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小太平
“那邊是王勃這小子沒福了!”崔弘度笑道:“他都被天子逐出長安了,除了三郎你,又有哪個敢招攬他?”
“你說錯了,就算是我,現(xiàn)在也不敢招攬他!”王文佐笑了笑:“走,外頭風(fēng)大,我們回帳篷里面說話吧!”
崔弘度聞言一愣,王文佐的膽量他可是清楚的很,連對方都承認(rèn)自己不敢招攬,這王勃是何等人?他跟著王文佐回到帳篷里,王文佐喝了口茶,笑道:“可惜蜀道難,否則這般車馬慢慢騰騰的晃到長安也是一樁樂事!”
“是呀!”崔弘度嘆了口氣:“當(dāng)初過劍門的時候,我就想這等雄關(guān),當(dāng)初蜀國怎么會被鐘會鄧艾所滅?”
“其實說透了也沒什么,人心不齊,自然不戰(zhàn)自破!”王文佐捋了捋頷下胡須:“弘度,這次又讓你跟著我去長安,倒是讓你吃苦了!”
“三郎這說的什么話?”崔弘度一聽急了:“我是你的下屬,這就是本分嘛!”
“沈法僧、賀拔雍、元驁烈、顧慈航他們幾個有的在百濟(jì),有的在倭國,都成了一方的土皇帝,可以作威作福的,比起他們來,你著實是吃苦了!”王文佐笑了笑:“可你知道我為什么這么安排嗎?”
崔弘度有些茫然的搖了搖頭。
“因為你姓崔!”王文佐道:“這就是我招攬盧照鄰,而沒有招攬王勃的原因。”
“因為他姓盧?”崔弘度問道。
“不錯,河北冠帶,莫過于清河崔,范陽盧!”王文佐笑了笑:“那王勃才學(xué)肯定是有的,只可惜我現(xiàn)在還用不上,也不敢用。”
“用不上,也不敢用?為何這么說?”一旁的崔云英問道。
王文佐翻了個白眼,問道:“他的本事是起詔討賊檄文,誰是賊?誰不是賊?是我能夠決定的嘛?”
崔弘度和崔云英交換了眼色,頓時明白了過來,從某種意義上講,王勃和王文佐在大唐政治架構(gòu)中的身份都差不多,都是頂級工具人,所不同的是王文佐是領(lǐng)兵的武人,天子看誰不爽就派王文佐滅了誰;王勃是頂級的筆桿子,屬于殺人誅心那種。這種頂級工具人的特點就是用起來確實好用,但如果掉過頭來砍自己也痛得很,所以自古以來當(dāng)皇帝都對這種人才又愛又防備,只讓其為自己所用,若是有為其他人所用的苗頭,寧可毀了也不會絕不會留著。王文佐與太子交好,王勃被派去給沛王李賢當(dāng)文學(xué)侍從,這也是李治自己身體不好,給兒子留得儲才,若是李治身體健康,以他這個年紀(jì),身為統(tǒng)兵大將,王文佐是不敢與太子交往這么深的。
“三郎,按照沈法僧最近的信,遼東那邊的情況也很不妙啊!”崔弘度低聲道:“眼下這等形勢,天子為何還要把你調(diào)回長安,天子會不會——”說到這里,崔弘度停住了。
“你是說天子對我已經(jīng)不再信任了?”王文佐問道。
帳篷里的空氣似乎凝固了,崔云英惶恐的看著自己的丈夫,她還是第一次從他口中聽到如此可怕的話。
“那還不至于!”王文佐自問自答:“多半是調(diào)回京中,敲打敲打。畢竟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和太子聯(lián)為一體,只要沒有廢太子,我就算被免官,復(fù)起也就是時間的問題!”
“太子,對還有太子!”崔弘度松了口氣,他拍了一下自己的腦袋,笑道:“瞧我這腦子,竟然連這都沒想到!”
“是呀,有太子在位,郎君便有泰山之靠!”
一無所知的人總是更加幸福!看著崔弘度和崔云英面上燦爛的笑容,王文佐沒有說話。如果他沒有記錯的話,太子李弘并沒有活到登基的那天,他已經(jīng)記不清死因和時間,但顯然,這對于那些下注于太子殿下上的人們,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我有些倦了!”王文佐打了個哈欠:“你們都先出去吧!讓我小憩一會!”
