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愚蠢的蠢貨
其實早在進入北疆之初，修羅人就有過從北疆當?shù)卣魇占Z食的念頭。只是當時的修羅軍統(tǒng)帥修羅青龍，擔心這樣會激怒異族聯(lián)軍的士兵，當時還需要他們的助力，因而沒有付諸實行。但到了現(xiàn)在，形勢已變。
在拿下北疆全境之后，修羅青龍已撤軍回國。而接替他的是新任的北疆大總督，古羅圖古公爵。這個古羅圖也是接替修羅騰，新任的修羅第十軍的軍團長，所行所事，全無顧忌，天不怕地不怕，更不怕人民。
修羅帝國派遣這樣的人擔任北疆大總督，也是情非得已。修羅軍在入北疆之前，修羅皇曾明確地宣布：誰割下的鷹軍人頭最多，朕就封他為北疆大總督。
如此，北疆戰(zhàn)爭結(jié)束后，各軍一統(tǒng)計，結(jié)果取下鷹軍人頭最多的，非是修羅青龍的第二軍皇家軍團。也非是修玉河的第六軍黑豹軍團。而是古羅圖的第十軍，天狼軍團。
古蒙平原一戰(zhàn)，就是第十軍的杰作。那一戰(zhàn)，古羅圖收割的鷹軍士兵人頭，不下十萬之眾。整個古蒙平原鋪滿了鷹軍的無頭尸身。這樣的驚人戰(zhàn)績，誰能爭鋒？
因而，古羅圖理所當然，毫無爭議地擔任了北疆大總督。他的上任，北疆各族人們的噩夢來臨了！
古大總督的征糧命令一出，就使北疆各種族一片怨聲載道。
北疆本來就不是糧食產(chǎn)地，往常這里的糧食都是依靠神鷹帝國南方輸入的，再加上連續(xù)兩年摧殘和極大的毀滅戰(zhàn)爭，青壯年都被抽調(diào)去當兵，土地荒蕪，導致糧食生產(chǎn)大幅度減縮，很多家庭里都已經(jīng)沒米下鍋了。這個時候要拿出這么大一筆糧食，實在很困難。
北疆各族紛紛抱怨都說：“就連神鷹執(zhí)政時，也不會在這個青黃不接的時節(jié)收糧。我們浴血奮戰(zhàn)趕走了神鷹帝國的統(tǒng)治者，卻換來了更壞的！我們犧牲了那么多的年輕人，究竟是為了什么？”
民眾的反應是如此激烈。以至于修羅人的征糧隊不得不用棍子亂敲，將獸人族、蠻人族的老幼婦孺打得嗷嗷直叫，交出了他們最后一糧食。
到了六月初，征糧隊好不容易才勉強地完成了一半的征糧任務。對于這個成績，古羅圖大人很不滿意。他對下面的官員們說：“你們就是不夠干練。”
于是，古羅圖親自在古蒙郡為大家做了一個示范：修羅軍在每個家庭都抓一個人當人質(zhì)，如果在半月之內(nèi)，這個家庭還無法繳出規(guī)定的糧草，就把人質(zhì)給殺了。
半個月過去了，古蒙郡基本上完成了征糧任務。
如此，北疆各地的總督們紛紛仿效上司的做法，但不知什么原因，效果卻不是那么的理想。
砍了幾萬人質(zhì)的腦袋，任務才不過完成了七八成。
一六七九年的春夏之交，整個北疆地區(qū)千里饑荒，餓死了五十多萬人。
掙扎于生死一線的饑民，不甘心全家妻兒老小跟著自己一起餓死，紛紛起來打劫修羅人的運糧車隊。整個北疆盜賊遍地，秩序大亂。
修羅守備部隊則回報以最殘酷的鎮(zhèn)壓手段，一旦抓到搶糧的，全部活活剝皮。一時間從最東邊的平川郡，到最西邊的瀚海郡，及最北的北海郡，道路邊的每一棵樹下，幾乎都吊著剝了皮或者燒焦的尸體。修羅駐軍每天來回奔走，忙得不亦樂乎。
緊張的形勢到了八月底逐漸緩和了下來：又到了每年的糧食收割季節(jié)。
恰好今年北疆的糧食收成不錯，隨著一批批新糧的收割，搶糧的強盜漸漸少了，最后幾乎全部銷聲匿跡。
大家都松了口氣，以為苦難的日子終于熬過去了，將來的日子會越來越好的。
但他們還是高興的太早了，完全沒有感覺到，比起戰(zhàn)爭和剛過去的饑荒中的經(jīng)歷，更加沉重的災難和痛苦正在家門口等著他們。
九月初，北疆大總督府又布了今年的第二次征糧任務，每人征收糧食四百公斤，同時下令每戶出一名青壯年服勞役。
