知是南宮家哪位前輩所書,離得尚遠(yuǎn)便能感到一陣雄絕天下的氣勢,筆走龍蛇,光華奪目。
沈沐川冷笑一聲,飛身提縱便來到狂嵐堂正門,卻見雄偉門楣,卻無守門弟子,只有韓燧一人拱手以待,見沈沐川來到,不僅毫無訝意,反倒像是松了一口氣一般,當(dāng)即說道:“沈大俠,我家?guī)熥鹨焉⒘送奖姡袢兆阆碌絹恚瑢嵤情]門切磋,無論勝敗......”沈沐川冷哼道:“誰與你說我來和你們爭斗?我是找南宮雄烈來替我徒弟治病的!”墨止聞聽他開口便叫自己徒弟,心中著實一暖,須知他此刻并未學(xué)過沈沐川絲毫功夫,但沈沐川已是率先認(rèn)下這位徒弟,他雖非江湖中人,但其中情義,已是所感甚深。
而韓燧聽得他開口便直呼自家?guī)熥鹈暎闹袇s是一陣不悅,但南宮雄烈一早傳下話來,務(wù)必以禮相待,兼之沈沐川功夫?qū)嵤欠欠玻约阂膊缓梅槪?dāng)即強忍心中不快,退身讓道:“請沈大俠移步鎖心樓,我家?guī)熥鹪谀抢锏群颉!?br />
鎖心樓地處狂嵐堂西北角落,相比較于這雄奇山莊之景致如畫,鎖心樓一地屬實顯得蕭索荒涼,只一座木質(zhì)塔樓,樓前亦是一片開闊地帶不事草木裝飾,鎖心樓門前站立一人,身高氣足雙目沉然,正是南宮雄烈,而鎖心樓正是狂嵐堂禁地所在,韓燧再不敢寸進,與沈沐川說明狀況便即退去。
沈沐川立刻一臉嬉皮笑臉地走上前去,便走便道:“南宮堂主,你抬手這一掌委實沉重,我這小徒弟還沒學(xué)過什么功夫,若是被你一掌拍死,甚是不妥,我功力不濟,解不了南宮家的深奧武功,還請南宮堂主賞個臉,救上一救,小徒弟若是得救,什么輸贏勝負(fù)啊,沈某自然公告天下,是我劍法不及南宮家刀法,如何?”南宮雄烈聞聽,心中一團怒火驟起,雙眸驀地圓瞪,氣勢登時暴漲,說道:“我要你前來,便是有勝你的把握,介時無需你言說,我自然會公告天下,洗刷我南宮家,及我家星兒身上非議!”沈沐川一臉無奈地笑道:“這是何必呢?小侄自己承認(rèn)了,不就省得我們再動刀兵?還請南宮堂主先將這烈陽縛心印解去,若是要仰星兄弟與我過幾手也無不可嘛。”
他哪里知道,南宮仰星如今竟似已成半個廢人,他本意便是答應(yīng)比試,或許還能讓南宮雄烈心中稍稍歡喜,但這話語卻是正正戳在南宮雄烈心窩子上,回想起兒子昨夜的頹廢境況,南宮雄烈胸中哀怨霎時間化為一股惡狠狠的怒火,他的聲音因怒意而被壓得低沉渾厚,一字一頓地說道:“你且先與我一戰(zhàn),若你勝我,我必相救。”
沈沐川搔了搔頭,趕忙拱手:“與南宮堂主一戰(zhàn)在下豈敢,您是前輩,我是晚輩,小侄絕無勝望,仰星兄弟多年來必定修為大大進步,在下與他較量,才是同輩較技,堂主您說是不是?”他話語中雖是好意,但卻不明就里,句句直插南宮雄烈心中痛楚,南宮雄烈怒極反笑:“好好好,好一個沈沐川!話語之中凈是惡毒!你速速將那娃兒帶開,免得再添新傷!”他只道沈沐川是故意反復(fù)提及南宮仰星來譏諷南宮家,心中此刻怒意如潮,但沈沐川哪里想到如此多?見南宮雄烈也不回應(yīng)自己所問,反而吹胡子瞪眼起來,心中也是一陣迷茫,隨即將墨止置于遠(yuǎn)處一株樹下,返身便回了場中,他周游江湖多年,對敵經(jīng)驗頗為豐富,單是走動這點時間,便將四下里環(huán)境掃視了個遍,只見此地空曠荒涼,除了一座古舊木塔和一列刀劍兵器架之外更無他物,早春二月居然連一株綠草也不長,直如死地一般,心道這老頭子是鐵了心與我正面交鋒,連一絲一毫避退余地也不給,他對著南宮雄烈拱手道:“仰星兄弟在哪里?他不出來看看么?我與他也多年未曾見了。”