崔弘度和崔云英馴服的站起身來,向王文佐躬身行禮,然后退出帳外。王文佐在錦榻躺下,雙手放在胸口,很快就沉入夢鄉(xiā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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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太極宮。
下午的陽光透過窗戶,灑在太子面前的幾案上,一疊疊奏疏堆成的小山將李弘瘦小的身軀幾乎埋住了,由于已經(jīng)工作了一個多時辰,他已經(jīng)有些困意了,右手捂著嘴打了個哈欠。
“太子殿下,要不先休息一會兒?”張文瓘問道。
“不用了!”李弘趕忙放下手,臉色有點發(fā)紅:“午飯吃的有些多了,有些飯氣上涌了!”
“那就先在外面走一圈吧!”張文瓘笑道:“太子身體尚未完全長成,太過操勞也不好!”
“那這些奏疏——”李弘指著幾案上的奏疏,猶豫道。
“臣會讓人將重要的地方寫成節(jié)略,等您回來后再念給您聽!”張文瓘稍微停頓了一下:“其實陛下也是這么做的,不然大唐四百余州,若是全部都要親力親為,二位陛下便是有一百雙手也不成!”
聽到父親李治也是如此,李弘松了口氣,他笑道:“既然如此,那孤就先出去走兩圈,這里就勞煩張卿了!”
“臣遵旨!”張文瓘趕忙應(yīng)道。
李弘畢竟還是一個不滿二十的青年,豈是沒有玩樂之心,只是受命監(jiān)國的責(zé)任感讓他每日守在殿內(nèi),閱覽這些永遠(yuǎn)都看不完的奏疏,一想到父親已經(jīng)像這樣干了二十年,他心中就滿懷欽佩,還有幾分負(fù)罪。身為國之儲君,自己竟然偷懶。
李弘在殿外溜了兩圈,透了透氣,才回到殿內(nèi),張文瓘拿出一份抄好的節(jié)略遞給李弘:“殿下,成都來的消息,是彈劾王文佐的?”
“彈劾王文佐的?”李弘趕忙接過節(jié)略,細(xì)看了起來,隨著閱覽,他的眉頭愈發(fā)奏的緊了,他原本想要大聲叱罵,但不久前的教訓(xùn)讓他強壓下心中的怒氣:“張相公,你以為如何?”
“臣以為韋兆生彈劾王文佐跋扈也許有之,但說他有反意,圖謀不軌就完全是子虛烏有了!”
“哦?”李弘精神為之一振,趕忙問道:“張相公請細(xì)說!”
“韋兆生彈劾王文佐的原因其實只有一個,那就是他離開成都時便將原先募集的一批番人兵將遣散了,這種做法是對是錯暫且不提,但若天下間豈有想要謀反之人先把自己手中的兵將遣散的道理?”
“不錯!”李弘大喜:“張相公說的有理,王文佐如果真的要反,絕不會將那些他親自募集的兵馬遣散的道理!”
“其次,王文佐他遣散番兵之后,就受詔來長安了,這也不像是意圖謀反的樣子!”張文瓘道:“照微臣看,王文佐這么做必有他的理由,只聽韋兆生一面之詞,恐怕不妥,還是等他來了長安之后,再讓其面見二位陛下,讓他親口解釋的好!”
“張相公說的是!”李弘滿意的點了點頭,自從李治上次回到長安,身體狀態(tài)就一直不是太好,于是便將相當(dāng)一部分朝政交由李弘,讓其學(xué)著處理朝政,在許多朝臣眼里,太子殿下的位置已經(jīng)牢固無比,接替今上不過是時間的問題了。
李弘又處理了一會朝政,快到晚飯時,一名來自大明宮的內(nèi)侍前來,說二位陛下今晚讓諸子同去,共用晚飯。李弘應(yīng)了旨意,便上了乘輿,往大明宮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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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宮,觀德殿。
“弘兒也來了!”武氏笑道:“好,好,人都來齊了,今日便不拘俗禮,大伙兒都坐下吧!”
李弘的三個同母弟沛王李賢、英王李顯、相王李旦都已經(jīng)到了,最小的女兒李定月(即太平公主)只有五歲,正坐在武氏和李治中間,看到李弘進(jìn)來,便笑著跳下地來,搖搖晃晃的跑上去迎接,口中奶聲奶氣的喊著:“哥哥,哥哥!”
李弘趕忙伸手將其抱起,李定月?lián)ё±詈氲牟弊樱瑴惤绺绲亩涞溃骸敖裉焓窃略碌纳眨绺鐜Я耸裁炊Y物?”
