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三章 釋放
“都憑圣上吩咐!”裴行儉低頭道,他被王文佐擊敗之后,志氣消沉了不少,而且他也知道此時大唐的命運其實就取決于天子和王文佐的關系,所以他還是希望能留在長安,為此出一份力。
“既然是這樣,那裴公還是在長安多待些時日吧!”李弘嘆了口氣:“對了,沛王和張相公先前去王文佐那兒傳詔,若是無事的話,也讓他們回來吧!”
“陛下只需片紙傳去,大將軍應該就會放人!”裴行儉道。
“呵呵,希望如此吧!”李弘苦笑道。
事實證明裴行儉的判斷很準確,李弘的手詔發(fā)出后不久,李賢和張文瓘就回到了長安,隨之一同回來的還有兩千名俘虜和五千石糧食。這種顯而易見的示好立刻在長安城中引起了激烈的反響,即便是最激進的反對派的態(tài)度也軟化了不少,原因很簡單——要想繼續(xù)和王文佐的勝利大軍對抗,惟一的辦法就是將天子的鑾駕遷徙到蜀中或者隴右去,前者有險要的地形和蜀地豐厚的財力;而后者則可以直接指揮隴右、北庭、安西等鎮(zhèn)的強悍邊軍;但無論是去蜀地還是隴右,都意味著巨大的犧牲。
即使是和平時期,拖家?guī)Э谇巴竦鼗蛘唠]右都是十分艱難的,而戰(zhàn)爭時期就更不用說了,擁擠的道路、糟糕的補給、大量的盜賊、叛軍的追擊,都是逃亡者的敵人。“二十一家同入蜀,惟殘一人出駱谷。自說二女嚙臂時,回頭卻向秦云哭。”可不是藝術上的夸張呀!如果王文佐并不打算謀朝篡位,只是打算自保的話,那自己又何必冒著妻離子散,家破人亡的危險,離開舒適安全的長安呢?說到底,自己和王文佐又沒有什么冤仇,人家連沛王和裴行儉都放過了,又怎么會傷害自己呢?
太極宮。
“微臣拜見陛下!”慕容鵡小心翼翼的跪下,他不知道天子為何要在這時候見自己。也不知道在天子眼里自己是受盡冤屈的忠臣還是叛賊的同黨。
“起來吧!”李弘抬了抬手,示意慕容鵡起身:“寡人聽說你這段時間被關在佛寺之中,過得可還好?”
“謝陛下垂詢!”慕容鵡站起身來:“臣經(jīng)歷這些事情,能保住性命就是萬幸,哪里還敢抱怨好壞!”
李弘聞言嘆息了一聲:“寡人先前被沛王軟禁,你和崔弘度他們幾個為了寡人受了委屈,寡人都記在心里的!”
慕容鵡聞言暗自松了口氣,趕忙道:“這都是微臣的本分!”
“嗯!”李弘點了點頭:“但是后來又發(fā)生了一些事情,著實是寡人不想看到的。其實寡人也不相信三郎有反心,只是形勢所迫,君臣之間有了嫌隙,你是三郎的老人,此番回去和三郎講述一番,化解了嫌隙,百姓幸甚,天下幸甚!”
“臣記住了!”慕容鵡道:“一定會將陛下的心意帶到!”
“這樣就好!”李弘點了點頭,揮了下手,一旁的內侍拖長聲音道:“賞賜壯武將軍慕容鵡蜀錦百匹,千牛刀一柄!”
“臣謝恩!”慕容鵡趕忙叩首謝恩,待到退出殿外,才松了口氣。方才天子的話中他竟然聽出了幾分哀求之意,難道圣上是想要借自己之口向王文佐示弱乞憐,看來自己被關起來這段時間里發(fā)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慕容將軍,慕容將軍!”內侍陰柔的聲音打斷了慕容鵡的思緒,他趕忙向那內侍拱了拱手:“我方才有點走神了?未曾聽到說的什么,貂珰有何指教?”
“當不起,不敢當!”那內侍掩口笑道:“方才陛下賞賜蜀錦寶刀,不知將軍是現(xiàn)在就去領,還是由小人送至府上?”
“不敢勞煩常侍相送,還是現(xiàn)在就去領吧!”
