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七章 認(rèn)出
“你要先去范陽?”曹僧奴愕然的看著李尚道,這位李公子自從得知王文佐要招募兩千弩手平遼之后,就變了個人。從一個驕奢淫逸的紈绔貴公子變?yōu)橐粋汲汲乎建功立業(yè)的有志青年,有時候曹僧奴也在腹中吐槽:別人不知道你祖宗當(dāng)初建立蓋世之功后啥待遇你還不知道?再說了伱現(xiàn)在在揚(yáng)州要錢有錢、要勢有勢,身上還有祖宗留下的爵位,啥都不缺,犯得著再去把腦袋系在腰帶上拼命嗎?還真是弄不明白了!
“不錯!”李尚道興致勃勃的指了指遠(yuǎn)處的河面:“你看看這河上的景致,大將軍這是有大動作呀,可不僅僅是平遼,若是我猜的沒錯,他是要把整個關(guān)外重新打一遍,然后封茅劃土!這等大事,早一時到便多一分好處,可不能在這里耽擱了!”
“還封茅劃土,這可是天子的事情,你一個姓李的這么積極作甚!”曹僧奴腹中吐槽,口中卻說:“那就依照李公子的安排,您先領(lǐng)兵去范陽,我留在這里慢慢搬運(yùn)輜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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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陽城。
“契丹人已經(jīng)舉起了叛旗!”王文佐站在地圖旁邊,指尖在上面滑動:“回紇人要求出兵協(xié)助平叛,酬勞就是契丹人的土地,可這樣一來,回紇人的鐵騎就直薄燕山腳下了,簡直是先去一狼,再來一虎!”說到這里,王文佐搖了搖頭:“盧先生,你替我寫一封信,委婉的拒絕回紇人的要求,要語氣謙和,感謝他們的對大唐的忠誠和勇氣,并表示這不過是家奴造反,用棍棒和皮鞭即可,無需長槍大弩,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屬下明白!”盧照鄰的筆飛快的在紙上滑動,只過了片刻功夫,他便雙手呈上一份文書,王文佐看了看笑道:“果然是日試萬言,倚馬可就,若是離開了盧先生,我還真不知道應(yīng)該處置這些事情了!”
“不敢當(dāng)大將軍謬贊!”盧照鄰笑道:“若是大將軍覺得可以的話,那在下就讓人發(fā)出去了!”
“就這樣吧!”王文佐笑道:“只是回紇人未必能看懂盧先生文章里的妙處,倒是有些可惜了!”
“這個大將軍倒是無需擔(dān)心!”盧照鄰笑道:“若是幾十年前還有可能,現(xiàn)在肯定不會了。自從突厥覆滅之后,回紇人便控制了草原上的商路,不少回紇貴人常年往返于草原和中原,像太原、范陽、長安都有回紇商賈長居,他們的子弟言談喜好其實(shí)與大唐貴公子并沒有太大的差異,自然也能看懂屬下的文章!”
“回紇人也能懂中原的文章?”王文佐皺了皺眉頭,心中暗想:“恐怕是在中原的極少數(shù)回紇人才能懂吧!否則草原上逐水草而居,射獵畜牧為生,這種生產(chǎn)生活方式又怎么能支撐中原統(tǒng)治階級的禮樂文章呢?說到底,這也不過是一種假象罷了!”
盧照鄰看王文佐突然不說話了,還以為自己哪里說錯了,心下有些忐忑,小心的問道:“大將軍,這文書——?”
“就照你說的辦吧!”王文佐擺了擺手,示意盧照鄰?fù)讼拢R照鄰松了口氣,正準(zhǔn)備離開卻又被王文佐叫住了。
“你前兩天和我說有個兄弟叫盧什么的,善使長槊,武勇過人是嗎?”
“對!”盧照鄰趕忙道:“他叫盧光平,在我族中這一輩行十二,也有人叫他盧十二的。此人自小便氣力過人,善使長槊,鄉(xiāng)里子弟無不欽服。先前他也隨我去長安應(yīng)試,后來得知大將軍要出兵遼東后,就立刻趕回河北,招募鄉(xiāng)曲宗族,共千人,器械齊全,自成一營,欲為大將軍效力!”
“千人,自為一營?”王文佐笑了笑,他當(dāng)然知道這背后的含義,一路上來投靠自己的河北豪族很多,但所帶之人多不過三四百,少不過幾十,像這盧十二這般一下子能拉來千人的絕無僅有,而且他說器械齊全,器械齊全就是說這千人是自備器械裝備的,即便當(dāng)時禁止百姓持有盔甲,強(qiáng)弩這些武器,那馱畜、帳篷這些必不可少的東西都是自備的;自成一營的意思是這一千人平日里都是操練好的,有自己的軍官體系,根本無需另外配置軍官,說白了,這是范陽盧氏的部曲私兵。那這是什么意思?向自己展示實(shí)力還是表明效忠之意?或者兩者兼而有之?
