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圍困
“鎮東侯”還難以習慣自己的新稱呼,怯生生的起來,小聲問:“這個……這個……軍師,可以的話,我能不能知道,為什么升了我的職務呢?要知道,我們畢竟是打了場敗仗,這個這個……好像……”
黑狐打斷了他的說話:“鎮東侯,你這就搞錯了!陛下獎勵的是你的忠誠,一場小小敗仗不算什么,陛下怎么會責罰你呢?當然……”
頓了一頓,他意味深長的說:“也是有人在陛下面前為你說了好話的!
程有成賠著笑臉道:“啊,是,是,修羅皇陛下英明,英明!臣一定赤膽忠心報答,也多謝軍師大人您的提拔,有機會請您代我向青龍殿下問候……”
他心里猜想,一定是青龍太子為我說了好話,恩,一定是這樣,當初投靠青龍殿下真是個明智的選擇!
“軍師,沒有別的事情的話,微臣這就告退了!”
黑狐點點頭。
新任的鎮東侯點頭哈腰訕笑著倒退著離開了,看著他的背影,修羅族的總軍師發出意義不明的哼聲。他慢慢的斟起杯茶,卻沒喝,出聲說:“該出來了!
帳篷后面的簾子掀動,一個中年男子走了出來,非是別人,正是左狼王修羅騰。他恭謹地向黑狐行了一禮,總軍師回禮,出聲問:“剛才都聽見了?如何?”
修羅騰苦笑道:“此人貪生怕死,不堪重用!不過,他的能力還是非常出眾的!”
黑狐深有同感地點頭道:“我也這么想,但此次若非他,我們也不會那么快打到天京城下。論軍事才華,他是遠遠不及北天城鎮守武雄風!
修羅騰附和著說:“軍師明見。只是我有一事不明,想求教軍師。”
“請說。”
“今天的御前會議上,諸將都眾口一詞的指責說程有成是今天的罪魁禍首——說是他的部隊第一批逃跑的,導致全軍崩潰。天絕說他驚慌失措,指揮不當,導致我軍敗亡。那個龍騰飛干脆就說他是吃里爬外,企圖自殺我八部眾族的兵馬,就連太子都贊同他們的說法——我想知道,為什么這樣軍師還是極力保住了他的性命?”
“他們這樣說一點也不奇怪,”黑狐輕笑道:“天絕他們想保住自己的腦袋,就必須要把戰敗的責任推卸掉,本來最好的借口就是推說‘指揮不力’,但可惜是今天的指揮官是青龍殿下,未來的修羅皇,他們不敢得罪他,就只好找程有成做替死鬼了。生死攸關的關鍵時候,太子殿下也顧不上講義氣了。”
說到“講義氣”三字時候,黑狐的口吻說不出的諷刺。修羅騰明白他沒說出來的話了:太子身為上位者,卻沒一點擔當的膽量和氣魄,只會對部下推委卸責,如此器宇,怎能擔得皇者重任呢?
“你不用多想了,程有成現在對我軍還有很大的用處的,所以我保了他,沒別的意思。只是可惜了那么多將領,好話說盡、費盡心機,還是未能逃脫一死。各軍團長只是因為身有戰功才可以免死,卻被剝奪了公爵的爵位。我們的陛下真是雷厲風行啊,就連青龍殿下也被剝奪了兵權,禁閉反醒去了!
修羅騰不禁問:“軍師大人,不知部隊新的總指揮是誰呢?”
黑狐笑而不答,修羅騰老臉一紅,自嘲說:“這是機密大事,本王冒昧了,請軍師當沒聽見好了!
黑狐喝了一口茶,道:“王爺,無妨。你是天狼軍統帥,高級軍官,有權力知道的——對了,陛下很關切你的身體,不知康復得如何了?”
黑狐突然轉換話題,修羅騰不明其意,但旋即恍然大悟,想起幾天前,自己為了取信那只“母老虎”,聽了青龍太子的計策,“自殘”身體,臥榻兩天,想來“母老虎”看望過自己之后,報告給了修羅皇陛下。
修羅騰禁不住老臉漲紅,忙道:“不礙事,有勞陛下牽掛了,身子已經大好了,沒什么妨礙了。”
“武功可也恢復了?可以上陣了?”
“?這個,武藝有些退步,但并沒有大損。如果陛下有所差遣,請軍師盡管吩咐,誤不了陛下的事的。”
“恩,”黑狐很滿意點頭:“王爺,剛才你不是問新的總指揮人選嗎?現在我可以告訴你了。”仿佛為了取得最大的震撼效果,他語氣故意停頓了一下,道:“就是你!
片刻的震撼過去了,修羅騰這才回過神來,急忙謙虛自己才疏學淺,不配如此重任,恐怕有負陛下知人之明,并且聲明軍中才能威望在他之上之人多得是,請軍師三思另外考慮人選……等等等等。
黑狐笑笑說:“這是陛下的意思,王爺你就別再推辭了。青龍殿下畢竟年輕,怎及得上你!”
他的語調轉為嚴肅:“陛下任命你為三軍統帥,是賞識你的才華。武天虎小賊所帶部隊實為百戰精銳,本就強悍過人,現在他們已經無路可逃了,必然作困獸之死斗,反撲之力強大異常,這一仗并不好打的。青龍殿下是為了在陛下面前邀寵,輕敵躁進,現在已經吃了大虧了。希望你不要讓陛下失望了才好。”
最后一句話他故意講得又輕又慢,讓修羅騰慢慢體會話中的含義。
想到了大營門口掛著的那一串腦袋,修羅騰的背后出汗了:“是!本王一定牢記軍師教誨!
“有件事情我不得不要提醒你:其實在今天指揮重甲騎兵擊敗青龍殿下的人并非武天虎,敵人還隱藏著一個極其高明的指揮官。你要留意他!