后世往往認為是北疆大總督古羅圖過度急功近利，導致了修羅北疆政權的夭折。他們都說如果修羅人委任的北疆大總督不是古羅圖的話——比如說換成仁厚點的修玉河或者手段更溫和點的修羅青龍——那么修羅人在北疆的統(tǒng)治應該能維持更長久的時間。
畢竟當修羅人剛進北疆時，北疆民眾甚至是歡聲雷動，夾道歡迎。修羅大軍進入那熱烈的情形，不禁讓人想起了兩百多年前，神鷹人進軍北疆的一幕。
但后世也有史學家獨持己見地認為：歷史不會因為偶然而改變。無論是誰擔任北疆的大總督，結(jié)局都是必然的。
雖然北疆地區(qū)已經(jīng)劃入了修羅帝國的版圖，但是修羅人卻未把北疆的民眾當成自己的臣民。
貧瘠的北疆地區(qū)被修羅人當成他們與神鷹帝國戰(zhàn)爭的后勤補給地和殖民地。在修羅人看來，不過是為了實現(xiàn)他們征服大陸目標所需要的一塊墊腳石罷了——誰會對一塊“墊腳石”有任何的憐憫和同情呢？
這年夏秋時節(jié)的第二次征糧任務，完全是出于修羅帝國上層對古羅圖的授意和命令。由于戰(zhàn)爭，修羅國內(nèi)耽誤了春耕時機，糧食欠收，有出現(xiàn)饑荒的可能。
古羅圖的橫征暴斂，不過是執(zhí)行上層的命令罷了。只不過他選擇了一種他認為是最簡單、最有效的方式——同時就是最殘酷、最野蠻的方式。
鄉(xiāng)鄉(xiāng)鎮(zhèn)鎮(zhèn)到處響起了修羅守備軍的馬蹄聲響，他們大聲的吆喝著，宣布最新的征糧命令：“每人四百公斤糧食馬上交出來！”
雖然來自修羅國內(nèi)的命令，只要求每人征收兩百公斤糧食。但是古羅圖也長了點私心，他想為自己的部隊積攢點軍糧，就將征糧額度提高到了三百公斤。而他麾下的各郡總督和駐軍頭目，則有樣學樣，層層加碼，最后達到了這么一個令人震驚的數(shù)字：四百公斤。足夠一戶尋常人家吃一年的口糧。
一片雞飛狗跳中，修羅士兵挨家挨戶地搜查，將那些交不出糧食的人家搜了個底朝天，砸碎了所有的米缸、鍋爐、最后將茅草房屋一把火點著了，熊熊烈焰中，冉冉上升的黑煙，熏黑了黃昏的天際。
獸人族、蠻人族、高岳族的老幼婦孺被吊了起來，用棍棒亂打，村子的上空回蕩著一片鬼哭狼嚎的凄厲叫聲。
整個北疆大地都在修羅占領軍的鐵蹄下流血呻吟……
為了糧草的征集已經(jīng)搞得怨聲四起了，但修羅人的需求并不局限于糧草。
在上次戰(zhàn)爭中他們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雖然驍勇的修羅軍在平地上打起野戰(zhàn)來，稱得上所向無敵。但在對天京城的攻擊中，上百萬的修羅大軍居然拿不下堅守孤城的少數(shù)神鷹守軍，這暴露了修羅軍隊作戰(zhàn)能力上的薄弱環(huán)節(jié)——不善于攻城。
而修羅人如果打算從北向南，進軍神鷹帝國，所要遭遇的第一仗，就是堅不可摧的北天城。這可是比天京城要強上數(shù)百倍的堅城。
修羅最高統(tǒng)帥部認為：攻城能力的薄弱主要是因為缺乏武器裝備。
在修羅軍中云梯、沖車、登城車、攻城車、鐵甲盾等攻城武器，數(shù)量遠遠少于神鷹軍，技術上也遠比神鷹軍來得落后。這是修羅軍隊作戰(zhàn)能力無法突破的瓶頸。
所有這些新式工具和武器的制造，都需要大量的金屬和煤。
于是，大批大批的北疆各族青壯年平民，在修羅兵皮鞭的驅(qū)趕下，進入了新開辟的礦里進行高難度、高危險的開采作業(yè)。
在修羅人開挖的礦井中——這些礦井比迄今為止所挖的任何礦井更深——人們掙扎著成群地病倒、死去。在不見天日的黑暗地底，成千上萬的礦工因為塌方、倒塌的災難事故而送命。他們的軀體被石塊壓成齏粉，深埋地下。
由于把一切的生產(chǎn)能力都集中到了修羅國內(nèi)的軍事建設上，造成了北疆地區(qū)的經(jīng)濟幾乎徹底崩潰。為了躲避勞役和征糧隊，村民們離鄉(xiāng)背井，丟下了剛播種的糧田。于是種了一半的土地開始荒蕪，長滿了野草。