南宮雄烈怒喝一聲:“你還敢提星兒!”暴烈巨吼之中蘊含十足十的功力,聲浪竟將四下里飛塵盡數(shù)避退,沈沐川精神為之一振,不想眼前之人竟保著決死之心,當(dāng)即屏氣凝神以待,但心念急轉(zhuǎn)未停,南宮雄烈已是沖到面前,以掌為刀斜撩橫挑而上,正是南宮家不傳之密“南離刀法”中的殺招“舉火焚天”,沈沐川只見招式未至火勁先行,身法疾旋便倒躍而去,但南離刀法之所以獨步武林,便是在于其勢同烈火,招招式式皆咄咄逼人高歌猛進,一步退卻,剩余招式便源源不斷地悉數(shù)而出,最終逼得旁人退無可退,果然沈沐川一下避開,南宮雄烈后招再上,一式更強絕于一式,更兼此刻他心境怒意灼燒,眼前沈沐川好似就代表著十?dāng)?shù)年父子隔離的罪魁禍?zhǔn)滓话悖墩懈窃桨l(fā)暴烈霸道,短短十?dāng)?shù)招之間,沈沐川全然只有避退之策,全無應(yīng)對之法,斗場之中火勁盈天,眼看南宮雄烈已是全然占著勝勢。墨止背靠大樹,見這二人斗在一處,只覺得眼前對決十分精彩,但卻全然未曾意識到,這場爭斗若說江湖中近十年至強一戰(zhàn)也不為過,南宮雄烈身著暗紅長袍,只見一紅一棕兩道身影纏斗不休,他雖看不出個所以然,但眼見沈沐川處處受制,心中一陣焦急,欲要開口助威,胸口疼痛感便及時地讓他住了嘴,只能滿頭大汗地憋在原地。
南宮雄烈轉(zhuǎn)瞬之間便連攻二十余招,沈沐川只管策動身法左閃右避,全然不接半招,他心中焦急,一則是他急于爭勝求個結(jié)果,二則是自家刀法首重壓制力,但卻最耗內(nèi)勁,時間一久便再難支持,沈沐川只管躲避莫不是要拖延時間等待自己氣力耗盡再趁勢進攻?又或是他心念當(dāng)年虧欠,故而有意求敗?南宮雄烈急道:“你不出手,我絕不救人!”饒是如此爆喝,心中仍是猶疑一閃而過,生怕沈沐川只顧拖延卻全不相抗,手上刀招也不自覺地慢了半分。
但正是這片刻機會,沈沐川雙眸中精光一閃,劍指斜刺,直取肩頭,原來沈沐川果然念及自己當(dāng)年猝然之間退出會武,導(dǎo)致南宮家蒙受非議而不愿真的與南宮雄烈斗個上下,南宮雄烈既然不愿提及南宮仰星,以沈沐川之心思,自然也猜到只怕南宮仰星的確因此而大受打擊,心中便再三退避,但此刻聞聽南宮雄烈話中之意,是必然要分個勝負(fù),若是沒有分出勝敗,如何可解那烈陽縛心印?于是只得出手反擊,他這番猛地突襲,正好在南宮雄烈猶疑之際,當(dāng)即左肩守御慢了些許,但南宮雄烈畢竟江湖經(jīng)驗豐富,立馬回掌格擋,然而豈料沈沐川劍指只凌空虛點,欲要接觸時便又攻勢一止,南宮雄烈旋即刀招反擊削去,沈沐川側(cè)頭一避閃過凌厲掌風(fēng),劍指驀地再進一步,這番南宮雄烈卻是再難回防,只覺左肩登時一陣酸麻,竟是被沈沐川率先戳中云門穴,好在沈沐川一指之下并未策動劍氣,否則此刻只怕臂膀已是受了重創(chuàng),他驚詫之余奮發(fā)余力怒揮一掌,將沈沐川堪堪逼退,頭腦中迅速將天下所見過的劍法迅速回想,并未曾見過這等進又不進退又不退的古怪劍法,當(dāng)即喝問道:“你這是什么劍法!”沈沐川輕笑一聲,道:“讓前輩見笑了,我自己琢磨出來的粗淺招式,還請前輩指正!”南宮雄烈知他話中帶刺,但痛意卻是激發(fā)自身爭勝雄心,一股強烈的狂熱感涌上心頭,于是強運內(nèi)勁將穴道沖開,再度與沈沐川斗在一處,但此刻勢頭卻已不比方才那般無可阻擋,沈沐川亦是劍指迎上,二人漸漸竟是斗了個均勢。
