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第 61 章
三日后見真章 她耳邊互相響起孩童的聲音, 迷糊中還帶了幾分委屈。
這個聲音她太耳熟了, 這不正就是上輩子收養她的孫氏一直放在心尖上,養的十好幾歲了還混在家里沒個正經差事的張發嗎?
“你又作什么死!”不遠處的大床上傳來孫氏半夢半醒的聲音, “讓你跟弟弟睡是讓你照顧弟弟的!不是——”
電光火石間, 玖荷的手已經先于她的腦子做了決定,她飛速拿起床頭晾著的一碗水, 這是因為秋天熱燥, 孫氏怕張發晚上口渴放在那兒的。
玖荷將這水往張發褲子上輕輕一斜, 裝出剛醒之后含含糊糊的樣子道:“娘,弟弟又尿床了。”
“晦氣鬼!”孫氏想翻身坐起, 只是天氣日漸寒冷, 又是大半夜睡的正香,她不過掀了個被角, 就再起不來了,“定是你偷懶了, 睡前沒叫你弟弟上茅房。”
玖荷冷笑了一聲,總之這家里不管出什么事情,都是她的不對。
黑暗里, 她的嘴角上浮起一個諷刺的弧度來, 上輩子的她原以為爹娘對弟弟特別好, 是因為頭胎生了她這個閨女還傷了身子, 后來又過了四年才終于得了這么一個兒子。
不過經歷了那樣一個上輩子, 她至今也還記得孫氏雙手捧著玉佩, 用那樣鄙夷的語氣說出“小娼婦”這三個字兒時候自己的心情。
一點都不覺得驚訝, 雖然不傷心,可是卻又覺得麻木,是因為太痛了嗎?
“愣著做什么!還不給你弟弟換衣裳!”
孫氏的聲音再次響起,將玖荷的心思又拉了回來,現在看來,其實他們日常相處間就能看出來端倪了,玖荷上輩子也不是沒有懷疑過,可是……懷疑了又能怎么樣呢?
不過現在不一樣了。
玖荷穿了鞋子下床,視線飛快地在這屋里掃了一圈。她今年不過才十三歲,可是這家里大半的家當都是孫氏從她身上壓榨出來的,甚至后頭到她死的那九年,她的月錢還給家里蓋了間新房子。
玖荷從衣柜里頭摸出來張發的褲子,這也是用她賺來的銀子置辦的啊,扯了扯自己身上的舊衣裳,玖荷冷笑了一聲,這輩子她不伺候了!
“磨磨蹭蹭的!還要不要睡覺了!”孫氏又是一聲喝。
玖荷嗯了一聲,忽然察覺到手底下一個略顯硬硬的物件。
她心頭猛地一跳,該不會是——玖荷飛快的伸手下去摸,口中又打馬虎眼道:“怎么收的這樣靠里。”
果然是!
據孫氏說,是撿到她之時,她身上帶著的玉佩。
玖荷摸了這東西出來,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藏在哪里,索性含在口里,又去床邊給張發換了褲子,這才將玉佩塞在了她枕頭底下。
“把你弟弟抱過來。”孫氏又吩咐道。
玖荷將張發放到大床上,裝作很是委屈的樣子道:“娘,那我呢?”
果不其然,孫氏很不耐煩道:“他只尿了一半,你繼續睡便是,明早起來記得把被子褥子都曬了。”
玖荷嗯了一聲,回到小床上躺下,沒了聲音在旁邊,她也能仔細想想這究竟是怎么回事兒了,當然最重要的還是她該怎么辦?
繼續待在這家里?不是,不是家。
“什么時候了?你爹怎么還沒回來?”
張發今年不過八歲,正是吃睡長的時候,上了大床頭挨著枕頭便睡著了,不像孫氏,夜里醒了便要走了困勁兒,一摸身邊被窩還是涼的,自家漢子還沒回來。
玖荷看了看外頭的月亮,透過并不清楚的窗戶紙高高掛在正當空,她道:“子時?爹不是說請許久沒見的朋友喝酒去了?”