“那就先讓他在城外軍營駐扎!待我有時間再見他!”
“屬下遵命!”
盧照鄰離開之后,王文佐重新投入工作之中,在他手里有很多士兵、大量的武器甲仗、很多馬、足夠的糧食,但這還不是一支軍隊,至少現(xiàn)在還不是。要把他們變成一支軍隊,還需要耐心的操練、行軍、一兩次田獵,最好還有幾次小規(guī)模的戰(zhàn)斗,就好像鐵匠一般。這都需要時間和耐心的工作,有時候他不禁回想起當(dāng)初在百濟(jì)和倭國的時光,那時他身邊有像崔弘度、沈法僧、賀拔雍、黑齒常之等身經(jīng)百戰(zhàn),同心同德的同伴和部屬,所以才能幾乎是白手起家,建立起以自己為核心的軍政集團(tuán)。而這些河北豪杰士人雖然社會地位和文化修養(yǎng)上遠(yuǎn)勝他們,但畢竟沒有經(jīng)歷過戰(zhàn)場的歷練,可以依仗的人才就少多了。
“安得猛士兮!”王文佐下意識的感嘆道。
“大將軍,大將軍!”門外傳來王樸的聲音。
“什么事?”
“有一位叫大庭懷恩的契丹人在外面求見,他自稱是契丹大庭部的首領(lǐng)之子,也是安東都督府的射生將,自稱有十萬火急的軍情要稟告大將軍!他還說要親口和大將軍您說!”
“大庭懷恩?契丹人?”王文佐嘆了口氣,他看了看書案上看不完的文書和圖籍,也許見一見這個大庭懷恩換換腦子也不錯!
“你帶他進(jìn)來吧!”
當(dāng)王樸帶著客人走進(jìn)房間的時候,王文佐上下打量著來人,突然他覺得有點(diǎn)眼熟,自己該不會曾經(jīng)見過來人吧?他舉起右手,問道:“大,你是叫大庭懷恩是吧?我們之前見過嗎?”
“是的,卑職有幸曾經(jīng)拜見過尊顏!”大庭懷恩又驚又喜的抬起頭:“那已經(jīng)是幾年前的事情了,當(dāng)時在下巡邏回來,柳城附近的一家酒肆歇腳,正好偶遇大將軍,您當(dāng)時還只是熊津都督府的都督,想不到您還能認(rèn)得出在下!”
“柳城、酒肆!對,我想起來了!”王文佐拍了一下大腿,笑道:“那酒肆邊上不是有一大片沼澤地?當(dāng)時酒肆里還有養(yǎng)蜂人、豬肉販子,形形色色的什么人都有,對,對!那酒肆的蜂蜜酒還很不錯,有機(jī)會的話,真的還想再喝一次!”
“對,對,大將軍好記性!”大庭懷恩大喜,他萬萬沒想到這位早已權(quán)傾天下的大人物居然還會記得當(dāng)初在酒店里遇到的幾個小人物,這給他更增添了幾分信心,他磕了個頭:“大將軍,我有十萬火急的軍情要稟告您!”
“是關(guān)于松漠都督府的事情嗎?說吧!”
“是!”大庭懷恩趕忙將自己連夜趕回故鄉(xiāng)牙帳,族中大人和薩滿被新羅使者收買,舉起叛旗之事講述了一遍,最后連連叩首:“大唐天子與吾契丹人有再造之恩,然吾族居然舉起叛旗,實(shí)在是罪不可赦,而吾族中百姓大多數(shù)根本不知道事情真相,是為人蒙蔽,只要大軍一至,自當(dāng)望風(fēng)景從,重歸大唐天子宇下!”
“你的意思是希望我立刻出兵,前往貴族牙帳平叛?”王文佐問道。
“不錯,家父愿為內(nèi)應(yīng)!”大庭懷恩答道。
王文佐并沒有立刻給出答案,陷入了沉思之中,大庭懷恩也不敢出聲驚擾了王文佐的思緒,只能屏息等待。過了好一會兒,王文佐問道:“你從牙帳到范陽,一共走了幾日?”
“一共十二日!”