人們回憶起剛過去不久的饑荒，開始了極大的恐慌。
一般來說，北疆的民眾是淳樸的，刻苦的。他們可以忍受貧窮、忍受饑餓、忍受家徒四壁、一無所有。他們?nèi)淌芰松锨甑目嚯y，像駱駝一樣的溫馴，又如老黃牛一樣的忍耐。
但是，這所有的一切忍耐，都得有個最起碼的底線：只要可以活下去。一旦這個底線也不能保障時，他們就會變得非常的狂暴和桀騖不馴。也就是這個原因，他們可以忍受神鷹帝國長達兩百多年的統(tǒng)治，但如今面對修羅人的暴政，他們卻連一年也受不了。
北疆古蒙郡素以民風剽悍和熱愛自由而聞名，當年就是他們第一個起來反抗神鷹朝廷的暴政，如今又是他們再一次給整個北疆做出了光輝的榜樣：為了抗議修羅人的橫征暴斂，古蒙郡澄觀城爆發(fā)了大規(guī)模的暴動。
幾萬衣裳襤褸、大叫大喊的獸人族和蠻人族，占領了這個城市長達兩天之久.他們大聲地譏諷和嘲笑當?shù)氐男蘖_總督，喊叫聲淹沒了一位修羅正規(guī)軍百夫長的威脅喊話。憤怒的暴動群眾向全副武裝的修羅兵隊投擲泥塊，發(fā)起攻擊。
被激怒的當?shù)乜偠揭篑v軍出兵鎮(zhèn)壓，冷靜的駐軍將領不得不指出：“眼前這一片憤怒的人山人海，足足有十幾萬人。就算派盡在當?shù)氐娜啃蘖_士兵，也不到六千余人。一旦激怒了他們——勝負姑且不論——他們隨時可以地沖垮總督府門口那道薄弱的衛(wèi)兵人墻，后果大人您可以自己想像！”
明白這點之后，古蒙總督渾身哆嗦著，躲進了總督府的地下室里，自作囚徒。
北疆大總督府的反應則非常強烈。神鷹帝國的朝廷因為疏忽和反應遲鈍，而導致小小的叛亂蔓延、從而迅速發(fā)展成為席卷整個北疆的大災難，最終失去了整個北疆。
有了這樣的前車之鑒，古羅圖決心不犯與神鷹朝廷同樣的錯誤。
三萬修羅正規(guī)軍迅速地派往了叛亂地區(qū)。通往那里的每一條道路、每一條小徑都被封鎖，整個叛亂地區(qū)成為一個與外界隔絕的真空地帶，那里所發(fā)生的一切將永遠不被世人所知。
在接下來的幾天里，位于古蒙郡下游鄰近的天原郡村民，發(fā)現(xiàn)藍河的河水無法再飲用了：往日清澈見底的整條河流，都變成了淡淡的粉紅色，還散發(fā)著若有若無的血腥味。凡是見到這一情形的北疆民眾，無不嚇得臉色慘白，噤若寒蟬。
而修羅官員對此的解釋是：上游正在進行大規(guī)模的水利修建工程。那種紅色是由于一種特別的紅泥，溶解于水中造成的。
但在民間——特別是在一些與澄觀城相鄰的地區(qū)，那里的村民耳朵聽力相當?shù)暮茫暳σ膊辉趺床睢獏s流行著另外一種說法：“修羅人在澄觀城實施了慘絕人寰的大屠殺！”
這種說法得到民眾的認同，口耳相傳，迅速傳遍了整個北疆！
對于先前古羅圖的橫征暴斂，北疆民眾還出了諸多抗議和不滿。但對于這次的澄觀城屠殺事件，他們卻回報以壓抑的、死一般的沉默。因為他們已經(jīng)覺悟到自己所面臨的殘暴對手，不是可以用語言和道理來說服的。
一片沉默之中，仇恨的種子一天天的生根、萌芽……
“愚蠢的蠢貨！”
藏匿在風城的修羅飛鳳得知古蒙郡“澄觀城大屠殺事件”之后，只是這樣罵了一句，就保持了沉默。縱然她對古羅圖這等血腥鎮(zhèn)壓的殘暴行徑不認同，卻也無力阻止，深感無奈。
大廳里，就坐著三位修羅公主。修羅珠得到澄觀城的事件后，第一時間就找來了修羅飛鳳，本以為她會大發(fā)雷霆，會將古羅圖痛斥一頓，沒想到她只是這樣不痛不癢的罵了一句，便沒了下文，不免有所失望：“兩位姐姐，我是不是該把這件事盡快地匯報給父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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