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八十三章 王文佐的友誼
“來年九月,或者十月?”鬼室蕓不那么肯定的答道。
“來年九月、十月?”王文佐想了想:“若是如此的話,只怕我未必能趕得回來,乞四比羽這小子油滑的很,多半不會死守新城!”
“誰讓你一定趕回來了!”鬼室蕓嗔道:“行軍打仗的事情,誰還能說的準(zhǔn)的?我只是問要是生下來一個男孩,你有什么打算?”
“男孩?打算?”王文佐這才明白過來,笑道:“孩子都還沒出生,你操心的也太早了吧?等生下來之后再說好不?”
“那可不成!”鬼室蕓已經(jīng)是圖窮匕現(xiàn),一把拽住王文佐的胳膊:“誰知道你這一趟走了,什么時候還能回來?孩子生下來沒了爹,那滋味可不好!”
王文佐被鬼室蕓弄得哭笑不得,只得苦笑道:“好,好,好,我安排,我安排,說吧,你想要怎么安排才滿意?”
“怎么安排?”鬼室蕓眼睛一轉(zhuǎn):“三郎,你也知道我們鬼室家也是扶余氏的旁支,按說現(xiàn)在扶余氏正統(tǒng)已經(jīng)斷絕,旁支歸正也是說得過去的!”
“扶余氏正統(tǒng)斷絕?”王文佐笑道:“阿蕓你昏頭了吧?當(dāng)初蘇定方大將軍滅百濟,將義慈王以下王室千余人都遷去大唐,他們在洛陽長安不是活的好好的?怎么會斷絕了?就算把他們都劃去了,只算扶余豐璋,阿慶不是他的血脈?你怎么都不算了?”
鬼室蕓被王文佐戳破了,不禁惱羞成怒,她擰了一下王文佐的大腿:“我說的不是你我的孩子?你提那些人干什么?你這么講究正統(tǒng),那干脆從長安把扶余氏的迎回來好了!”
“痛、痛!”王文佐連連呼痛:“好,好,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你就是想讓咱們的兒子當(dāng)百濟王是吧?這件事情沒那么簡單,不過我記在心里了,你不用再說了,省的外人聽到了適得其反!對了,我好些天沒看到阿慶了,出什么事嗎?”
“阿慶?”鬼室蕓的神色有點慌亂:“前些日子我送他去難波京四天王寺了,聽說那兒有文武藝師范都不錯,便想送他去學(xué)藝!”
“難波京的四天王寺?”王文佐皺了皺眉頭,在他的治下,大寺院不光是宗教中心,更是傳授貴族青年文藝武藝的地方:“為何要去那么遠(yuǎn)?泗沘的定林寺其實也很不錯,阿慶年紀(jì)還小,送那么遠(yuǎn)的地方不太好吧?”
“我聽說四天王寺會更好一些!”鬼室蕓強笑道:“三郎你倒是不防備他!”
“我堂堂一國大將軍,怎么會防備他一個小娃娃!”王文佐笑了笑:“你也未免太小瞧我了!”
“這樣就好,其實我送阿慶走也是為了他好,畢竟他是扶余豐璋的孩子!”鬼室蕓嘆了口氣:“扶余豐璋殺了我的兄長,無論如何我也不可能把鬼室家的家業(yè)交給他,否則兄長在地下有靈,也不會答應(yīng)。所以我才早些送他去四天王寺,希望他能走出一條自己的路來!”
“嗯,這倒是!”王文佐點了點頭:“無妨,他將來若立下功勞,我會在倭國給他關(guān)照的!”
“那就多謝你了!”鬼室蕓感動的轉(zhuǎn)入王文佐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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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月后。
新城、石塔頂樓。
大庭懷恩離開床鋪,走到窗戶旁,他推開窗戶,院子空無一人,四周窗戶漆黑一片,整座山城還在沉睡之中,他深吸了一口氣,一股子充滿了松脂氣息的空氣被吸入肺中,不由得精神一振,石塔下那片松林已經(jīng)開始發(fā)芽了。應(yīng)該來說乞四比羽對自己的待遇還是不錯的,至少自己的囚室寬闊,床單每隔七八天就有人更換,沒有跳蚤,不時還會送來女人和酒。除了被限制不得離開石塔,他沒有什么可抱怨的了。
身后的門“砰”地被推開,進來的人他卻不認(rèn)識。來人穿一件鑲滿鐵片的皮背心,一手握著匕首,腰間掛著彎刀。
“你想干什么?”大庭懷恩質(zhì)問道。
“你這段時間住的還滿意不!”乞四比羽跟隨著此人走進臥室:“別慌張,今晚我只是想和你談?wù)劊 ?br />
“談?wù)劊俊贝笸讯鲬岩傻目戳丝雌蛩谋扔穑骸鞍l(fā)生什么事情了嗎?你打了敗仗?還是大唐的軍隊已經(jīng)進逼城下了?”