孫氏罵罵咧咧說了一句“哪兒來的銀子充大頭”,翻了個身面朝里,顯然是打算繼續睡覺了。
玖荷卻看著這一點點都不明亮的月亮睡不著了,她手伸到枕頭底下,狠狠的摸了摸那玉佩,玉佩表面并不光滑,硌的手都有點疼,雖然活了兩輩子,加起來也見過不少世面了,甚至上輩子到死她的親爹娘也不曾露面,可是玖荷心里不免生出點疑問來。
她的親爹娘究竟是誰呢?
玖荷將這玉佩拿出來對著微弱的月光看了兩眼,的確如孫氏所說,這玉佩通體晶瑩,正是上好的羊脂白玉,上頭一點瑕疵都沒有,甚至在那一點點透過窗戶紙照進來的月光映襯下,顯得很是白潤。
能換不少銀子,玖荷越發的不解了,上輩子……上輩子孫氏為什么沒把這玉佩當了呢?
外頭傳來打更人的聲音,“天干物燥小心火燭”,還有隨即響起的三更的梆子。
床上的孫氏翻了個身,嘴里罵罵咧咧道:“敲敲敲!還叫不叫人睡覺了!”
玖荷立即將這玉佩又藏在她那用破布縫的枕頭里頭。
“開門!開門!”門口傳來**震耳欲聾的敲門聲音,孫氏一下子翻身坐起,道:“這個死鬼一天到晚就知道喝酒!還不快去開門!”
她瞪了玖荷一眼,“難不成叫你爹在外頭凍著?”
“娘。”跟孫氏躺在一個被窩的張發又被驚醒,扯了扯孫氏道:“冷。”
孫氏急忙躺下,摸了摸他的腦袋,“睡吧,你爹回來了,叫你姐姐去開門,你繼續睡。”
在孫氏因為害怕打擾到兒子,因而刻意壓低了的聲音中,玖荷不急不慢的穿好衣裳,搓了搓已經有點冰涼的手,出了屋子打開了院門。
打開門便是撲鼻的酒氣,**被他口中的好友扶著,看見是玖荷開的門,便又抱怨了一聲,“也不給我留門!還當不當我是你爹了!”
若是上輩子的玖荷,便要覺得委屈了,可是現在——她只在心里默默說了一句不當,便側開了身子,躲過了那一位友人的視線,“麻煩您將他扶進來。”
“好說好說。”跟**不一樣,那一位友人雖然也是一身的酒氣,可是臉上分毫不見醉態,甚至腳步還筆直筆直的,扶著他絲毫不見亂。
里頭孫氏聽見動靜,急忙穿了衣裳,又點了油燈出來,伸手接過**,客氣道:“多謝。”一轉頭對著玖荷又嚴厲了起來,“還不快去燒水!”
那友人卻沒撒手,反而道:“張大哥這會有點迷糊,嫂嫂一人怕是扶不住他。”
玖荷急忙趁著沒有人注意她,一個閃身悄無聲息去了廚房,捅開爐子又添了些柴火,又去院子里的水缸里頭舀了兩大勺水做上,那邊孫氏已經跟那友人說了兩句話,叔叔嫂嫂的稱呼上了。
這個人她記得清清楚楚!
