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第章 孽徒
寒夜中三劍,決絕的、殘忍的斬斷了喬珍和虞驚夜之間的一切。
也將他們這平靜和諧,甚至溫馨的七年打碎的徹徹底底。
而且是由喬珍單方面的,忽然就將他拋棄掉了,狠心且決然,沒有一絲征兆沒有一絲猶豫。
就連她當初親口許諾的,絕不會棄他于不顧的諾言也違背了。
虞驚夜那樣強勢、那樣誰也不放在眼里的一個人,在這場背棄里居然自始至終都是被動的,被喬珍掌控著任意擺弄。
這會兒。
喬珍已經回到了縹緲峰,坐在她清冷的竹屋里,坐在安靜的月光中,垂眸,看著掌心斑駁糾纏的血跡。
那是虞驚夜的血。
直到這一刻她才意識到,方才那三劍,虞驚夜竟是一下都沒有躲。
他從始至終都沒有還手。
以虞驚夜如今的實力,真要打起來,肯定能和喬珍拼一拼的,怎么也不至于這么狼狽。
可他為什么不還手?
是忘了?
是驚住了?
還是,他想看看她究竟能狠心做到何種地步?
喬珍坐在空寂的夜色里,抬眸看向窗外,眸光輕輕似笑非笑了一聲。
“干什么啊。”
都不像他了。
可即使擺出這么一副委屈可憐的樣子,她也不會心疼他的。
畢竟曾經的她可是更痛,連命都丟了。
畢竟今日發生的一切,全都在她計算之中,就是她故意的。
包括虞驚夜意外被應一靈發現魔族身份,包括清雯偷聽到清竹師徒談話,包括今夜那狠絕的三劍。
一切的一切,都在喬珍掌控之中。
為了讓虞驚夜再一次深刻品嘗到被拋棄的痛苦,為了讓他再一次心痛,為了讓他體會到他不知道的那些感情。
為了折磨他。
那毫不留情的三劍,她決然的拋棄,以及置曾經絕不棄他諾言的不顧……
今夜種種,虞驚夜醒來要恨死她了吧。
畢竟他當時的表情是那么痛苦那么悲傷,難過的那么深切,甚至連憤怒都被深深壓下去了。
仿佛那三劍不是刺在他身上,而是把他的心都撕爛了。
那一瞬間喬珍甚至覺得,他好像是真的喜歡她的。
但很快喬珍就回過神來,嘲笑自己一聲,怎么可能,人家都不懂愛的呀。
也不再將他的感情放在心上,轉而想起別的來,眸光微微發亮。
上個世界背刺墨林菲斯之后她立馬就脫出世界了,沒能看到后續那人發瘋的模樣,還是挺可惜的。
這一次,她可是有充足的時間能觀看他被拋棄后歇斯底里的樣子,確實還挺期待的。
醒來后的虞驚夜會怎么做?
會發瘋嗎?
會來報復她嗎?
要怎么報復她?不會把她搶過去抓起來鎖起來關起來吧。
喬珍輕輕嘖了一聲,覺得這變態還真的能做出來這樣的事。
總歸,他舍不得殺她的。
黑夜中,喬珍紅唇微微勾起,露出一抹惑人笑意。
她都有些迫不及待等著看了。
她的小可憐,被拋棄之后會怎么發瘋呢?又要怎么一邊瘋著一邊圍著她打轉啊。
喬珍笑意更深了,微微動了動,手肘支在膝蓋上輕輕撐著臉,眸帶興味看向窗外。
虞驚夜。
快點回來找我吧。
隨后她站起身來,伸了個懶腰,準備去沐浴休息一下。
畢竟明天還有場仗要打。
放走可能是魔族,甚至可能是傳說中魔尊的虞驚夜的罪行,那可不是一般的大。
虞驚夜這么一走,壓力全都落在喬珍身上了。
喬珍為了護住他這一條命,要承擔的后果是巨大的。
她在黑夜中搖了搖頭,紅唇微勾笑了笑。
為了她的乖徒弟,她還真是煞費苦心啊。
第二日。
玉虛宗議事堂。
玉虛宗七位峰主,數位長老,以及今日清晨抵達的仙盟眾人,將屋子里擠得滿滿的。
喬珍坐在堂中,冷眼承受著所有人的視線。
她對面,一位束著道冠面色嚴厲的仙盟長老憤怒拍桌而起。
“清羽!你私自放跑魔族是何等大罪你可知道!”
他怒發沖冠,喬珍卻視而不見,冷著眼,端起桌上茶杯喝了口茶,將人晾了好半晌,才終于漫不經心開口。
“魔族?放跑?我只是將我弟子逐出師門而已,哪來的魔族。”
“你還在狡辯!”