“誒——!”那內侍輕拍了一下慕容鵡的衣袖,親昵的說道:“慕容將軍這話可就生分了,您當初的忠義之舉早就傳遍了長安城,哪個提到您不翹起大拇指贊一句好漢子?便是我們這等殘缺人兒,也是心向往之。若是別人也還罷了,送到慕容將軍府上又何敢談一個‘煩’字?”
慕容鵡被那內侍捻住自己衣袖,只覺得渾身上下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趕忙小心翼翼的從對方手中抽出來,陪笑道:“著實是陛下有差遣在身,須得回家準備,拖延不得!待到事了了,再與常侍親近!”說罷,他便飛快的向外走路,渾似身后有猛虎追趕一般。
慕容鵡回到家,才發(fā)現(xiàn)家人仆役居然都一個沒少,站在門口翹首相望。他家是長安舊族,算起來宇文護時候就已經(jīng)定居于此,姻親族人甚多,本以為自己這次倒了霉,會牽連族人,卻沒想到竟然都在,當真是意外之喜。
“妾身拜見夫君!”慕容鵡的發(fā)妻領著家中老小,向剛從馬背上下來的慕容鵡下拜,慕容鵡劫后余生,見狀也有些感動,趕忙上前扶住妻子:“夫人這是何必呢?來,來,都進去說話!”
“妾身也沒想到還能見到夫君!”慕容夫人已經(jīng)是眼眶濕潤:“你是不知道這些日子,長安城里都鬧成什么樣子了,有人說王大將軍起兵作亂,你就是叛黨黨羽。我不敢留在家里,只能帶著家人逃到舅老爺家里去,整日里心驚膽戰(zhàn)的,也不知道見不見得到第二天的太陽!”
“是呀,都怪我,牽累了你們!”慕容鵡聽妻子這么說,想起自己被關在大獄里那些日子,妻子帶著家人在外頭的惶恐,心中也有幾分歉意:“這次的事情多虧了舅老爺了,明日我準備一份厚禮,親自登門拜謝便是!”
“自家親戚,倒也不急!”慕容夫人道:“妾身聽說天子此番有大事用你!”
“我剛剛才放出來,你怎么知道的?”慕容鵡奇道。
“這還不簡單!”慕容夫人笑道:“這些日子外頭早就傳遍了,您那位王大將軍現(xiàn)在可是厲害的頂天了,就算是天子都要討好他,夫君您既然放出來了,肯定就是要大用了!”
“哦?”慕容鵡皺了皺眉頭:“天子討好大將軍?怎么這么說?我剛剛從牢獄里放出來,最近到底發(fā)生了什么都不知道,你且說來聽聽!”
慕容鵡聽妻子將最近王文佐擊破裴行儉軍,已經(jīng)攻占潼關、華、陜等州縣,長安已經(jīng)是他囊中之物后,這才長出了口氣:“原來是這么回事,難怪天子今天和我說這些話!”
“那夫君以為是好事還是壞事呢?”
“好事,還是壞事?”慕容鵡愣住了,他一時間也不知道應當如何回答,自己被放出來,升官厚賞,這自然是好事;但從另一個角度來看,天子向臣子示弱,乾坤倒置,天地顛倒,這肯定不是什么好事。他猶豫了一會,答道:“對咱們家來說,應該算是好事吧!”
“那就是好事了!”慕容夫人笑道,她轉過身,對一旁的婢女喊道:“都愣著干什么,還不快去燒水準備,老爺剛剛從牢獄出來,先洗個澡去去晦氣!”
看到妻子像往日一般指揮仆役,慕容鵡不由得露出一絲笑容,是呀!像自己這樣的小人物干嘛要考慮那么多,自己好不就是好事了么?
