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第章 孽徒
玉虛宗內暗地欺壓事小,敗露事大。
再加上楊一帆一群人也不過是十幾歲的少年,倒也沒真打算把虞驚夜怎么樣。
為了師妹爭風吃醋,把虞驚夜教訓一頓放下狠話后,也就走掉了。
寂靜的竹林中,被打的奄奄一息的虞驚夜捂著肋骨處,從地上緩緩爬了起來。
動作間牽扯到身上的傷口,疼的撕心,但他只是輕輕皺了皺眉,面上沒有一絲表情。
伸手隨意抹了抹唇角的鮮血,抬眼時,黑白分明宛若兩丸水銀的眼,襯著竹林里的清風,冷的嚇人。
從始至終,在這場欺壓的暴力里他沒有說過一句話,甚至連表情都沒有變過一絲。
沒有人知道他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面無表情起身之后,虞驚夜沒有回去療傷,而是一路向前繼續他被打斷的事。
近日。
時值天下第一仙門玉虛宗,十年一度的升仙大會,門內氣氛正高昂著。
畢竟這意味著踏入仙門,升入內門,甚至可能成為七大主峰,七位仙尊親傳的機會。
誰能不激動。
玉虛宗作為天下第一宗財大氣粗,自然也是十分大方的。
升仙大會在即,便吩咐下去給宗內所有弟子,無論內門外門皆發放一套資源。
虞驚夜今天就是去領資源的,不料半路被楊一帆那群人截住,帶到竹林教訓了一頓。
現下他起了身,便直接往資源發放處走去。
一路過去時,他衣衫破爛身染鮮血,額頭上還掛著好大一塊血跡,身上臟兮兮的全是灰,簡直狼狽非常。
周圍的弟子全都在看他。
那些嘲笑的,驚愕的,幸災樂禍的目光扎到人身上,刺眼的像尖刀。
對于虞驚夜,外門弟子大多數是知道的。
畢竟長得那么好看,就是匆匆撇上一眼也無法忘掉。
但這并不是他最出名的地方。
他為人熟知是因為他入門五年仍未能引氣入體,是有名的廢材。
甚至有人私底下給他起了個外號,叫漂亮廢物。
近日來,這位虞驚夜的名聲更是大燥。
因為那張漂亮的臉,被驟然見過他一面的,玉虛宗掌門的小徒弟童一微放到了心上,三五不時就要來找他玩。
這下可讓一直愛慕童一微的內門弟子楊一帆吃了大醋,三個月來時不時的來找虞驚夜麻煩。
一開始,原本還有人看不過。
可誰讓楊一帆是七大仙尊之一的親傳弟子,前途無量身尊勢大。
而虞驚夜呢,不過是一個入門五年仍無法引氣入體的外門廢物罷了。
幫他,是吃力不討好,是得罪大人物。
漸漸的,所有人都對虞驚夜的遭遇視如不見,他被整個外門給孤立了。
甚至于,有些想要討好楊一帆的人,也開始欺負虞驚夜。
他們故意給他留下餿飯,克扣他的資源,給他分配最差的住所最累的任務,明面上冷嘲熱諷。
這樣的日子,想也知道有多難挨。
久而久之,虞驚夜就像一匹傷痕累累的小狼,沒有朋友獨來獨往,被所有人排斥。
但他總是沉默著,像是一塊冰,即使被欺壓到塵埃里也從來都冷著臉不說一句話。
這次亦然。
虞驚夜像是沒看到周圍人的目光一般,黑白分明若一汪水玉的眼里沒情緒,就那么捂著傷口往前走去。
走到資源發放處的時候,時間已經很晚了,幾乎沒有再來領資源的人。
負責發放的弟子們也松懈下來,正激動的說著什么。
“也不知道這次大典清羽仙尊會不會來!”
說話的是位年輕的小弟子,提到清羽仙尊的時候,臉上的小雀斑都興奮的要跳躍起來。
“仙人之心豈是我們能揣測,但是,”回答他的是站在中間那位年紀稍長的弟子,面上一臉向望,“但是若真能見仙尊一面,此生足矣。”
“是啊!”旁邊的搶著回答,“不敢奢求拜入仙尊門下,便是只望一眼,只一眼,也此生無憾了!