而此刻,除卻重傷的墨止,韓燧也躲在隱蔽處觀摩著眼前這一場驚天撼斗,他雖習(xí)武多年,成功做到了狂嵐堂外門弟子中的首位,但卻只得南宮家招法的冰山一角,比之其內(nèi)門子弟仍是相距甚遠(yuǎn),多年來雖隱忍苦練,在江湖上也闖出些名聲,那日卻被沈沐川以飛花為劍驟然間刺傷,信心大是受損,于是便隱沒起來,暗中窺探,但一觀之下更是心驚,原來這二人之斗竟能成這般威勢,招式之間環(huán)環(huán)相扣虛實難測,初時觀看,自己尚可反應(yīng)出如何應(yīng)對,看到緊要處,單單是一招一式的攻防,他便要思忖良久都未必可得一策,若是自己涉身其中,只怕早已被打死千次萬次,與他相比,墨止卻少了許多麻煩,他心中全不懂武事,只會些劈砍的粗淺知識,他此番看來,便全然不必去思索如何克敵反制,如何增減自身招法,只需盡力將眼前爭斗招式記在腦中即可,而他天生頗為聰慧,入眼即記,眼看二人招法玄妙,心知自己一時之間也理解不透,不如就此專心背下,一時之間所記下的東西,反倒更多與雜念繁多的韓燧。
這二人除卻招法繁復(fù)精妙,此刻內(nèi)勁之烈亦是自己從未得見的高明,如今場中火勁與劍氣縱橫切割,恍若狂風(fēng)乍起一般攝人心魄,二人相爭正是到了緊要處,南宮雄烈旋身一招“天火橫生”,刀勢橫掃周身而過,乃是南離刀法中至為強橫的一招,沈沐川身形一矮,已是轉(zhuǎn)瞬之間避過凌厲勁道,足下奮力一登,劍指斜挑,閃電般的攻勢直取南宮雄烈下頜,正是他獨創(chuàng)飲中十三劍中一式“星河鷺起”,乃是首重反擊突襲的凌厲劍招,這一下反擊迅捷無比,所攻之所在更是難以想象,南宮雄烈對陣劍宗高手多年,從未見過這般招法,方才刀招勁力極猛,轉(zhuǎn)瞬間難以收勁回防,眼見劍指進逼咽喉,南宮雄烈一閉眼一咬牙,整個人便朝后仰去,這一仰之間卻是將咽喉避過沈沐川劍指,但劍氣凌厲直突,徑直將南宮雄烈頭上束發(fā)冠挑到半空,霎時之間南宮雄烈須發(fā)戟張,滿臉難以置信地倒退數(shù)步,前面二人相爭兩百余招尚是平手,但這一下沈沐川奇招乍出,竟直接將自己束發(fā)擊飛。
南宮雄烈心道:“我本就以前輩身份出戰(zhàn),若只得個平手都輸了半籌,如今這場面豈不是輸了個徹底?不行,我今日必得與他分個明明白白不可!”一念及此,心中再起爭斗執(zhí)念,怒吼一聲飛身兩掌轟然齊出,原來他心知自家內(nèi)功雄絕天下,而沈沐川當(dāng)年劍法凌厲,卻未曾聽聞內(nèi)功深厚,當(dāng)即打定主意要以及之長攻敵之短,這一掌正是自身余威之精要所在,沈沐川見他如此,忙不迭地喊道:“前輩!較技而已,不必如此!”但南宮雄烈此刻哪里肯聽,雙掌勁力翻騰壓下,沈沐川只覺一陣勁風(fēng)罩體全無閃避余地,心念一動,雙掌迎上,甫一相接之下果然勁力非凡,但沈沐川卻并不硬接,就著勁力順勢一趟,將這雙掌之力盡數(shù)化在大地之上,果然地面難承這般驚世駭俗之力,一陣轟鳴之下碎石橫飛,沈沐川雖泄去這一掌上五成力道,但仍是胸口一陣劇痛,雙臂也麻了幾分,但此刻南宮雄烈掌勢已老,一對掌正在沈沐川牽引之中,借著下躺之力,左腿猛抬,正踢中南宮雄烈胸膛,兔起鶻落之間,地面一片皸裂,磚石煙塵四起,南宮雄烈難以自持地摔到一邊,一時之間難以起身,沈沐川雖是盡力化去這雙掌之威,但仍是接下了不少力道,此刻胸口中一陣氣血翻涌,極是難受,揉了揉胸口便站了起來,隨口便將淤血啐出。