慕容鵡洗浴完畢,正準備吃飯,門外有報宮里有人到了,他趕忙出門相迎,卻是送賞賜來的。宮中前來的內侍頗為客氣的留下了蜀錦和御賜千牛寶刀,也不收辛苦費,便告辭離去了。
慕容鵡在家中住了一宿,次日起了個大早,只覺得渾身上下滿是用不盡的精力,幾乎要盈滿出來了一般。他正想著是先去宮前謝恩還是先去見王文佐。便有仆役通報有人拜訪,他接過名刺一看,卻是韓王府的使者,這韓王乃是唐高祖李淵的第十一子,當時已經(jīng)快六十歲了,是宗室中的長者,平日里喜歡繪畫,在長安城上流社會上也是一個頗為活躍的分子,問題是平日里和慕容鵡八竿子都打不著呀!怎么一大早就找上門來了。
“主人,那使者帶了兩箱禮物!就在門廳相候!請問見還是不見?”看門的管事是個老人了,知道這種宗室的水很混,慕容鵡是禁軍武人,若與其交往是頗犯忌諱的。
“待我親自相迎!”慕容鵡稍一思忖,最后還是決定出去見一見,他有一種預感,這位韓王的使者是今天第一個,但絕不是最后一個。
果然,慕容鵡猜的不錯,在當天接下來的時間里,他家就迎來了一個又一個前來拜訪的客人,這些客人共同的特點就是身份高貴,禮物貴重,說幾句話就走,語焉不詳。搞得慕容夫人在堂后越收越是心驚,到了最后她偷偷把丈夫拉倒堂后:“夫君,這禮物也都太重了,他們又不肯說明目的,要不您別收了吧?不然我總是覺得心虛!”
“你放心!”慕容鵡此時已經(jīng)猜出了幾分,笑道:“這些人不是送禮給我的,這些禮物是送給王大將軍的,只不過他們沒有門路,便送到了我這里。所以他們不肯說明目的,一來這目的沒法說,二來他們也不敢向王大將軍求懇些什么,只希望將來大將軍手下留情便是了!”
“手下留情?什么意思?”夫人不解的問道。
“這還不簡單,王大將軍手下可是有十幾萬大軍。俗話說,身懷利器,殺心自起!天下還有誰比大將軍手中的刀更利?這些給我送禮的人累世富貴,王大將軍也許不會動陛下,但若是想要求財,多半便會找他們下手,若是換了你,不去想辦法先打點打點?”
“原來是這么回事!”慕容夫人嘆了口氣:“這么看來,這些人也著實有些可憐!那夫君你打算怎么處置這些財物?”
“這些不是送給我的!我自然也不敢妄動!”慕容鵡道:“你將這些財物找個院子收好,再編寫一份名冊,誰送的,誰送了多少,都寫好了。等我去拜見大將軍的時候,再獻上去由他自己定奪!”
“妾身明白了!”夫人應了一聲,轉身退下。慕容鵡松了口氣,正準備乘著沒有客人前來的間隙,找個地方歇息一會。卻聽到外間有人大聲說話,倒像是正常的樣子,趕忙走了出來,看到管家正在和一個中年婦人說話。
“我家主人真的有事,無暇見外客!”那管家大聲道:“您要不過兩日再來!”
“我家主人乃是你家主人舊識,有要事相求,還請拔冗一見!”那婦人卻堅持的很,始終不肯離開,兩邊正爭執(zhí)不下,慕容鵡從里面出來了,他揮手讓管家退下,對那婦人道:“我便是慕容鵡,你家主人是何人,找我有何事?”
那婦人看了看慕容鵡,笑道:“將軍不記得小女子了嗎?”
“你?”慕容鵡看了看那婦人,只覺得有些眼熟,卻想不起來是誰:“見諒,著實想不起來了,還請?zhí)嵝岩欢 ?br />
那婦人笑道:“將軍可還記得前些日子的一天晚上入太極宮中見了一位帶著孩子的夫人,臨別前那夫人從孩子身邊取了一只香包,贈予了將軍!妾身當時就站在門口,乃是侍候夫人的!”
“原來是你!”慕容鵡臉色大變,他此時也想起來了,趕忙斂衽下拜道:“請恕在下眼拙,竟然不識!”
“將軍不必多禮!”那婦人笑了笑:“可否有僻靜處,容妾身有幾句話說!”
“夫人請隨在下來!”慕容鵡不敢怠慢,將那位婦人引進門,去了左邊廂房一間,令仆役婢女退下,只余兩人。慕容鵡方才恭謹?shù)溃骸安恢俏环蛉擞泻问路愿溃 ?br />
那婦人嘆了口氣:“我家夫人此番派我來,本是個犯忌諱的,但沒奈何,也只能來了,卻是為了那孩子來的!”
“孩子?”慕容鵡不解的問道。
“是的!”那婦人嘆了口氣:“當初沛王監(jiān)國時,我家夫人過得雖然清苦,但也只能如此了。可如今天子親政了,我家夫人過得還是如此,甚至還有所不如。我家夫人思來想去,能求懇的也只有大將軍了。慕容將軍是大將軍身邊人,還請通傳一句!”(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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