就在他們正激情澎拜暢往那位傳聞中的清羽仙尊之時,虞驚夜已經走近了。
少年修長好看的手指微揚,將指尖令牌放到桌上,發出噠的一聲脆響。
他冷淡若玉般好聽的聲音隨之響起。
“領資源。”
被毫無禮貌打斷話的三位心里自是有些不爽,抬起頭來,卻是望見了虞驚夜的臉。
中間那位年長的師兄見到是虞驚夜,眼里登時浮起冷嘲的笑。
他是楊一帆的爪牙,負責外門資源發放,往日里就是他克扣虞驚夜的資源來討好內門弟子,怎么也不會放過現在。
“我當是誰,原來是我們的漂亮廢物虞驚夜師弟啊。”
他話音落下,周圍登時發出刺耳的嘲笑聲。
虞驚夜沒有一絲表情,只是看向中間那位師兄。
“領資源!
說話之時,黑瞳落在人身上,冷的沒有一絲情緒,像是沾染著地獄里黑沉的氣一般寒。
竟那位師兄微微有些發抖。
不,不過是個廢物而已!
師兄沒底氣的冷哼了一聲,覺得面子有些掛不住,臭著臉伸手去拿資源。
結果在望到裝著資源的空間袋時,眼珠一轉,面上浮現一絲不壞好意,指尖一轉摸到了內里存放報廢資源的地方。
伸手隨便扯出一個包裹扔到虞驚夜身前。
“喏。”
虞驚夜接過資源,眉頭微微一皺。
包裹里的東西是一柄劍,一瓶丹藥,一套青白弟子服。
然而劍是斷劍,丹藥只有一顆,弟子服……
如今是深冬了,對于實力低微的外門弟子,發放的應當是棉服。
可虞驚夜手中的這套棉服內里沒有一絲棉絮,比夏日里的單衣還不如。
他還沒能引氣入體,若是大冬天只穿這個豈不是會被凍死。
但虞驚夜沒有說話,只是望了中間那位得意師兄的臉,便轉身離開。
靜室內,水幕前。
臥在榻上看見這一幕的喬珍輕嘖一聲。
不愧是他。
真能忍啊。
但這位可不是什么善茬,他那一眼一眼望過去,看到的人估計都進了他心里的生死簿了。
只不過他現在實力低微,沒找到機會下手而已。
喬珍的目光落到水幕里,小少年漂亮又狼狽的身影上,紅唇微勾,浮現一個慵懶的笑。
嘖嘖嘖。
我的小可憐兒。
水幕里。
虞驚夜頂著眾多外門弟子嘲笑和看熱鬧的目光,已經回到了自己房間。
因為多受苛待,他的房間被安排在最冷最破敗最偏僻的角落。
雖不好過,但好在清凈,只有他一個人住。
虞驚夜回到房間的時候已經有些晚了,草草吃過兩個饅頭,洗漱過后,他一刻不停的坐在床上打坐。
少年盤膝而坐,眉眼輕斂,微淡的光落在他眉眼,襯得人比這清淡的山林還要冷。
他凝息,體內氣流從丹田而始,流向四周。
一開始還是正常的,直到氣流流向心肺處時,卻始終無法再進一步游走周身。
他也便無法打通經脈引氣入體。
五年了,自他七歲入宗門至今,虞驚夜日日打坐從未停歇,卻始終沒有辦法打破這局面。
今日亦然。
他面上竟也沒什么頹敗的表情,也沒有放棄。
一直嘗試到天色漸晚該睡了,才終于停下。
時至冬日。
他的被褥竟然也如衣服一樣單薄,沒有棉絮,不過薄薄一層布而已。
躺在床上跟躺在冰上沒什么差別。
直到黑夜徹底降臨,直到躺在床上這一刻。
虞驚夜才終于顯露出一絲情緒,他指尖緊緊抓著身上的被子,用力到指節發白,漂亮的眉狠狠擰起滿是戾氣。
但頃刻,他眉眼舒展又立馬收斂了這絲外放的情緒,面容重新變得冷淡平靜。
然而屋外寒風刮著,屋內小風漏著,虞驚夜怎么可能睡得著。
躺在那里一動不動,他的身體已經快被凍的僵硬了。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他會被凍死的。
虞驚夜咬著牙關從床上坐起來,一張小臉冷得煞白。
而他沒有真氣護體,亦沒有取暖工具,現在唯一能讓自己暖和起來的辦法就是運動起來。
在屋子里自然是不行的,萬一驚動了旁邊的人又是一陣口角。
虞驚夜在黑沉的夜里起了身,推開木門向外走去。
屋外更是夜色深深,冷冽的風迎面刮來像刀一般刺人。
虞驚夜輕舒一口氣,面前泛起白霧,隨之提動腳步跑了起來。
縱然玉虛宗是仙門,這個時辰外面也沒有人了。
虞驚夜的腳步落在寂靜的夜里輕微,身影孤冷。
只是為了取暖而已,他跑的漫無目的,繞著外門周邊的山一步一步往里深入。
直到跑到后山深處,幾乎要到山頂的時候,他已經不怎么冷了,手腳甚至熱出汗來,就是一張小臉被夜晚的風吹的寒。
虞驚夜停了下來,寂靜的山里一時只能聽見風和他呼吸的聲音,夜色黑的讓人幾乎看不清路。
但他并不是很想回去,便準備往深山里再走走。
然而就在這時。
“嘩啦!
