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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文佐返鄉1


“希望家里人都明白些,否則要是搞出那些宅斗宮斗的情節來,未免就有些難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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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州,壽光縣,紀臺。

        正午。

        “王老爺,王老爺!”一個青布裹頭,身著短衣的漢子氣喘吁吁的拍打著門環,聲音穿入重重院內,打破了原有的靜寂。

        “來了,來了,別拍了,門都要讓你拍破了!”

        隨著吱呀聲,院門打開了,一個頭發花白的老頭睡眼迷惺,對那短衣漢子罵道:“侯二你大中午的嚎喪呀!有啥事不能過響午再來?”

        “過了響午?那就來不及了!”侯二急道,他側身擠進院子,左顧右盼了下:“王老爺呢?他不在家?”

        “廢話,這大中午的當然在田頭瓜棚呀!你以為是你這種懶骨頭,整日里在外頭閑逛,自家田地的事情卻一點也不管!”

        “嘿嘿!”侯二干笑了兩聲:“王老頭你這么大年紀,這張嘴卻一點也不積德。算了,今天我侯二爺不與你計較,這么說吧,有天大的喜事要來,你們王家要升天了,你就高興吧!”

        “呸!”看門老頭往地上吐了口唾沫:“就你這小子在老兒面前還敢自稱侯二爺?我們王家有沒有喜事,也輪不到你多嘴,滾,不然老兒就放狗了!”

        侯二怕對方真的放狗咬自己,趕忙向后一跳,出了院門:“好你個王老頭,不識好歹呀!你侯二爺今個兒不與你計較,待到——”

        “滾!”看門老頭的回答簡單直接,他用力關上院門,將侯二剩下的半截話堵了回去,氣的侯二牙癢癢的。

        “這老頭兒,算了,等到事情有了結果,再與他計較!”說罷,便快步先王家的瓜田跑去。

        壽光在春秋時屬于紀國,而紀臺傳說中便是紀國的國都,村頭西邊不遠處有座土臺,傳說中便是紀國當時國君的王宮所在。但一千多年的時光早已將過往的榮華磨滅,塵埃落定,只剩下一片片田地村落,還有勤勞質樸的農夫。

        侯二出了村子,向東跑了半里多地,便看到成片的瓜田,此時正是當午,農夫們都在樹蔭下歇息,等過了響再下地干活。他放慢腳步,待氣息均勻了,才走到涼棚旁,學著平日里戲臺上看到的樣子,拱手道:“王公可在?小子有事稟告!”

        躺在瓜棚口的是王家的小兒子,他看到侯二的樣子,不禁笑了起來:“阿翁你看,侯二今個兒吃錯藥了,說話怪模怪樣的!”

        王曲從涼棚里走了出來,他已經五十出頭了,莊戶人老的快,頭發已經白了不少,不過身體倒也還結實,他看了侯二一眼,目光中流露出正經莊戶人對浪蕩子弟的鄙夷:“有什么事快說,莫要耽擱我歇息,過了響還要下地干活呢!”

        “哎,王公你還下啥地呀!文佐回來了,您要發達了!”

        “什么?”王曲有些耳背,又問了一句。

        “文佐回來了!”侯二提高嗓門:“我今個兒在縣城看到了,哎呦,好不神氣,前后隨從半條街都堵得嚴嚴實實,縣里的何郎君都出城外相迎。俗話說一人得道雞犬升天,他現在這般發達,您還不跟著沾光!”

        “阿耶?”王家的小兒子驚訝的看向王曲,老人的臉上卻沒有什么變化,徑直轉身走進瓜棚。那侯二見狀急了:“王公你這是干嘛?這可是大喜事呀!”

        王家的小兒子趕忙跟了進去,問道:“阿耶,您這是干什么?文佐他回來了,這不是好事嗎?”

        “好事?”王曲冷笑了一聲:“你忘記了嗎?當初他可是替你去百濟從軍的,你覺得這是好事?”

        “這不是都過去了嗎?”王恩策苦笑道,作為王家這一代最小的,也是僅有的一個男丁,他當然不會忘記當初王文佐為何被送去百濟。

        “你覺得過去了,人家可未必這么想!”王曲道:“他在百濟這些年,年年升官,卻可曾往家里送過只言片語?沒有吧?這說明啥?人家可是把當初的事情記在心里呢!”

