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帳內暖香融融。

        “夫君——你睡了么？”

        “何事？”

        路儉蘭蹭到劉殊的胸口上，嬌聲說：“我聽隔壁的秀才娘子說明天晚上官府要在河邊辦燈會，我們一起去看吧好不好？”

        “明天書院請了前任督學來幫大家品評文章，為縣試做準備，會很晚才回來。”

        其實前一世劉殊連考官都做過，按照他的水準區區縣試完全不需要費神準備，不參加沒有任何影響，但他不喜歡人多，便拿這個出來當擋箭牌。

        路儉蘭強忍失望，“好吧，你正事重要。”

        她安慰自己她不能當夫君上進路上的絆腳石，夫君這次可是要去考秀才，如果能考上，她也能被稱呼一聲秀才娘子了……想到這里，路儉蘭心情又大好。

        “下次有空我們再去好了。”路儉蘭反過來寬慰他，“你安心讀書，不用為難，燈會也沒那么好玩，我也沒有很想去，真的。”

        第二天早晨，路儉蘭難得早起了一回。

        劉殊問：“怎么不多歇歇？”

        明明是很正常的話，聽到路儉蘭耳朵里卻有些意有所指，她帶著些羞澀道：“其實我不喜歡賴床的，最近還不都是因為夫君……”

        劉殊也有些不自在，只得裝作沒聽懂，自顧自整理衣裳，他暗自思忖，和從前相比自己最近這幾天似乎確實太不克制了，是因為最近比較清閑沒有壓力的緣故么……

        路儉蘭跑到他身前抬頭看他，主動請纓道：“我來幫你。”

        劉殊抬起手。

        她拿來劉殊的外衣披在他身上，細心地沿領口撫平，而后環抱住他給他系腰帶，可能因為動作不太熟練的緣故，她臉上的表情隨著她的動作也在不斷變換，許久之后，她終于露出笑容，“好了！”

        她退后兩步欣賞了一下，故作贊嘆道：“夫君你看起來真瀟灑！當然啦，我綁的這個腰帶才是點睛之筆，男子腰帶的系法我之前不會，特意和隔壁秀才娘子學的呢，你喜不喜歡？”

        劉殊慨嘆道，“好是挺好，就是若每一家的夫人都像你這樣，恐怕皇帝的早朝都得往后推半個時辰。”

        “我只是不熟練而已嘛，以后勤加練習自然不會比別人差。”

        路儉蘭又從桌上的妝匣里翻出一個靛藍色荷包給劉殊戴上，“你原先那個荷包有些臟了，換下來洗一洗，這個顏色很好搭衣服的。”

        劉殊撿起荷包摸了摸，詫異于針腳的細密，“這是你做的？”

        路儉蘭老臉一紅，“咳咳，當然不是，是逛街的時候買的，那個大姐手藝很好，許多人光顧的，可不止我一個。”

        路儉蘭是真的不會做針線，當時準備婚禮的時候嬤嬤說新娘子要自己繡蓋頭，看了她的手藝之后還是直接買了現成的。

        “雖然不是我繡的，但這花樣可是我親自挑選的，是那里面最好看的一個，你不許嫌棄。”

        劉殊微微一笑，“不嫌棄。”

        他從袖袋里拿出一個白色的小瓷瓶地給她。

        “這是什么？”路儉蘭問。

        側著身的劉殊表情沉凝了一瞬，很快他用一種極為溫柔的語氣對她說：“你之前不是受了傷么，我擔心傷到根本，托大夫做了些養身丸子，三日一顆，早上起來吃了，別忘了。”

        路儉蘭猛地用力抱住他的腰，埋頭在他身上，聲音悶悶的：“夫君，謝謝你，我的運氣真的太好了。”

        劉殊伸手摸了摸她的頭。

        無知未必就是不幸，有些東西注定短暫而脆弱，那么就不要留下不必要的牽絆了，這本來就是這樣殘酷的世界。

        “伯原，今日燈會，你怎么不回去陪夫人呀？”

        童老先生是云山書院的講習，已經五十多歲須發皆白，他很喜歡劉殊這個學生，今日燈會盛大，有好幾位弟子都告了假提前回家了，看見劉殊仍在他頗為意外。

        童老先生笑瞇瞇地打趣他：“學問重要，佳人也重要，你才剛成婚，這么好的機會如果錯失了豈不是可惜，正是良辰美景之時，與妻子燈下相會，豈不美哉。”

        “先生說笑了。”

        童老先生搖搖頭，也不勉強他，“其實若不是書院有安排老頭子我倒是很想去，這次燈會上會有去年咱們濟城送進京城競演的嫦娥奔月燈，聽說拿了頭彩的，才剛剛運回來。”

        聽到“嫦娥奔月燈”幾個字，劉殊突然想起了些什么——

        上一世好像也是這個時候，有一天書院有很多學子缺課，聽別人議論似乎是燈會上有紅蓮教的反賊作亂，許多學子家中有親屬在混亂中受傷甚至殞命，那場燈會上似乎就有這“嫦娥奔月燈”……莫非就是今天？

        “伯原，你在想什么？”童老先生看見劉殊出神，好奇問到。

        劉殊說：“沒什么，一時走神罷了。”

        他并不覺得自己現在有能力可以阻止這場災禍，也沒有必要。

        ……

        門板上傳來敲擊之聲，成喜拉長了嗓子喊：“誰啊？”

        “是我。”

        “少爺，您怎么提前回來了？”成喜打開門，詫異地問。

        “少夫人呢？”

        成喜老實交代道：“帶著小圓一起，與隔壁家的秀才娘子一起去燈會了。”

        猜測成真，劉殊忍不住怒罵了一聲，“荒唐！”他對成喜說：“隨我一起去找人。”

        劉殊的腳步很快，成喜跟在他身后只覺得惴惴不安，少夫人只是去燈會而已，又不是去偷情，少爺為何臉這么黑？

        到了燈會現場，到處都是密密麻麻的人，每個人臉上都帶著笑，拖家帶口的。

        “少爺，這么多人，怎么找呀？”

        劉殊沉聲道:“你找街左邊，我找右邊。”

        找了大概一刻鐘，主仆二人仍然沒有搜尋到路儉蘭她們的影子，隨著他們越來越靠近“嫦娥奔月燈”，周圍的人群也越來越密集，街中心搭的戲臺上幾個花旦正咿咿呀呀唱著什么，一片熱鬧嘈雜。

        快沒有時間了……

        劉殊頓住了腳步，他閉了閉眼，出聲叫住成喜，“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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