輕微的聲響出現在寂靜的山林,就在虞驚夜身周附近。
虞驚夜耳尖一動,眼中驟寒,利落抽出掌中刀冷然看向四周。
雖說是在宗門內,但深夜的山里難免會出現什么野獸。
虞驚夜可不是什么善良的人,平日里實力不夠暫且隱忍便罷了,真遇到危險以命相搏,他比誰都下得去手。
就在虞驚夜正戒備之時。
“嘩啦!
那聲音又一次傳來。
虞驚夜冷著眼,手中拎著刀,循聲戒備的走了過去,伸手撥開了茂密的樹林。
也在那一刻,他終于望見了林后聲響的源頭。
霎時長大了眼,黑白分明的漂亮瞳孔微微閃爍著,頭一次出現了明顯的意外情緒。
林后。
并沒有他想象中會看到的林中野獸,而是一汪柔軟的溫泉。
溫泉周遭鋪著柔暖的玉石,在清冷的夜里散發著溫熱的光,照亮了隨著熱氣裊裊騰起的氳氤白霧。
微光,軟霧,深夜。
燎燎繞繞朦朦朧朧,驟然一下看過去讓人覺得自己仿若跌入仙境。
因為那方柔軟的小池里,是真的有位仙子。
她背對著林間深處的虞驚夜,正斜斜倚在池邊。
三千青絲隨意披散,有的落在她白玉般完美的后背,有的浸潤在池水里,軟的像是流淌的夜晚。
似乎在熱氣里泡久了,她頗有些懶洋洋的。
軟軟倚在池邊枕著手微躺時,白皙的手臂比天上月光好看,墨發隨意落在她背后,與朦朧繚繞的霧氣隱住她完美無瑕的背影,半隱半現看不真切,卻更撩人心弦。
另一只手輕輕晃著,被熱氣蒸的微粉的指尖一下一下撩動著一池春水,發出軟而柔的響。
她在深夜,在柔軟的月光下,在朦朧的霧氣里,當真若墜落凡間的仙子一般。
虞驚夜明明沒能看見她的臉,更不知道她是誰。
卻在望見這身影的第一眼,心臟驟然絞起劇痛,像是被生生撕開一個口子般疼到無法呼吸。
虞驚夜伸手緊緊抓住心口衣襟,這個世界里生平第一次眸中閃著劇烈的情緒,卻又自虐一般看著那背影不肯移開目光。
怎么回事。
他不可能認識她。
可現在心里涌起的,讓人發疼情緒又是怎么回事。
那是什么?
是難過嗎,還是怨恨,可又好像是喜歡。
虞驚夜向來不懂感情和情緒這回事,就連年僅七歲時親眼目睹滿門被屠,他也依舊沒有任何感觸,只冷靜的想著該如何逃脫追殺。
他明明是第一次見到這個人,甚至都不能說是見到,這是怎么回事?
她是誰!