南宮雄烈靜靜地躺在地面,煙塵之中,心痛遠(yuǎn)勝于身體之痛,他此刻只愿這煙塵永不散去為好,再不想看見眼前的一切,數(shù)十年苦修,十?dāng)?shù)年苦尋,今日卻是這般結(jié)果,他心中反復(fù)回想著方才的爭斗,沈沐川所用的劍法,早已超脫當(dāng)年御玄宗劍法圓融中正的古樸之風(fēng),掙脫了窠臼,此刻他的劍法已是改天換日,變得生機勃勃,但較之十幾年前天下會武時的鋒銳無匹爭勇斗狠相比,如今的沈沐川劍中卻又多了許多別的東西,至于多了什么,他一時之間也說不清楚,他如今頭腦中也是一陣雜亂,也無暇再去思索更多。
煙塵中,他望見那座鐵索封閉的木塔樓,窗前依舊沒有自己盼望著的身影,如今看來,不知是對他的懲罰,還是寬慰,他緩緩地站起身,嘴角滲出一絲鮮血,沈沐川已經(jīng)將墨止背到了身前,正色道:“南宮前輩,還請兌現(xiàn)諾言,今日比試,你心有掛礙,在下勝之不武,比試結(jié)果在下也不認(rèn)為我們分出了勝負(fù),只當(dāng)做這是一場未完之爭吧,我相信......那座塔里的人,他不會長久蟄伏的,再出之時,或許天下皆驚,那時,我愿與他再比勝負(fù)。”南宮雄烈轉(zhuǎn)過身也望向那座塔樓,破損的窗戶年久失修地?fù)u晃著,而此刻四下無風(fēng),南宮雄烈長嘆了一口氣,道:“但愿吧......但無論如何,我出掌打傷這位少年,已是犯了忌諱,今日又輸給了你,沒有理由再厚著臉皮見死不救,請將少年的衣衫脫下來。”沈沐川依話而為,將墨止上衣脫了下來,只見那赤紅掌印比之方才,顏色竟又深了幾分,南宮雄烈將手掌摁了上去,潛運內(nèi)功,火勁源源不斷地自墨止身上退了出來,霎時之間墨止只覺身上一陣涼爽舒適,說不出的受用,片刻之間,掌印竟全數(shù)消弭,南宮雄烈說道:“我不食言,已將少年的縛心印解了,你們速速離去吧,老夫十年之內(nèi),將不再行走江湖了。”沈沐川見墨止面色轉(zhuǎn)好,心中也寬慰許多,抱拳說道:“前輩保重身體,在下就此告辭了。”說罷,再深深地望了一眼那并不甚高的塔樓,心中五感雜陳,暗暗嘆氣,帶上墨止,轉(zhuǎn)身離了山莊。
墨止一身傷病痊愈,心中大為暢快,但他方才離得甚遠(yuǎn),也不知那二人究竟說了些什么與沈沐川走在路上不住地追問,沈沐川饒是心思機敏,也猜不透南宮家究竟經(jīng)歷了什么,回想起當(dāng)年會武種種,反倒使得心緒為之一亂,種種前塵故事涌上心頭,全無戰(zhàn)勝強敵之后的心境,這若是放在自己當(dāng)年,鏖戰(zhàn)而勝南宮家二當(dāng)家必當(dāng)狂飲慶賀,但今日,他卻思緒凌亂,究竟自己當(dāng)年任性之舉給旁人造成了多么重大的打擊,一個宗門的未來是否便真的因自己所為就此黯淡,南宮雄烈方才哀默神色始終揮之不去,回憶起當(dāng)年叱咤風(fēng)云的南宮雄烈,今日如何便成了這般不擇手段也要尋到自己與自己一戰(zhàn)的樣子?