        “也許他軍務繁忙呢?阿耶,您也知道文佐他在百濟那邊天天都在打仗,哪里有時間想這些!”

        “胡說!”王曲冷笑道:“我和回來的人打聽過來,他在百濟可是活絡得很,已經做到行軍司馬,從五品下的官了。而且待軍中的袍澤好得很,哪個沒有得了他的好處,說他的好話?當初同去的柳五死在了百濟,他可是送了一大筆錢財,年年都派遣使者探問。我家這個王文佐可不是不會做人,他會做人的很,只是不用在咱家身上!”

        “阿耶,這也不能怪文佐,當初那事情咱們等于是讓他替我送死,他心里怎會沒有怨氣,后來發達了不理會咱家也不奇怪呀!”王恩策苦笑道。

        “他現在是朝廷的高官,我哪里還敢怪他!”王曲嘆道:“只是你有沒有想過,這么多年他一個口信都沒傳回來,這個時候突然回來,是為了什么?難道是報恩不成?”

        聽到這里,王恩策才明白了過來,原來王曲方才那樣子并非怨恨,而是害怕。正如父親所說,王文佐并不是無情無義之人,而這些年來一個銅板、一個口信都沒有送回來,這只說明他對當初的事情心懷怨念。既然如此,他這次回來肯定不是報恩,那既然不是報恩,就只可能是有仇報仇了。

        “應該不至于吧?”王恩策慌了神:“當初文佐他流落街頭,是我們家收容了他,而且讓他從軍也給了甲仗馬匹,再說若不是去百濟,他豈有今日?就算沒恩情,也不至于有仇怨呀!”

        “兒呀,你這么想不等于他也會這么想。他只會覺得官爵是自己一刀一槍拼殺出來的,可未必會念我家的情分;而在百濟的苦楚危險,可都是因為咱家!”王曲苦笑道:“也罷,事到如今,多想也沒用了。我回家收拾準備一下,你先去找個地方躲躲,看看風色再回家!”

        “阿耶您糊涂了嗎?”王恩策苦笑道:“文佐他現在少說是個五品官,當初軍府中多少人得了他的好處,他若要拿我,我還能往哪里跑?還不如我們父子二人在一起!”

        “這倒也是!只盼他莫要拿你行事,我年過五旬,也活夠了,任憑他處置便是!”

        父子二人回了家,剛洗了把臉,外間便報有人求見。兩人開了門,卻是兩個錦衣少年,撒袋弓囊左右,頭裹紫紗羅巾,頂上插了兩根雉羽,腰纏獸皮、跨橫刀,一旁是兩匹駿馬,馬鬃濕透,正打著響鼻。

        “這里可是紀臺村王曲王老爺門下?”

        “不敢當二位公子問!”王曲見那兩個少年裝飾不凡,哪里敢受禮,趕忙長揖還禮道:“小老兒正是王曲,卻不是什么王老爺!”

        “那便沒錯了!”兩個錦衣少年笑道,然后兩人后退了一步,向王曲斂衽下拜,齊聲道:“小人在王長史麾下衙前都右廂聽命,拜見王老爺!”

        “王長史?”

        “不錯,王長史便是王文佐,主上在安東都護府任行軍長史,其位只在高都護之下!”一名錦衣少年笑道,他轉頭打了個唿哨,轉眼便有十多名錦衣少年跟了過來,與他的打扮相仿,只是頂上沒有雉羽,他向王曲抱了抱拳:“長史明日午后便要前來,車馬多,老爺取些掃帚器具來,也好清掃道路,迎接長史!”

        王曲此時哪里還敢多話,趕忙連聲稱是,他本是鄉里里正,回到家中取了紙筆,寫了告示貼在村口照壁上,讓老仆帶了銅鑼,敲了幾下,將村里人都召攏了來,清了清嗓子,高聲道:“諸位鄉里,今個兒有個差使不尋常,卻是推脫不得。諸位都知道我家王文佐奉天子之命,出征百濟,仰天子鴻福,祖宗庇佑,立下了些許功勞。如今已經是安東都護府行軍長史,開國縣伯。明日他要返鄉探親,車馬甚多,咱們這村子邋遢得很,諸位趕快把地里的人都叫回來,把道路清掃,房屋粉刷,弄得像個樣子,莫要丟了臉面!”

