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讀那么多書有啥用，不如出去打工，你看老劉家的劉婷，就比小雪大兩歲，出去才幾年，就給家里蓋房子了。”江小蝶對著自己的哥哥江海洋說道。

“孩子讀書成績好不論男女，我都會砸鍋賣鐵供他們讀書。”

“你供，我二嫂同意嗎？”

她這個二嫂可是出了名的偏心，你要說重男輕女吧，小女兒江露同是賠錢貨她疼的如珍似寶，偏偏不待見這個大女兒，一般多子多女家庭父母再偏心也會稍加偽裝一些，偏偏她這個嫂子把不喜歡討厭可以說是擺在了明面上。

江海洋吶吶的說不出話，他媳婦最近在物色人帶他開學才上初三的大女兒出去打工，親朋好友都問遍了。

正好他小妹的小姑子秋霞最近回老家，就想著跟秋霞一起出去。

他是不同意的，和媳婦吵了好幾天。

但是他媳婦又是哭，又是鬧，責怪家里窮，責怪他沒有本事，罵他父母偏心，心疼兩個小的吃不飽，穿不暖，感嘆自己命不好。他咬牙堅持不同意，但是也被她磨的受不了，所以現在寧愿在地里多干些活也不想回去聽她哭。

“我這次回來就是受二嫂所托，讓小雪和秋霞一起出去打工，秋霞后天就要走了，小雪去不去給個準話，好提前打票。”

“小雪要繼續上學，不去打工，最起碼讓娃初中畢業，她成績好如果有能力考個高中，我也會供的。”

“你夫妻倆先統一戰線再說吧，你又做不了你媳婦的主。”江小蝶撇了撇嘴諷刺道。

“你回頭中午和二嫂商量好，我去媽家吃中午飯，飯后去不去都給我個回復。”

說完顛了癲手里提著的一小包水果，往她媽家走去。

不知道等會她老娘會不會覺得她東西提少了，她也有一陣沒回娘家了。

還有小弟的媳婦，估計又沒啥好臉色。

做女兒的真難，江小蝶在心底感慨的想。

*

而她們口中的江雪，被掀起被子揪著耳朵從睡夢中吵醒。

“你自己看看幾點了，大白天還賴在床上，哪個像你這么大的孩子，還這么的懶。”

“到中午飯點了，不知道去幫忙做飯嗎？衣服我看也沒洗，早飯鍋都沒刷，睡睡就知道睡。”一邊說一邊還氣憤的在她身上打了幾下。

“撅著屁股睡覺，你怎么不睡死過去，趕緊給我起來。”

“媽。。。”江雪有點不確定的喊了一聲。

“還愣著干什么，還不趕緊給我燒火我去做飯。”江母咬牙切齒的說完，轉身往廚房走，走的時候嘴巴還在罵罵咧咧的說著什么，至于什么江雪一點都不感興趣，她現在整個人的狀態都非常的懵，記憶的最后片段她累暈在了電腦前。

“不年輕了，別那么拼，小心猝死。”想起朋友發新聞上工作猝死的視頻給她，勸她的話，她當時不屑一顧，覺得自己壯如牛，沒想到只是熬了兩個大夜，她就頭暈眼花，呼吸困難，所以她是死了嗎？

還是暈倒了在做夢，看了一圈周圍的情景，熟悉又陌生。

這里好像是她小時候的家。

說來也奇怪，明明后面自己有錢，買了只屬于自己的家，成長過程中宿舍租房，搬了幾次家住過好多房子，可是每次做夢只要是家的背景都在她小時候的這個四間平房的家里。

從床上坐起來，頭暈暈沉沉的，伸手摸了下自己的額頭，手很熱，額頭更熱，她現在應該是在發燒。

踉踉蹌蹌的站起來，走到書桌前拿起塑料圓鏡子，鏡子中一張熟悉而又陌生的臉。

頭發枯黃，面黃肌瘦，嘴巴干裂，眼睛卻亮的刺目。

是她，又不是她。

掃了眼桌面上的書，都是初中的，而攤開在做的是初二的暑假作業。

走出房間，堂屋墻上掛著的日歷證實了她的想法。

2007年，7月3號。

她十五歲初二的暑假。

腦袋暈暈沉沉的，是在做夢嗎？如果是夢，也太真實了。

“磨磨蹭蹭的在干嘛，死丫頭給我快點過來燒火我炒菜。”廚房傳來江母的呼喊聲。

在院子外面玩的江露聽到媽媽的喊聲，立馬跑進院子里，走到廚房門口說：“媽媽我幫你吧。”

“你去玩，你什么時候燒過鍋，廚房這么熱，再給你熱壞了。”聽到江母的話江雪把視線落在這個比她小四歲的妹妹身上。

有點諷刺的笑笑，沒有說話，走到廚房里，坐在灶臺前的小板凳上。

柴火放進鍋洞里，用火柴點著，卻沒有燃起來，而是起了很多煙。

控制不住的咳了兩聲，引起江母的注意，她像被點燃的炮竹，又炸了。

“你怎么這么笨，連個火都點不好。”

“給我滾開，一點用都沒有。”說著不等她起來，伸手用力拉她，江雪跌坐在廚房的地面上。

江母自己迅速的把火點著，回頭，自己這個大女兒板著個臉，就那么坐在地上定定的看著她。

“你這是什么眼神，板著個臉是給我臉色看嗎？”

“你就不能有點眼色不要惹我生氣嗎！！”

“我干活累的要死，回來還要給你做飯吃，你都這么大了為什么這么懶，不知道體貼體貼你媽我！”

“你做飯你自己不吃嗎？爸爸，江朝，江露不吃嗎？”

“什么？？”江母被江雪的這句問話問的摸不著頭腦。

“你們都吃，為什么你單單說是給我做飯吃，他們都吃，你滿腔的怒氣為什么不對他們發，只對我發？你累是我造成的嗎，我到底做錯了什么，讓你不愛我，還恨我討厭我？我真的好好奇呀。”這個疑惑她上輩子就沒有找到答案。

上輩子她最不想承認的就是她的媽媽不愛她。

無論她怎么做，怎么委曲求全，怎么聽話懂事。

江母一時不知道怎么回答，又想發脾氣，看到大女兒那面無表情執拗又認真的臉，一時熄火壓下了后續罵人的話。

“我是你親生的嗎？我是不是你仇人生的孩子，讓你養，所以你才這樣對我。”她長大后真的有去驗證過這個問題，是真的母女關系。她不知道自己再次醒來是繼續三十歲，還是十五歲，她現在只想把童年自己的疑惑找個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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