一旁的清雯也是恨得直咬牙,萬萬沒想到喬珍這么護著那小崽子,竟然不顧一切也要將他放走。
“我們昨日分明在他暖玉上查到了魔氣!”
喬珍冷哼一聲:“那又如何,你去魔域走一遭你身上說不定也有。”
“所以才應當查清楚!”清雯亦是冷哼一聲。
“今日仙盟中人來,昨晚你就將人放跑了,清羽你是何居心,什么逐出師門,分明是心虛袒護!”
說著,清雯瞇了瞇眼。
“你不會早就知道他是魔族吧。”
她的眼中放起光來,好似抓到了喬珍天大的把柄。
“所以你才將他放跑的是吧,清羽,莫非你早就勾結魔族?”
此話一出,屋子里所有人都變了臉色,勾結魔族是何等大罪。
清竹登時寒了臉:“清雯!莫要胡說!”
掌門清虛子也是瞇了瞇眼。
然而清雯這話一出口,仙盟中好些人竟當真變了臉色。
因為仙盟包容修真界百派,傳承悠久,其中好些長老都是經歷過數千年前那場仙魔大戰的,自然深知魔族可怕。
卻也因為越深知,便越恐懼。
這下子,好些人落在喬珍身上的目光,變得探究起來。
一時間,屋子里氣氛更加凝重了。
也就在這堂中氣氛幾乎一觸即發的時候。
“嘟,嘟,嘟。”
手仗敲擊地面的聲音在室內響起。
眾人皆是回頭看去,這一望,廳中所有人,包括數位資歷深厚的長老也彎下腰,恭敬行了一禮,隨之為來人讓開道路。
隨著讓步,來人面容漸漸顯露。
是位滿頭白發身形瘦小,蒼老到有些可怖的老者。
喬珍是知道他的,這位乃是藥王宗的藥老,也是當年那位封印魔尊的仙尊的至交好友。
他可不僅僅是參與了當初的仙魔大戰,更是大戰的主要人物,如今在修真界的地位亦是德高望重。
原本面色冰冷的喬珍見到他,也安靜的行了一禮。
“見過藥老。”
藥老沒什么架子,反而分外慈祥,見了喬珍先是笑。
“你這丫頭還是這脾氣,倔的不行,只是——”
他嘆了口氣。
“你那弟子牽扯進這樣的事里,無論如何是應當查清楚的,小羽,你將他提前放走,這件事確實是難辭其咎啊。”
這話在理,喬珍也沒什么好說的,低下頭,抿唇不語。
早在想要放走虞驚夜的時候,她已經做好了承擔一切后果的準備。
這時,旁邊一位仙盟長老實在沒忍住的開了口。
“而且那有可能是魔尊啊!”
“倘若他真的是,誰知道魔尊潛伏在玉虛宗這么年都做了什么,這一下子放虎歸山,我們仙界,怕是再沒有一位仙尊能阻擋這可怖魔物了。”
這句話,也讓屋中眾人神情愈發凝重起來。
藥老也是嘆了口氣,溫和看向喬珍。
“小羽啊,你可知曉了?倘若他真的是,日后修真界人間界血流成河,你該當如何?”
望著藥老的目光,喬珍抿了抿唇,半晌才開口。
“他不會的。”
“你怎么知道他不會。”清雯冷笑出聲,“他可是魔,你將他放走就是在包庇他!清羽,你究竟為何如此護著你這徒弟,你不會——也隨著他遁入魔道了吧。”
她的猜測是越來越離譜,清竹原本顧及著藥老在此,這下實在是忍不住了,生氣開口。
“清雯!莫要胡說,如今尚未有證據能證明虞驚夜是魔族,倘若弄錯了呢?”
“驚夜那孩子是我們看著長大的,倘若當真是魔尊,少時怎么會受苦挨打,又為何在清羽座下虛耗這么多年。”
清雯聞言嗤笑一聲:“魔族么,做什么事都不奇怪吧。”
說著,她面上揚起一絲笑,帶著惡意,故意惡心喬珍的揣測道。
“許是垂涎我清羽師姐美色呢。”
“你!”清竹憤怒的眉頭緊擰。
站在旁邊一句話沒說的喬珍卻心想,他還真是。
他不僅垂涎,他都以下犯上動手了。
昨天晚上情況都那樣了,他還怎么趕都趕不走。
說實話,要是虞驚夜真在縹緲峰上待下去,日后指不準能做出什么混賬事,以他的心計說不定就真把喬珍吃到口了。
吵吵鬧鬧著堂中又亂了起來,藥老重重咳嗽了一聲,眾人才恢復安靜。
藥老搖搖頭,看向喬珍。
“你與弟子感情深厚,想護他周全我能理解,可或許你也被這感情障目了呢?罷了,此事暫且不提,我想問問另一件,前些天你忽然將你那弟子關入寒冰獄卻是為何?是因為察覺到他有什么不對嗎小羽?”