上輩子也是一樣,這人送了她爹回來,借口因為天黑外頭不好走,又因為他是外地過來的,也怕被巡街的衙役盤問,便在她家里歇了一個晚上,第二天……
呵呵,玖荷冷笑一聲,就跟她爹說要將她賣去窯子里,又說最近時興要她這樣半大還看著有點稚嫩的小女孩子伺候,隨隨便便就能賣出去十幾兩銀子來。
孫氏也很是動心,要知道想她這么大的姑娘,沒什么突出的手藝,就是賣出去簽了死契做丫鬟,也不過五兩銀子頂天了,況且又是被這人帶到外地去賣了,也不會被人戳脊梁骨罵。
后來她是怎么逃過去的呢?生生在秋天的冷風里頭下了狠手把自己吹病了,孫氏舍不得給她請大夫,每日就是土方子或者去土地廟里給她求香灰喝下去,硬是拖了快一個月才好。
本來就不是很健康的身子,又病了一個月,雖然最后病是好了,不過原本看著很是單薄的人,連衣服都撐不起來了,不管穿什么都是罩在身上飄的樣子。
也正是因為她一個月都沒下地干活,不管是孫氏還有**,又或者她那個不成器的弟弟,都過得焦頭爛額的,知道了沒她不行,之后這事兒也就再也沒提過了。
“怎么還不好?”廚房外頭傳來孫氏的聲音,只是因為有外人在,孫氏倒是沒怎么罵她,吩咐道:“客人今天留在我們家里休息,你去收拾收拾西邊那間屋子,再端個火盆過去。”說到火盆,孫氏咬著牙有點心疼,道:“熱水先端去給客人,好好伺候著。”
玖荷道了聲是,孫氏出去伺候。
玖荷又等了片刻,上輩子什么都不知道也就罷,這輩子——她索性盛了半熱不冷的水出來,又等了片刻,這才端著一盆僅僅有點熱乎氣的水出去給那客人,也不等人說話又急忙出來,道:“還得給爹爹燒水。”
只是不過就這一眼,她便看見那人的眼神在她身上瞟了好幾眼,惡心!
你愛找誰找誰,她是不伺候了!
回到廚房,玖荷索性挑了幾根才砍下來的柴火,又潑了一瓢水上去,這才將這味道極其嗆人的火盆端了過去,那人起壞主意她是阻止不了,便用這睡也睡不著,又有點折磨人的環境來回報他吧。
況且也只有常嬤嬤這等眼睛里頭只能看見銀子的人才覺得陶家窮苦。
這兩日她也看了,別的不說,就光老夫人的書房,那書柜上頭的書就不是一般人家能置辦的起的,再者老夫人平日里寫字用的紙,是上好的澄心紙,一刀怕是不下一兩銀子。
也就是說,上回玖荷寫的那張賣身契,就光紙就得好幾文,也就只有常嬤嬤這樣沒什么見識的人才看不出來。
“你!”被一個才十二三歲的小丫鬟搶白,常嬤嬤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難看,只是她這話又挑不出什么錯兒來,況且還抬了老夫人出來,常嬤嬤嗯啊半天,也只能道:“這般沒有禮數,也不知道是那個犄角旮旯里來的丫頭!”
依依伸手按在常嬤嬤手臂上,示意她不要說了,同時又沖玖荷點了點頭,用有點虛弱的聲音道:“常嬤嬤是我母親的陪嫁,后來更是做了我們姐弟兩個的奶娘,跟我母親情同姐妹,我母親如今去了,她難免情緒失常,說話失了分寸,你莫要跟她計較。”
小姐都這樣說了,玖荷便也服了個軟,道:“方才我也有些激動,只是常嬤嬤切不可再說老夫人的不是了,況且就算是國公府,也斷然沒有在小姐面前編排主人的道理。”
常嬤嬤眉毛一瞪,“你嘴倒是利,我看看——”
“玖荷!”外頭傳來謝嬤嬤有點嚴厲的聲音,“老夫人的飯呢?”