李弘一愣,這才想起今天正是自己最小的同母妹妹的生日,自己這些天在政事堂忙的昏天黑地,哪里還記得這些,苦笑道:“真是不好意思,愚兄這些天太忙了,竟然忘了,待會補上!”
“那可不成!”李定月指著其他三個兄長:“賢哥哥,顯哥哥,旦哥哥他們都有禮物,阿耶和阿母也有,唯獨太子哥哥沒有!要罰!”她最后那句話可是朝著李治說的。
“對,著實要罰!”李治的臉上也滿是寵溺之情,笑道:“弘兒,今日的事情的確是你的不是,不該忘記了月兒的生日!”
“是,是,孩兒認(rèn)罰!”李弘苦笑道,他小心的將李定月放下地:“說說吧!你想要什么?”
“父皇千秋萬歲之后,這天下就是太子哥哥得了!”李定月道:“那就分一半給月月吧!”
“這,這怎么可能?”李弘趕忙搖了搖頭。
“一半太多了嗎?那一半的一半吧?”
“那也不成!”李弘苦笑道:“并非是為兄吝嗇,這天下是祖宗所留,莫說是你,就是三位弟弟也分不到這么多的!”
“是嗎?”李定月看了看旁邊三個兄長,猶豫了一下:“既然是這樣,那就和他們一樣吧?他們得多少,便也給我多少!”
“這——”李弘還是有些為難:“不是為兄吝嗇,畢竟你是個女兒家,與他們?nèi)瞬灰粯樱 ?br />
“女兒家又怎么了?”李定月的嘴唇立刻翹了起來:“賢哥哥,顯哥哥,旦哥哥你們?nèi)齻都讓我一點,我們兄妹四人一般多吧!”
李弘目光轉(zhuǎn)向座上的李治和武氏,父母親的臉上滿是寵溺之色,他只得點了點頭:“好吧!”
聽到兄長應(yīng)允了,李定月興奮的雀躍起來,李弘這才松了口氣,向李治和武士拜了拜,方才入座。李治拿起酒杯:“弘兒,今日朝中有什么事情?”
“也沒什么事情!對了!”李弘將王文佐被彈劾的事情講述了一遍:“兒臣以為還是將其留中便是!”
“嗯,你沒有要斥責(zé)韋兆生,也算是長進(jìn)了!”李治點了點頭:“過幾天,王文佐應(yīng)該就來長安了,你讓他來你私宅一趟,撫慰他幾句吧!”
“是!”
“西北的兵事呢?”
“吐蕃人沒有什么太大的動靜,不過突厥那邊有些不穩(wěn),兵部上書建議開春后出兵征討!”
“嗯!還有呢?”
“再就是清理關(guān)中府兵的事情,各地鬧得都很大,不少聲音都是——”李弘的聲音越說越小,到了最后已然沒有了!
“聲音?都能傳到你的耳朵里,不是一般人的聲音吧?”李治冷哼了一聲:“鼠目寸光!”
“兒臣無能,讓父皇擔(dān)憂了!”李弘趕忙站起身來,他的三個兄弟雖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也趕忙站起身來,唯有李定月也就坐在椅子上,好奇的看著兄長們和父母,目光中滿是好奇之色。
“罷了,坐下吧!”李治揮了揮手,示意自己的兒子們坐下:“仗都打到長安城下了,就幾千河北叛兵,就一點辦法都沒有,平日里一個個威風(fēng)凜凜,騎著高頭大馬,穿著明光鎧,真正廝殺卻要靠幾百回紇人當(dāng)先鋒突陣。大唐的顏面何在?大唐的威嚴(yán)何在?已經(jīng)到了這種地步,還不整治?不奮起?還是大唐嗎?這是高瑋!是楊廣!”
李弘已經(jīng)聽得額頭滿是汗珠,他哪里還敢接口。過了半響功夫,他才聽到李治的聲音:“你知道我為什么要免去王文佐的官職,把他調(diào)回長安嗎?”
“孩兒不知!”
“外面說是治他的罪,但實際上是要用他來整治長安和關(guān)中的兵事!”李治冷聲道:“有人說他行事跋扈,照寡人看,跋扈好,我就怕他不跋扈,這不敢做,那不敢做,和和氣氣的什么都做不了。他王文佐有個好處,別人不敢做,做不了的事情,他就敢做,能做。等他回長安了,先晾他三個月,然后就讓他去把這得罪人的差使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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