虞驚夜被關進寒冰獄的原因見不得光,如何能當眾說出來。
再加上清雯方才那惡意揣測,就更不能提了。
說出來只會更讓人覺得虞驚夜有鬼。
于是喬珍沒有開口,只是低頭保持沉默。
她什么都不說的抗拒態度,讓仙盟眾中諸位長老頗為惱怒。
這下子連藥老都有些無話可說了,深深嘆了口氣。
“小羽,你深信他卻又什么都不肯說,如何能服眾啊,既如此,你就真的是放走魔尊嫌疑人的罪者了,要受懲罰的。”
說完,藥老側眸向身邊人道。
“那逃掉的弟子,務必追回。”
身邊眾人面色一肅:“是!”
然而不曾想。
就在仙盟中人準備立馬出發去追虞驚夜時,喬珍提步,擋在了門口。
這一下子,堂中人皆驚。
藥老眸光也一下子變得鋒利,看著擋著唯一出路的喬珍。
“清羽,你這是要阻撓?”
喬珍低著頭,沒有說話,卻堅定的站在那里一步都沒有動。
清雯見她這樣眸中乍起幸災樂禍的光。
“那小子果然有問題是吧清羽!你就是維護魔族的仙門叛徒!”
喬珍冷冷看了清雯一眼,沒有理她。
藥老看著她這樣子半晌,最終還是深深嘆了口氣。
“當真要這樣?”
喬珍這才開口,面色是沉靜的。
“他于我座下從未做過壞事,無論如何罪不該死,我相信他。”
藥老搖了搖頭:“你相信,你相信又如何呢?等到真正事發的時候便晚了,介時萬民之血誰來擔?清羽,你擔不起。”
喬珍站在光芒里,認真的看著藥老。
“他的罪惡我也不會替他擔,倘若日后他當真如此,我會第一個殺了他。但作為師尊,在現在還能擔的時候,我還是替他擋一擋吧。”
“你呀,你呀,”藥老長長的嘆了口氣,望著喬珍半晌,最終搖了搖頭,“那好,便不追了。”
清雯的登時急了:“藥老!”
“好了,”藥老揮了揮手,“有玉虛宗清羽仙尊為他擔保難道還不夠嗎?而且現在也沒有證據證明那弟子就是魔尊,只是——”
藥老看向喬珍,眸光微微嚴厲了些。
“放跑魔族,甚至是魔尊嫌疑對象這件事是你的過錯,你須得受相應懲罰。”
“而且之后,倘若那弟子當真就是魔尊,這般彌天大錯你亦要全部承擔,清羽,你可知曉?”
喬珍低頭恭敬道。
“弟子知曉。”
藥老望著她這模樣搖了搖頭。
“傻孩子,你為他承擔這一切又是何必,你倒是真寵愛你這弟子。”
想起那個人,喬珍不由自主輕輕笑了一下,但很快,又想起他們已然決裂再也回不去從前,終是無奈。
只道。
“弟子愿受罰。”
私自放走可能是魔族,甚至可能是魔尊的虞驚夜,是驚天大罪。
最后給喬珍的處罰也不會輕。
仙盟與玉虛宗商量過后,決定與喬珍銷魂釘之刑。
銷魂釘,乃是修真界最重的刑罰之一。
是將一枚無色無形的魂釘生生打入受刑者的身體,此后,這魂釘會消散于受刑者體內,帶來從身體到精神莫大的痛苦,錐骨刺魂,不亞于生生撕裂靈魂。也會讓受刑者身受重傷。
所以亦稱銷魂釘。
但好在喬珍此次只是受了一顆銷魂釘,休養一兩年就好了。
倘若受了三顆銷魂釘,其痛苦不亞于凌遲剜心,且會時常經受這般折磨。
倘若五顆,必會身受重傷修為大跌。
倘若十顆,便是仙體半廢神仙難救。
此次喬珍自愿受銷魂釘之罰,仙盟也無話可說,畢竟虞驚夜究竟是不是魔族還是未知數,在她受刑之后便走。
清雯沒想到她居然那么護著那個小畜生,恨得直咬牙。
但也達成了打擊喬珍的目的,背地里開心的要死。
清竹卻是心疼壞了,一邊怪她為虞驚夜做到這種地步,一邊天天往縹緲峰跑照顧她。
只是后來喬珍決定在峰中閉關清修,他也沒法再見到人了。
而有關喬珍受罰這件事并不算什么好事,后來也并沒有流傳出去,有關此事細節,就只有當日堂中諸位知道而已。
但對喬珍來講,這件事還真算不得什么大事。
