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冤案
李治躺在床上,疲憊的他閉上眼睛,放松身體,窗外新月如鉤,仿佛鋒利的小刀,月光透過細(xì)絹窗簾,映照在李治那張文秀的臉上,一半是明,一半是暗。
恍惚中,李治覺得自己身處迷宮之中,找不到出路。正驚疑間,他看到前面站著一名女子,腰懸明鐺,服飾華貴,面蒙輕紗。李治停下腳步,問道:“你是何人?可知道這里是何處?”
“九哥你竟然已經(jīng)認(rèn)不出我了?”那女子輕笑了兩聲,陰慘慘宛若鬼聲。
“九哥?你是何人?”
“呵呵!”那女子笑了兩聲,揭開面紗,露出自己的面容來:“九哥如今已為天子,想必已經(jīng)把我這個妹妹忘了吧!”
“十七妹?怎么是你?”李治渾身顫抖:“你不是,不是已經(jīng)——”
“已經(jīng)被你賜死了是嗎?”那女子冷笑道:“九哥你是不是很意外,這里想見你的人還以后很多呢,那邊就有一個,你看!”
李治一看,只見自己右邊站著一名華衣公子,只見其雙眉入鬢,鼻梁高挺,英武過人,正冷冷的看著李治。李治打了個寒顫:“三哥,你怎么也在這里?”
“何止我在這里!”那貴公子冷笑道:“還有七妹、襄陽郡公、潞國公他們也都在這里。”
“這,這——”李治已經(jīng)連連擺手:“汝等之事,非寡人所愿,奈何元舅欲殺爾等,寡人也是沒奈何!”
“長孫無忌?”那貴公子笑了笑:“雉奴你還是老樣子,也罷,長孫無忌也在這里,就讓你們侄舅二人自己說清楚吧!”
說罷他從身后扯出一人來,白面長須,神色威武,卻是長孫無忌,其不待李治發(fā)問,便一把抓住李治的胳膊,喊道:“雉奴,我助你登基為帝,你卻逼我自縊,將我子孫流放嶺南,先帝臨終前與你說的話你都忘記了嗎?”
“元舅,不,這一切都是皇后所為,非寡人的意思!”李治大驚失色,趕忙甩開胳膊向后逃走,卻被那女子和貴公子擋住,四周影影綽綽的圍上了人,都拉扯李治的衣服,那長孫無忌嗓門最大:“雉奴,我要與你去同去見先帝,讓他為你我評理!”
“不,不,快放開我,快放開我!”李治猛的一下坐起身來,才發(fā)現(xiàn)方才那些不過是南柯一夢。他呆坐了半響,方才長嘆了一口氣,露出極為痛苦之色來。
原來方才夢中的“十九妹”乃是太宗皇帝第十九女高陽公主;“三哥”是太宗皇帝第三子吳王李恪;襄陽郡公乃是平陽公主之子柴令愛,潞國公是當(dāng)時名將薛萬徹,這兩人也分別娶了李世民的女兒和妹妹為妻。
長孫無忌乃是李治生母長孫皇后之兄,即李治的嫡親舅舅,也是李世民留給李治的輔政大臣。這些人當(dāng)時都已經(jīng)獲罪而死,而除長孫無忌之外,其余人身死的原因便是李治登基后不久爆發(fā)的房遺愛謀反案。
永徽四年(653年)年初,高陽公主狀告其夫房遺愛之兄房遺直對自己無禮,房遺直乃是貞觀名相房玄齡之嫡長子,繼承了父親梁國公的爵位。
由于牽扯到公主,李治便讓長孫無忌來審理此案。令人想不到的是,長孫無忌竟然從中牽扯出了一個驚天大案——高陽公主與其夫房遺愛便聯(lián)絡(luò)與高宗不和的薛萬徹(娶高祖第十五女丹陽公主)????、柴令武(駙馬、霍國公柴紹的次子,娶太宗第七女巴陵公主??),打算發(fā)動政變,廢掉高宗,擁立荊王李元景(高祖的第六子,太宗的六弟)為帝。
長孫無忌乘機(jī)便將曾經(jīng)與李治爭奪太子之位的吳王李恪(李世民第三子)也牽連進(jìn)來,李元景、李恪、房遺愛、高陽公主、薛萬徹、柴令武、巴陵公主等人全部被殺,江夏郡王李道宗(太常卿、禮部尚書、特進(jìn))、宰相宇文節(jié)(侍中、太子詹事)、安國公執(zhí)失思力(駙馬都尉、左驍衛(wèi)大將軍)、譙國公柴哲威(安西都護(hù))、尚書奉御薛萬備等人也因為被牽連而被流放。
在《資治通鑒》和《新唐書》中都認(rèn)為此案株連甚廣是長孫無忌借機(jī)打擊政敵,濫殺無辜,比如吳王李恪有文武才略,名望素高,當(dāng)初李世民也以為像自己,有意立為太子。
長孫無忌對其深忌,因此在審問中就暗示主犯房遺愛,房遺愛想要借機(jī)免死,就供認(rèn)與李恪同謀,長孫無忌借機(jī)處死李恪。
還有江夏郡王李道宗,曾經(jīng)參與過開國時征討劉武周、王世充、東突厥、吐谷渾、高句麗等諸次戰(zhàn)役,乃是宗室中與趙郡王李孝恭齊名的重將,深孚眾望,因為與長孫無忌、褚遂良關(guān)系不好也被流放等等。
在《資治通鑒中》司馬光還借吳王李恪之口痛罵:“長孫無忌竊弄威權(quán),構(gòu)害良善,宗社有靈,當(dāng)滅族不久!”李恪一語成讖,不過數(shù)年之后,長孫無忌就因為在廢立皇后之事上與高宗意見相左而失寵,并于顯慶四年(659年)被誣謀反而自縊而死,子女也被發(fā)配嶺南。
顯然,無論是房遺愛謀反案,還是后來長孫無忌謀反案,其真實情況都不像史書上描述的那么簡單,其幕后都隱藏著許多不可告人的秘密,而唐高宗李治無疑是這些秘密的知情者和最大的受益者。
與相比起讀者更熟悉的近古專制皇權(quán)(即明清)不同,剛剛進(jìn)入中古時代的唐初皇權(quán)要虛弱的多:沒有成熟的科舉制度,可供皇權(quán)選拔文官的范圍很小;莊園制經(jīng)濟(jì)下,士族高門手中擁有強(qiáng)大的經(jīng)濟(jì)基礎(chǔ)和政治資本,皇權(quán)也不得不向其做出一定的讓步;還沒有來得及建立錦衣衛(wèi)、皇城司等特務(wù)機(jī)構(gòu),不得不使用酷吏這種副作用極大的手段來打擊消滅異己等等。
其表現(xiàn)就是在整個唐代宮廷政變多如牛毛,天子鮮有能通過正常手段繼承皇位的,安史之亂后許多天子更是淪為家奴的傀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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