這一切讓沈沐川心中苦悶難舒,他不由分說地將墨止背在背上,便出了山莊,心中雖百感交集,仍不忘問道:“墨小子,感覺如何了?”墨止如今烈陽縛心印解除,自是一陣舒暢,輕快地拍了拍沈沐川肩膀,而后用一根手指戳了戳沈沐川的面龐,沈沐川知他有意逗自己開心,隨即說道:“臭小子,之前受傷,怕也不怕?”墨止笑道:“有兩位師傅在,不怕。”沈沐川道:“你還真拿我當(dāng)師傅了,老孫那家伙的確教了你些認(rèn)穴暗器之?dāng)?shù),也算有師徒之誼,我可是從來沒教過你哪怕一招一式,再說了,有我們兩人在你如何就能踏實放心?須知這勞什子印我也無法可解。”
墨止聽他如此問,心中回想這些日子沈?qū)O二人一路陪伴,心中感慨早已積攢了許多,如今只覺經(jīng)歷生死難關(guān),也不想多做掩飾,徑直說道:“兩位我本來都喊叔叔,但其實我心中早就視你們二人如我家人一般,我自遭逢劫難,父親母親都不再身邊,兩位不離不棄,守著我這孤苦之人,若沒有兩位叔叔,只怕我即便僥幸茍活,只怕也早已于人間心灰意冷,我心中對二位叔叔只有感恩敬佩,沐川叔你方才說我是你徒弟,我心中實是有無限歡喜快樂,無論你日后愿不愿傳我武功,你這份恩情,墨止也銘記終生,因此跟著兩位師傅,我從不懼怕什么,日后墨止長大了,不管武功高低強弱,也必要守護師傅們,絕不讓師傅們受到丁點傷害!”他這番話實是真情流露,更兼回想起父母亡故,沈?qū)O二人一路陪伴救助,更是五味雜陳,一時之間竟哽咽著流下淚來,他自烏袖鎮(zhèn)之后從未哭泣,實是內(nèi)心頑強堅韌,情感一直積壓于心不曾表露,此刻一股腦說了出來,便再也控制不住,嚎啕大哭起來,沈沐川聽他一說,內(nèi)心之中也是如冰逢春,為之一暖,他多年行走江湖,自身已是強者,何曾有人說過要守他萬全的?此刻被墨止一語戳中內(nèi)心軟處,當(dāng)即心情也大大好轉(zhuǎn),對一切霎時間充滿信心,對身后背著的墨止更是喜歡得不得了,當(dāng)即說道:“臭小子哭什么,既然做了我沈沐川的徒弟,便不能這般脆弱好哭,你既然愿意同我這殘劍之軀學(xué),我便教給你罷了,不許再哭,聽到?jīng)]有?”他口中說著不許再苦,但語氣之中已滿是柔情,全然沒有勸誡之意,墨止也是一陣嚎哭,內(nèi)心悲傷隨著哭泣,大大寬慰,二人便是這般回了所住的茅草廢屋。
孫青巖見墨止平安歸來,面色也大為好轉(zhuǎn),也十分高興,但見沈沐川也面色頗佳,但表情卻不是爭斗得勝后的志得意滿,反而洋溢著一股溫暖之感,沈?qū)O二人相識多年,也不曾見沈沐川這般樣子,孫青巖忽然覺得沈沐川此刻面容,居然有幾分慈祥風(fēng)范,這不禁讓他打了個冷戰(zhàn),然則沈沐川畢竟還心懷南宮家的淵源歉仄,也便沒有多描述情形,只簡單說了墨止傷勢恢復(fù)的事情,便又獨自一人呆坐在草地上,一直望著日頭自正午而夕陽,自夕陽而昏默。