畢竟有系統在,她可是感受不到一絲疼痛,受刑時還戳著系統跟他嘮嗑,讓他把她狀態弄得慘一點,以后好派上用場。
畢竟她最討厭疼了,怎么可能讓自己疼啊。
然而她現在越慘,往后的虞驚夜就會越痛。
之后遇見,他但凡敢對她做一點過分的事,往后都會悔恨難當。
不過,想必在她給他一劍的時候,他就已經痛不欲生了吧。
玉虛宗清羽仙尊座下弟子虞驚夜,忽然被逐出師門一事,傳開的時候簡直驚煞了眾人,讓許多人都難以接受。
畢竟那可是天資卓絕不亞于清羽仙尊的虞驚夜啊,其驚才絕艷甚至隱隱超越大師兄楚一羽,就算日后成為下一任玉虛掌門也不會讓人驚訝。
這樣一個人,怎么忽然就被逐出師門了。
連個征兆都沒有,誰能不驚詫。
可對于這件事,宗門似乎并不想多提,就連清羽師叔也是一直在縹緲峰閉關清修,對此事并沒有一絲解釋。
大家也只能將疑問埋在心底。
也就在玉虛宗正因為此事嘩然的時候。
喬珍的日子倒是過的悠哉,正躺在她竹屋榻上,支著下巴閉眼假寐。
徐徐清風吹過她身邊,撩起她墨色長發,漾起淺綠色裙角,美的清幽。
“師尊,別在這里睡,就算不會冷也吹的難受。”
聲線微冷若珠玉輕撞,但隱含關切的青年音好似飄蕩在耳邊,又好似離得好遠,輕輕的聽不真切。
假寐的喬珍一下子睜開眼來。
那一瞬望見的是熟悉的翠色竹屋,是清風與孤寂。
屋子里安安靜靜的,只有她一個人,并沒有什么青年在說話。
喬珍皺起眉,抬指揉了揉額角。
看來是睡蒙了,怎么會忽然想到他。
隨之搖搖頭,不想再想這件事。
伸指探到桌邊,執起一杯茶飲了一口,清甜的青梅香氣瞬間占據了整個口腔,糾纏繚繞。
喬珍額角微微跳了一下,腦海中幾乎是自然的回想起那一日。
她就是在這里,在這榻上,在咬著青梅的時候,被那孽徒壓著親了個透徹。
而后又意識到她手中這盞茶,還是虞驚夜被她罰去寒冰獄前親手給她泡的。
特地用法術儲存起來,留著她日后慢慢喝。
驀然的,喬珍心里就生氣一股氣來,也不知道是在氣什么,總之就是心里不大舒服。
發泄一般將手中茶杯扔到桌上。
嘩啦。
是因為喬珍動作太大,杯中的茶水承受不住的躍起,飛濺,潑灑到喬珍手腕上,也濕透了袖袍。
喬珍立馬就伸手去拿帕子擦。
柔軟的手帕落到腕間被慌亂的蹭了兩下,露出邊角,喬珍便也在午后的陽光下,清晰的看到絲帕角落里糾纏的繡著兩個字。
——清和虞。
這是不久前虞驚夜看好玩,非要用術法弄出來的。
就連這帕子也是虞驚夜的。
喬珍抿了抿唇,將絲帕放到桌上,濕掉的衣袖在法術的蒸騰下變回原樣。
重新窩回榻上的喬珍卻似乎有些無力。
虞驚夜。
虞驚夜。
他都已經走,可這縹緲峰上怎么還到處都是虞驚夜。
喬珍微微仰起頭,閉上眼,用胳膊遮住眼簾,不想見光。
七年時間,她和他朝夕相處,幾乎不曾分離過,就算是養只小貓小狗也總該有點感情的。
不,還不止七年,她和墨林菲斯也曾一起生活過那么多年。
就連林珂,雖然短暫,但也曾深刻相處過的。
她曾經那么深切的愛過他,后來亦驚心的恨過他。
現在他忽然走了,莫名的,叫人感覺有些無聊了。
可那個人啊,是不會喜歡她的。
啟城之上萬道風刃穿身而過,那樣的痛苦她已經深刻領教了。
她不信。
也不敢信了。
喬珍開玩笑的想。
或許就算以后他在她面前哭著求著說愛她,她也不會信了。
作者有話說:
小虞:師尊我愛你啊!!!(吶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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