乞四比羽的臉上泛過一絲紅暈,大庭懷恩不能確認(rèn)是憤怒還是興奮。“小子,別刺激我!”乞四比羽伸出手指點了點自己的護衛(wèi):“現(xiàn)在你的小命還在我的手上呢!”
“你說過,今晚你只是想和我談?wù)劊 贝笸讯鞔鸬馈?br />
“是,我是這么想的,但你也知道我這個人脾氣不好!”乞四比羽指了指部下腰上的彎刀:“被割掉的腦袋可是接不回去的!”
大庭懷恩深吸了口氣,壓下胸中的憤怒:“說吧!你想談什么!”
“我想要和大將軍談?wù)劊 逼蛩谋扔鹬噶酥缸约旱男乜冢窒驏|南方向指了指:“你能夠替我?guī)г拞幔俊?br />
“我就是為這個來的,可你一見到我就把我關(guān)在這里了!”
“好吧,好吧!”乞四比羽尷尬的笑了笑:“那都是過去的事情了,再說這地方還不錯,我也沒有苛待你,對不?我現(xiàn)在想和大將軍談?wù)劊阍敢鈳г挷唬俊?br />
“可以,你想談什么?”
“如果我把那個安舜王和劍牟岑交給大將軍,大唐還能允許我保留多少東西?”乞四比羽問道。
屋內(nèi)陷入了沉默之中,乞四比羽緊張的盯著大庭懷恩的眼睛,幾分鐘后大庭懷恩答道:“如果你只是想要我把這句話帶給大將軍,沒有問題,這本就是我的職責(zé)。但是你最好告訴我現(xiàn)在形勢怎么樣了,這樣我至少能告訴你,大將軍會接受你的什么程度的要求,畢竟你也不想讓我白跑一趟吧?”
“好吧!”乞四比羽沉吟了片刻:“唐人已經(jīng)把金法敏趕下了王位,擁立金仁問為王。現(xiàn)在平壤也已經(jīng)重新落入唐人手中,唐軍的前鋒已經(jīng)出現(xiàn)在烏骨城一帶!”
“烏骨城?”盡管大庭懷恩竭力控制自己的喜悅,但他的嘴角還是不由自主的向上翹:“說實話,您應(yīng)該早幾天來找我的!”
“我知道,我知道這有點晚了!”乞四比羽懊惱的擺了擺手:“但我可以做出很大的讓步,交出烏骨城、新城、向大唐稱臣,交出我的兒子當(dāng)人質(zhì),還有侵占的土地。還有,我可以給大將軍一大筆錢,我是說私下里給,沒人知道;作為中間人,你也可以從中發(fā)財!你知道嗎?高句麗國幾百年的積蓄都在我手上,我非常的富有,比你想象的還要富有的多!”
“你發(fā)掘了歷代高句麗王的王陵?”大庭懷恩突然問道,他看到乞四比羽錯愕的面色,知道自己猜對了:“好吧,這不重要,我知道了你很有錢。那你愿意交出這么多東西,那你自己想要保留什么?”
“我想當(dāng)大將軍的朋友!”乞四比羽笑道:“他給我留下多少,我就要多少!我只想要他的友誼!”
“大將軍的友誼?聽起來你想用這些東西買大將軍的友誼?”
“你要這么說也行!”乞四比羽笑道:“其實這樣對大將軍最有利,他可以很快的結(jié)束戰(zhàn)爭,不用損失一點自己的力量,還能從勝利中拿下最大的一份。最重要的是,他在這一帶有一個真正的朋友,他私人的朋友!世事艱難,我們離不開朋友,對不對?”
“我會替你把話帶到,但我不能保證大將軍會接受你的條件!”大庭懷恩強壓下心中的厭惡,站起身來:“馬在哪兒?我什么時候可以出發(fā)?”
“不用著急,不用著急!”乞四比羽笑道:“天還沒有亮呢!你放心,一切我都準(zhǔn)備好了,馬車、護衛(wèi),還有獻給大將軍的禮物,當(dāng)然,不會少你的一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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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壤。
“這些就是乞四比羽讓我?guī)Ыo您的!”大庭懷恩指著庭院里擺放的一個個籠箱:“那家伙說他可以接受您的一切條件,只保留您留給他的,只要賜給他您的友誼!”