沈沐川眼前回溯著當(dāng)年的一切,當(dāng)初那個心中只有爭勝一念的自己,最后一戰(zhàn)到來前的夜晚,他在那一夜中首次對自己的揮劍之道產(chǎn)生了疑問與動搖,而這樣的動搖,幾乎是在轉(zhuǎn)瞬之間將他徹底擊潰,以至于他飛也似地逃離了會武所在的百脈峰,當(dāng)時的他,并沒有回想過,自己的離開究竟意味著什么,而他這一離開,再次回到宗門,已過了半年之久,宗門之中師兄弟與師叔伯等人也極有默契地不再提及,但他心中卻知道,這等事情絕不會就此過去,但他卻從未料想到,到頭來所傷至深的,竟是無辜的南宮一脈。
“沐川叔。”墨止坐到沈沐川身邊,陽光照耀在少年年輕的面容上,墨止的臉龐顯得俊美而又安靜,“若你心中有什么想要去化解的恩怨,也許可以試著去化解看一看,也未可知。”
沈沐川聽在耳中,微微一笑:“只怕沒有那般簡單,我當(dāng)年一時心緒難平,害了那人一生。”
墨止說道:“但你既然此刻這般介懷,想來那人對你而言也頗為重要,不妨去談一談。”
沈沐川摸了摸墨止的腦袋,也不知他心中所思為何。
夜色晚空,墨止大傷初愈,不宜長久吹風(fēng),早早便被沈沐川遣回屋里,直至夜幕低垂,他才終于站起了身子,朝著狂嵐堂再度飛奔了回去,他此番獨自而行,身法更快,不多時便回了狂嵐堂之所在,但見全堂出了守夜弟子之外,仍是一片沉寂,也不知是否是自己內(nèi)心感觸導(dǎo)致,似乎看著什么都覺無比沉悶。以他今日的本事,毫不費力地便繞過了守門弟子,徑直奔著鎖心樓而去,鎖心樓乃是狂嵐堂禁地,越是行進,巡邏之人便愈發(fā)稀少,等到來到樓前,已是人影全無,鎖心樓的樓頂處燃著一點熒熒燭火,沈沐川提身躍去,幾個縱跳便閃進了樓中,而樓內(nèi)卻是比樓外看著更加古舊雜亂,蛛網(wǎng)橫生,一股陳舊的氣息撲面而來,若非燃著一只新燭,沈沐川幾乎難以相信這里還有旁人居住。
“你來了?”角落里傳來一聲輕快的聲音,著實嚇了沈沐川一跳,回頭看去,居然是個垂垂老者坐在一片碎木磚瓦之中,邋遢至極,骯臟非常,相貌與聲音脫節(jié)得厲害,若只聽聲音,還以為說話之人不過二十來歲,但看此人渾身打扮,卻更像一個蒼老的乞丐。沈沐川湊近觀看,不由得大吃一驚:“仰星兄弟!你怎會如此了!”
眼前所坐著的形同老者一般之人,正是南宮仰星,當(dāng)年那個刀宗魁首,少年天才烈烈風(fēng)華的俊杰刀客。
“喝茶嗎?”南宮仰星笑著,用一只粗瓷大壺倒了一碗茶遞了過來。
沈沐川一時之間被眼前的南宮仰星震驚得無以復(fù)加,但看了看四下里這般雜亂殘破,仍是說道:“茶就不喝了,你也別喝了,回頭鬧肚子,你怎么會......如此......”