        此時正是午后,村里的男人都去下地了,留在家里都是些沒有什么見識老弱婦孺,聽里正說又要派公差,紛紛抱怨。王曲見狀,怕在那少年面前丟了臉面,趕忙呵斥道:“汝等婦人當真是沒見識,王長史是何等人物,爾等還敢推辭,就不怕朝廷法度嗎?”

        “王老爺且慢!”為首的錦衣少年攔住王曲,上前先對眾人做了個團揖:“諸位莫急,在下來前主上已經叮囑過了,諸位都是他的鄉鄰,豈有打擾諸位的道理?這打掃道路,整治房屋之事也不會讓你們白干,這樣吧!每家人給錢五百文,權當是工錢!干完活就來村口找我領!”

        眾人雖然沒有什么見識,但五百文錢是什么還是知道的,聞言大喜,紛紛向臺上跪拜行禮,然后便卷堂大散,各自去地里叫人回來干活了。王曲有些尷尬的對少年道:“都是些愚民愚婦,倒是讓公子破費了!”

        “如何敢當公子!”那錦衣少年笑道:“在下也姓王,名樸,您直呼名姓就是。主上回鄉,本來就要賞賜些錢財給這些鄉鄰的!”

        “原來如此!”王曲點了點頭,小心的問道:“那文佐此番回來要呆多久,要做什么?”

        “您不知道?”王樸驚訝的問道:“主上這次回來卻是要與清河崔氏聯姻,迎娶新娘,所以應該不會在家中呆多久!”

        “與清河崔氏聯姻!”王曲吃了一驚:“那,那清河崔氏允了?”

        “當然!”王樸笑道:“主上這等佳婿,而且還有崔郎君做媒人,崔氏怎會不允?”

        聽王樸這番解釋,王曲若有所失的點了點頭,他這些年雖然也曾經從旁人口中聽到過一些王文佐的事情,但畢竟古代信息傳播技術落后,不但速度慢,而且失真。王曲聽到那些三分真,七分假的傳言,也沒有往心里去。更何況在他眼里王文佐還是當初那個家奴,從潛意識里他還是不希望對方混得太好,自然不愿意相信對方去了百濟就屢立戰功,升官發財了。但現在事實都擺在自己眼前,也由不得他不相信了,對方不但做到了安東都督府的行軍長史,封爵開國縣伯,還即將迎娶清河崔氏的女子,這可是天子、宰相、大將軍都要與其聯姻的高門呀!難道這小子真的發達了?

        “王公,王公?您怎么了?”王樸見王曲在那兒發呆,趕忙小心詢問,在他眼里這位老人可是王長史的親爹,哪里還敢怠慢?

        “沒什么?這是聽你說了這些,有些不敢相信!”王曲苦笑道。

        “呵呵!”王樸笑道:“王長史的功績多著呢,小可知道的連十分之一都不到。王公,王長史年少時肯定智勇過人,無人能及吧?”

        “這個——”王曲頓時被問住了,他本想說王文佐不過是個流浪漢,我哪里知道他少年時啥樣?不過又突然想起對方名義上還是自己的兒子,若是說破了,只怕麻煩不小,只得強笑道:“年少時倒是看不太出來!”

        “是嗎?”王樸看了看天色:“天色不早了,要不您先回去歇息歇息!明日恐怕事情會很多!”

        回到家中,王曲才發現家中已經變了模樣,只見一個陌生的白衣漢子正指揮著十幾個工匠修補重新粉刷自己門戶,進門一看,地上的坑洼破損之處已經填補好了,錦衣婢女正忙碌著擦拭清掃自家的廳堂家具,地上擺放著六七個籠箱,里面都是金銀器皿,一個錦衣漢子正指揮人擺放陳設。

        “桑郎君!”王樸上前一步:“王公回來了!”

        那漢子回過頭,不待王曲上前見禮,便斂衽下拜,磕了兩個頭:“桑丘見過老公祖!”

        “這如何使得!”王曲見那漢子衣著華貴,方才指揮旁人干活時頤指氣使,顯然平日里也是個人上之人,哪里還敢受他的跪拜,趕忙偏過身體,那漢子卻不放過,上前兩步將王曲扶到椅子上,跪下磕了兩個頭。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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