修羅騰驚訝地道:“啊?軍師,我親眼看見武天虎本人在出擊的隊列中,天和將軍也是他身邊的護衛殺害的……”
“王爺,用點腦子!”黑狐聲音帶上了少許不耐煩:“你要想想:當時,武天虎本人一馬當先的殺進了我們陣內,當時是那種刀來槍往、人仰馬翻、塵土飛揚的局面,人馬擁擠得看不清楚五步開外。這樣子,武天虎還能廝殺自保一邊,將自家近兩萬多兵馬指揮得如臂使指,絲毫不亂,他是怎么做到的?就算他能做到,那兩萬多人馬在那么喧嚷混亂的環境里,又是怎么樣接收他的指令呢?”
修羅騰還是第一次想到這個問題:“這個…”
“王爺,敵軍的指揮官極為高明。你留意下對方的攻擊線路就發現了:鐵甲軍擊潰了側翼的天眾軍團以后,并沒有直接的攻擊最為靠近的天狼軍團,而是繞了一個弧線反去攻擊中路的順天軍團,從戰斗力比較弱的第二十軍那里打開缺口——你看這個弧線繞得非常的有學問,既避免了把自己右側翼暴露在天狼軍團攻擊正面威脅之下,又使得攻擊的角度、方面非常的巧妙,擊潰的順天士兵都被驅趕、壓逼往狼騎軍,等于免費替他們打了頭陣沖亂了我軍的陣型——這并非偶然的,后面這種手法還多次出現,都是用我們的人來沖亂我們的后續部隊!
“對全局準確的把握,敏銳地察覺我軍的破綻并能迅速調集兵力制造局部優勢,善于制造我軍的混亂然后趁機擴大,有意分割我軍部隊與指揮系統之間的聯系——對方指揮官的用兵手法巧妙到了藝術的境界!我們雖有近百萬大軍,卻根本沒有用武之地,只能像塊笨重的死豬肉似的被人家一點點的宰割,在混亂中漸漸的崩潰——你想想,武天虎身處混戰最激烈的旋渦中心,自保尚且不及,這樣幾近完美的指揮,他有可能做到嗎?”
順著他的思路,修羅騰的腦海中回憶起當時的場面:天色黃昏,人山人海,刀山劍林,塵煙彌漫,落日底下幾十萬人馬在混亂的廝殺、逃跑、死亡、流血,殺聲、慘叫聲、呻吟、馬蹄、腳步聲混雜,喧囂一片,騎兵殺得性起,汗水淋淋一個頂二十個,城頭上旗幟飄揚,自家兵馬則氣勢上完全被壓倒了,丟盔棄甲,兵器、旗子丟了一地……
他猛的睜大了眼睛,道:“軍師!我明白了!是旗幟!他是在城頭通過旗幟來遙控指揮全軍行動的!也只有在高高的城頭上,他才能看得清楚全局形勢!”
“非常對,但是……”黑狐的語調安詳:“這個未知的指揮官是誰呢?”
“軍師請放心,”修羅騰語氣十分的自信:“無論他也好,武天虎也好,就是武無敵,在我軍百萬之師面前,只有死路一條!”
廣闊的湄水河平原上,白天在此廝殺的兩國幾十萬大軍已經潮水般退去,殘留下血淋淋的一層尸骸,鋪滿了整個大地,密密麻麻的斷槍殘矛一直蔓延到天邊,展示著戰爭的殘酷。
遠方出現了一線黑壓壓的影子和金屬的反光,輪廓越來越大,可以看清楚,那是無數的修羅部隊在朝這邊前進。就像那蝗蟲吞噬大地一般,各種各樣的雜色的帳篷就像那無數綻開的花朵,覆蓋了茫茫的湄水平原。
諸葛青云與武天虎相視駭然:白天剛剛給了敵人那么大的重創,不到幾個時辰,敵人的生力團隊就上來了。和這么一個回復力驚人的敵人作戰,真是可怕,他們擁有幾乎無盡的后援。而今天白天不到六個時辰的激戰,就幾乎消耗盡了中央軍所有的資源,現在弓箭、滾石和火油等防御工具幾乎已經全部告罄,全軍上下都已疲憊不堪。
一路又一路修羅步兵舉著火把前進,那勢頭像是敵人不甘心白天的失敗,要連夜再戰。天京城頭重又吹響了告警的喇叭,士兵們再次進入了崗位。
但修羅兵們卻沒有再前進了,到了離開城頭不到一百丈的地方停留下來,開始叮叮當當的敲打著什么。不一會,神鷹軍都明白了:敵人是在布置專門對付重甲騎兵的柵欄和拌馬索,還有人在地上埋著什么,諸葛青云猜他們是在裝地刺,那是種有尖銳突起的小東西,也是用來對付騎兵的。
在修羅兵的后面又出現了大群大群的神鷹叛軍士兵,他們肩膀上抗的不是武器,卻是工兵鏟,圍著天京城開始敲擊地面挖壕溝。在這種多雨水的季節,土地松軟,挖壕溝實在是件很容易的事情,可以看出神鷹叛軍士兵干得很起勁,不過仍有很多的修羅族軍官握著鞭子在監視著,很粗暴的抽那些干得不賣力的家伙,所以叛軍士兵們也沒誰敢偷懶。
諸葛青云沉重的嘆口氣。他最害怕的事情終于發生了。敵人已經改變了策略,不再強攻,而是改為正式的圍困。以七十萬對他們這么三十萬,這是幾乎沒有突圍的可能。
相比起白天的狂燥雜亂,現在敵軍顯得沉穩又秩序,一批又一批分工合作,井然有序又有效率。武天虎喃喃道:“奇怪了,他們是否是更換了指揮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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