南宮仰星笑著,沒有說話。
沈沐川心中暗嘆,又何必說呢?說出來又有何用呢?自己當(dāng)年任意妄為,心念動搖便離了會武百脈峰,扔下宗門一眾前輩和眾多同試武者,今日想來已是引為終生憾事,南宮仰星見他面色陰晴不定,也笑著擺了擺手,再倒一杯清茶,說道:“多年前的事了,我如今這個樣子也不是你害的,終究還是我當(dāng)年內(nèi)心脆弱,你也不必過于自責(zé)。只不過后來我自囚于此地,身漸封鎖,心中卻別有一番天地,而這無法與我父親言說,以他那般爭強好勝,必然要我出去與你一戰(zhàn),若是能與他講清道理,我早就出去了。我當(dāng)年飽受爭議之后,實是不愿再動武,于是便不再外出,但十幾年來卻始終在思索武學(xué)之道,如今我身軀雖朽然老化,但若是單輪武學(xué)理解,只怕不輸于你呢!你今日與我父親一戰(zhàn),我有所觀摩,以我觀之,你如今之武學(xué)造詣,已窺絕頂門徑,尤其你今日之劍法,也是我從未想過、從未見過的全新境界,招式之新奇瑰麗,只怕如今你的辜御清師兄,也未必能立時破解,因此,我父親輸?shù)囊膊辉!?br />
言談之間,沈沐川凝神細(xì)細(xì)觀瞧,竟似又看到當(dāng)年的少年豐姿,更是被他一席話說得一陣慚愧,當(dāng)下也不插話,聽著眼前這位老少年繼續(xù)說著:“其實,當(dāng)年為了勝你,我早就觀看過你與宗正卿那一戰(zhàn),當(dāng)年我便感覺你所用的劍法雖還是御玄宗的劍法架構(gòu),但內(nèi)里實則已經(jīng)萌生了新芽,煥發(fā)了新生,故而你的劍法形舊而神新,旁人皆難破,直至你對上宗正卿,他的劍法修為絕不在你當(dāng)年之下,你的劍法對上那般匹配的對手更促進掙脫窠臼,當(dāng)時我便感覺這是一套充滿了生命力的全新劍招,今日觀之,你已得十二式,虛實之間實難猜測,但如今我觀你劍勢仍有余勢未盡,當(dāng)還有最終一劍你仍在苦思冥想吧?”
沈沐川點點頭,笑道:“兄弟你看得準(zhǔn),我這劍法的確尚有一式欠缺,但我已是苦思多年而不得,不知你怎么看?”南宮仰星昂首笑道:“你是劍宗百年不世出的大才,你若是思之不透,我也難以看破。說起來,你當(dāng)年若是沒有退出,我也不是你的對手,我當(dāng)年的修為也不及宗正卿,可以說,我這總魁首就是白撿來的,只不過我當(dāng)年心有執(zhí)念罷了,如今時過境遷又有何可執(zhí)著?你這劍法已完全超脫我的見識,我十幾年閉門造車,哪里比得上你周游萬方所得的劍法?這最終一劍,還需你自己去想,但無論如何,我想這最后一招,必然是震古爍今的通玄一劍,若是有朝一日你悟了出來,還望你能前來與我一觀,記得帶酒,沒酒我是不接待的。”
二人說到興頭,忍不住撫掌大笑,沈沐川解下腰間酒葫蘆,遞了過去:“兄弟你先喝一口解解饞!有空我給你烤些羊肉送過來,那才是人間真味!”南宮仰星笑著接過酒葫蘆,朗聲道:“好!你敬的酒我要喝的,今日喝過,下次必定是要喝你那第十三劍的出世酒,如何!”沈沐川昂首長笑,當(dāng)年二人種種因果,便是在這酒里,化為點點過往記憶,再不必掛懷留念,南宮仰星當(dāng)年遭受各路非議,一時之間也難以得到家人理解,才自鎖樓中,今日重見沈沐川,心中千纏百結(jié)也就此而解,當(dāng)即也決定今夜過后便離開鎖心樓,再與家人重聚,二人飲酒一直飲到天色微明,皆酩酊,南宮仰星言談間顧盼瀟灑,昏睡過去前,湊近了對沈沐川低聲道:“你如今,可還是當(dāng)年那柄爭勝之劍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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