“十二日?也就是說這一切都是十二天前的事情了!而就算我立刻發(fā)兵,到了那邊也要十二日,不,應(yīng)該說至少要十二日,甚至更多。這么長的時間之后,什么都可能發(fā)生,更不要說你有可能是一個死間,專門用來引誘我軍的,好設(shè)置埋伏!”
“這——”大庭懷恩被王文佐這番分析給噎住了,他半響之后方才嘆道:“大將軍說的是,我的確拿不出什么憑證來證明自己的清白!”
“這個你倒是不用著急!”王文佐笑道:“你說的話不難通過其他方面加以認(rèn)證,先退下歇息吧!若待會有什么沒想起來的,可以告訴看守!”
讓大庭懷恩退下之后,王文佐吐出一口長氣,來到地圖旁開始重新估算起從范陽前往突厥牙帳的路程,對于大庭懷恩的話,他倒是覺得應(yīng)該不會是假話,但這種事情不能憑直覺,需要從各方面的消息一一印證之后方可行事。
“大將軍,從揚(yáng)州來的兩千宣潤弩手也到了,就在南門外等候!”王樸從門外稟告道。
“好,好!”王文佐十分高興,當(dāng)時中原王朝軍隊對游牧民族最大的優(yōu)勢便是強(qiáng)弩,而宣潤弩手便是唐軍中的翹楚,多了這兩千弩手,王文佐便多了幾分底氣:“曹僧奴也一起來了嗎?快讓他來見我!”
“同來的不是曹僧奴!”王樸道:“是一個三十出頭的貴公子,自稱姓李,叫李尚道!”
“貴公子?李尚道?”王文佐愣住了,按說曹僧奴另外派個軍官統(tǒng)領(lǐng)這些弩手倒也不奇怪,但派個貴公子來統(tǒng)領(lǐng)大軍就不太可能的,人家生下來就錦衣玉食,誰吃得了這個苦呀?
“對,您要不去南門看看就知道了,可新鮮著呢”王樸道。
南門外,往來的商旅已經(jīng)堵成了一鍋粥,人們向路旁小丘上豎著的兩面豎幡之下的一名錦袍公子指指點(diǎn)點(diǎn),只見豎幡上寫著“故大唐河間郡王苗裔”,“揚(yáng)州強(qiáng)弩將軍李尚道”,那錦袍公子頭戴切云高冠,坐在胡床上,床后豎著一支長戟,也不在乎眾人的指點(diǎn),一副志滿意得的模樣。
“這廝是在干嘛?耍猴,還是唱戲?”王文佐皺著眉頭問道:“還有,什么時候大唐有揚(yáng)州強(qiáng)弩將軍這個官職了?”
“這個——”旁邊的是當(dāng)初跟著王文佐去松州的老兵了,這次又一次應(yīng)募,在軍中為虞候,賠笑道:“這位李公子在揚(yáng)州也算得上是地方一霸了,最喜歡奇裝異服,特立獨(dú)行,至于什么強(qiáng)弩將軍,想必是他鬧著玩的!”
“鬧著玩?”王文佐被氣的笑了起來:“朝廷名器也能鬧著玩?那個什么。河間郡王苗裔是怎么回事?也是鬧著玩?”
“這倒不是,他的確是河間郡王李孝恭的后人!”
王文佐冷哼了一聲,面色稍和:“原來如此,你去把這廝給我叫來,太胡鬧了!”
那虞候的動作很快,不過片刻功夫,那李尚道就被叫來了,他距離王文佐還有十幾步遠(yuǎn)便扯掉錦袍免冠去鞋叩首道:“罪人李尚道拜見王大將軍!”
“罪人?”王文佐冷哼了一聲:“你還知道自己有罪?”
“在下不過是個遠(yuǎn)枝宗室,德能淺薄,若不故作狂態(tài),只怕難入大將軍法眼。彷徨無望之際,故冠履倒置,倒行逆施,只乞大將軍念在在下一點(diǎn)向化之心,加以任用!”
聽了李尚道這一番陳述,王文佐面色稍和:“曹僧奴是我的故人,你在揚(yáng)州幫了他不少忙,又是河間郡王之后,我怎會不對你另眼相看?何須這般作怪?”
“大將軍說的是!”
王文佐見李尚道這幅模樣,原本的火氣也發(fā)不出來了,只得又教訓(xùn)了幾句,便作罷了。他對這兩千宣潤弩手還是很看重的,畢竟接下來的敵人無論是靺鞨還是契丹,皆以輕騎善走而聞名,而中原的強(qiáng)弩正好克制這些,宣潤一代弩手素來以及遠(yuǎn)和箭矢淬毒而聞名,上一次在松州時就用的不錯,所以這次特別提出要求。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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