喬珍聽見身后聲響回過頭去。
正正好,撞見了月光下的深林里,手拿尖刀撥開樹林的少年。
他目光直愣愣的,帶著危險的攻擊性和一絲迷惘,直直盯著她和一池春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即使喬珍都扭頭看過來了,也不知避讓。
喬珍望著他的模樣,眸中閃過一絲玩味,卻又在下一瞬隱去,面上表情變得孤高清冷,仿若九天之上不通人情的仙子。
她玉指輕輕一招,漫天霧氣席卷而來遮住她身形,隨之穿上了衣裙。
說是穿,其實只是將一件月白色袍子懶懶散散披在身上,唯中間一條淺色腰帶系著。
輕易露出她漂亮優雅的脖頸,和玉一般精致完美的肩胛。
她又揮了揮手,周身霧氣散去時,喬珍從溫泉里起了身,于虛空中抬步。
隨之,她足下出現一朵泛著月白光華的蓮。
足尖下踏,踩上空中的蓮花時,她瑩潤可愛的腳趾比虛蓮還白。
又邁一步,蓮花再現。
她就這般步步生蓮踏破虛空而來。
宛若從月宮中降臨凡間的仙子,神圣不可褻瀆,一步一生蓮來到虞驚夜身邊。
虞驚夜抬眸望著她,心口處的感情又翻涌起來,疼的難受,卻又似乎在欣喜。
欣喜她的到來。
虞驚夜知道自己冷心冷情,也習慣了冷酷的計算一切。
人生頭一次這般,當真是讓他有些……不知所措。
就在虞驚夜為自己的奇怪皺眉,月下踏蓮的喬珍已經來到他身邊。
因為踩著蓮花浮于半空,她立在虞驚夜身前時,足尖大約在虞驚夜小腿處,目光輕垂而下,像是從九天之上垂憐看了他一眼,簡直高高在上。
虞驚夜直到這時才看清她面容。
她是在太過好看,容顏張揚到有攻擊性,漂亮的讓人只望一眼便再也無法忘掉。
偏偏表情清冷如月,沒有一絲感情。
似乎,她當真是月下仙子,真的不懂人類感情。
喬珍垂著眸,靜靜看了身前少年好一會兒,下一刻竟是出乎人意料的微微彎腰伸出手來,輕輕撫摸上虞驚夜的臉。
她的指尖太軟太溫柔,在觸上虞驚夜臉頰的那一刻,讓少年驀然睜大了眼。
心臟在這一刻像是要報廢了一樣,雀躍的都快停了。
然而喬珍似乎并不太懂人類禮節,也不知道自己此刻的行為意味著什么。
她微微皺了皺眉,在月光下開口,聲音宛若珠玉輕撞好聽。
“好涼,大冬天的,你怎么穿的這么薄!
虞驚夜的呼吸微微停了一瞬。
她語氣熟絡的像是認識他一樣。
但他們根本不可能認識,所以她或許就是這樣的性子,不諳世事也不懂人世間。
別看虞驚夜如今才十二,縱然出身貧苦,骨子里依舊是那個冷血冷靜冷漠至極的他,小小年紀淡定非常。
淺淺鎮定了一下初見喬珍時翻涌的心情,便知道這位定然是玉虛宗的某位仙尊了。
輕舒一口氣,鎮定的躬身見禮。
“回仙尊,已經是最厚的衣服了!
隨著他的動作,喬珍柔軟的指尖從虞驚夜頰邊滑落,暖意瞬間被寒風替代,讓人有些空落。
喬珍直起身,目光清冷的看著他,沒有說話。
她沒有開口讓人起身,虞驚夜便低著頭維持著見禮的姿勢沒起來。
只是心里又泛起密密麻麻的疼來,想抬起頭看她。
就在虞驚夜這般想著的時候。
忽然,他懷里一重,身子登時變得暖和起來,像是泡在陽光里,舒服的讓人忍不住想輕嘆。
低頭望去,那是一塊瑩潤的暖玉,入手的感覺溫柔。
上面還帶著淺淺香氣,那香冷里帶著一絲柔,好聞的安心,或許是那位仙尊身上的味道。
伸手輕輕柔撫,玉是溫暖的,約莫也是她身上的溫度,可她身上不過一件外袍,這玉是放在哪里收著,難道是貼身……
虞驚夜驚醒,抬頭便要像喬珍道謝。
結果這一眼,卻只望見月光下那人踏蓮而去身影。
微光下她仙骨清冷,宛若高天之上的仙子,又若九天之上的月光。
那是他拽不住摸不著的月亮。
虞驚夜心里又驟然泛起疼來,讓他指尖都有些顫抖。
今晚他實在有些不像自己。
虞驚夜深吸一口氣,沖那清冷仙尊離開的地方微鞠一躬。
“未請教仙人名諱。”
她沒有說話。
她走了。
虞驚夜再抬起頭,已然再看不見她身影,就連身邊溫泉的玉石也暗淡下來,望不見繚繞白霧。
虞驚夜握著手中溫柔的暖玉,望著那人離開的方向,眸光微閃。
今夜。
他好像遇見了仙人。
又好像只不過是做了一場離奇溫柔的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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