“我的友誼?這還真是個有趣的家伙!”王文佐笑了起來:“信箋呢?他沒有給你這個,或者信符什么可以證明他的誠意的東西?”
“沒有,只有口信!那家伙三更半夜來我的牢房,和我談完了之后等到天亮才走,然后我就被押上馬車,一路送到了這里!”
“嗯,他想的很周全,這樣我就沒法用這個來挑撥他和劍牟岑的關(guān)系了!”王文佐笑了笑:“很好,你愿意再跑一趟嗎?”
“當(dāng)然!”大庭懷恩挺起了胸脯:“那答復(fù)?”
“我會給你一封親筆信,你交給他!”王文佐笑道:“反正我還需要時間來調(diào)配軍隊,哪怕是爭取時間也是好的!”
“我明白了!我會想辦法拖延時間的!”大庭懷恩道。
“不,一切以你保全性命為上!”王文佐笑道:“現(xiàn)在道路還很泥濘,等初夏來臨,大軍兵臨城下,那家伙就會感受到我給他的‘友誼’!”
事實證明乞四比羽比王文佐想象的要聰明的多,當(dāng)大庭懷恩再次來到新城,他驚訝的發(fā)現(xiàn)這里已經(jīng)幾乎變成了一座空城,乞四比羽的軍隊在一周前就撤離了這里,臨走前還放了一把火,將這座地勢緊要的山城燒成了一片廢墟,顯然那天晚上這個狡猾家伙說的一切都不過是一場謊言,他只不過希望利用卑辭厚幣來讓王文佐放松警惕,以免自己沉重的輜重在撤退時遭到唐軍騎兵的追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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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家伙還真聰明!”看著前軍斥候的情報,王文佐笑了起來:“這場戲他還演的真像那么一回事。”
“其實我們也沒損失什么!”沈法僧笑道:“反而不戰(zhàn)而下新城,也算得上是一場勝仗!”
“如果他堅守新城,那就是甕中之鱉了!”王文佐嘆道:“現(xiàn)在戰(zhàn)爭必須拖延下去了!”
“那現(xiàn)在應(yīng)該怎么做?”沈法僧問道。
“先遣退一部分軍隊吧!”王文佐嘆道:“補給線越拉越長了,兵多只會耗費財力糧米,賀拔雍和元驁烈的后繼也不用征召了,現(xiàn)有的軍隊已經(jīng)足夠了!”
“是!”沈法僧應(yīng)了一聲,神色有幾分黯然。
在接下來的幾個月時間里,戰(zhàn)場的狀況變得有些怪異。無論是唐軍還是叛軍,雙方在前線都保持著一種詭異的平靜,唐軍著力于恢復(fù)被戰(zhàn)爭破壞的道路、驛站、哨卡、運河、港口,并將一部分半軍事化的屯民安置在荒廢的移民點,以確保重新控制以新城為中心的遼中地區(qū)的控制,而乞四比羽則退回了長白山脈為核心的區(qū)域,雙方在前線都保持著相當(dāng)?shù)目酥疲炊饨皇构?jié)往來頻繁,全無平叛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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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將軍,乞四比羽是個危險的家伙!即便您真的打算議和,我也建議最好事后派一個刺客結(jié)果了他!”說話的是一個花白頭發(fā)的老人,正是薛仁貴,相比起當(dāng)初在隴右出兵征討吐蕃時,他幾乎成了另一個人,自責(zé)和痛苦在他的臉上留下了深深的痕跡,他瘦了,也老了,魁偉的體格只剩下那副骨架。
“我明白您的意思!請放心,我不會讓這家伙活下去的!”王文佐點了點頭:“還有,您叫我三郎就好了,軍中您是前輩,私下里無需客氣!”
薛仁貴的嘴唇抽搐了兩下,點了點頭:“多謝了你還這么看得我這個敗軍之將!”
“身為武人,只要你從軍時間足夠長,早晚都會吃敗仗!”王文佐笑道:“何況大非川之?dāng)∮植荒芄帜悖瑲J陵也是難得的對手,換了是我,說不定輸?shù)倪慘!”
“三郎你還是這樣子,待人寬和,難怪有這么多人替你效死!”薛仁貴嘆了口氣,他看了看左右,壓低聲音道:“你不在的這些日子,我聽到一些風(fēng)聲,沛王殿下和有些人過從甚密,你要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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