玖荷應了一聲,道:“吃完了一會我來提。”便跟著謝嬤嬤又回去了。
“你跟她說那么多做什么?”謝嬤嬤的聲音雖然有點嚴厲,不過話里話外都能聽出對自己的維護,還有對常嬤嬤的不屑。
玖荷有點高興,雖然兩輩子加起來都三十好幾年了,她也總算是找到了點被人寵著的感覺,終于有了點小孩子特有的頑皮,她沖謝嬤嬤笑了笑,道:“總之她說誰我都不管,但是不能說老夫人。”說完她又補充一句,“也不能說陶大人。”
謝嬤嬤笑了笑,兩人又端了飯回去老夫人屋里,謝嬤嬤將方才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沖老夫人說了。
玖荷有點忐忑,生怕老夫人說她,沒想謝嬤嬤道:“依我看,您也該管一管少爺跟小姐了,翻過年去可都十歲了,一個沒兩年便能科舉,一個沒兩年便要嫁人,再不管就來不及了。”
老夫人嘆了口氣,也沒避諱玖荷,道:“原先我想著有他們親娘在,齊氏自己的教養也是能說的過去的,況且讀書習字,刺繡女紅是樣樣都會的,沒想……”
她又長嘆了一口氣,“這次齊氏去了,遇上點事兒,這兩個孩子就完全顯現出來了,平日里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教孩子的,陶行軟綿綿的沒有一點男子漢的樣子,至于依依……更是,”老夫人皺了皺眉頭,“說的的確讓人條不出錯兒來。”
玖荷想起方才小姐的那番話,還有當日在靈堂上勸說齊家來的宋嬤嬤的話,不由得跟著點了點頭,小姐的確是會說。
老夫人伸手給玖荷,又對謝嬤嬤道:“你去叫他們兩個過來,就說我有話要說。”謝嬤嬤朝外走了兩步,老夫人又補充道:“她要來聽也不用攔著她,我們陶家人行事坦坦蕩蕩,沒有一件事情是不能拿出來說的。”
玖荷又去準備了茶水,不多時,只見謝嬤嬤扶著小少爺,常嬤嬤攙著小姐,四人一起到了老夫人屋里。
兩人行了禮,又分別坐下,玖荷跟謝嬤嬤兩個一左一右站在老夫人身后。
老夫人目光在兩人臉上掃了過去,不管是小少爺還是小姐,沒有一個敢跟老夫人的視線相對的。
老夫人輕輕嘆了口氣,玖荷聽見耳里,不由得心里一揪,上輩子她死的時候是二十二,九年過去……面前這一對姐弟也該有十八·九歲了,但是跟陶大人相比,是一點名聲都沒有。
想來他們兩個被接到國公府上之后,齊家的人分毫沒有用心教養他們。
玖荷用力握了握手掌,老夫人上輩子是今年故去的,還有不到兩個月了,她一定得打起精神來,分毫不能松懈。
想到這兒,玖荷覺得一會出去再買些蘿卜生姜回來熬湯喝,總之不能叫老夫人生一點病。
“……當年你們祖父故去,家里只剩下我,還有你們父親,以及你們父親的生母,我放了她歸家……”
玖荷急忙豎著耳朵聽了起來,這段經歷她聽得是個極其簡略的版本,總結起來就兩句話,老夫人這個嫡母養大了陶大人這個庶子,還養的很有出息。
“……后來她找上門來,想要孩子回去,我沒答應……”
怪不得,玖荷想起上回老夫人在靈堂上昏倒了,怕是戳中了以前的舊事。
“……不是為了別的,是因為她不會好好的教養孩子,不過是受人蒙蔽想來要銀子而已……”
接下來的事情聽著就有點心酸了,老夫人給人洗衣縫補,一點點將陶大人拉扯大,又教他讀書習字等等。老夫人的言語里頭雖然平靜,但是一樣做過這些事情的玖荷卻很是感同身受。
她知道寒冬臘月里頭洗衣服是個什么感覺,知道靠著那一點點月光縫衣服又會在手上扎出多少洞來,她更加知道如果不是老夫人細心教養,陶大人不會是這樣一個性子,甚至在老夫人死了之后也是十幾年如一日的堅持著,直到遇上了她被睿王妃誣賴的這個案子。
玖荷眼圈有點紅,不由得低頭擦了擦,抬起頭來卻看見常嬤嬤鄙夷的眼神,她立即狠狠的瞪了回去。
“后來敏兒考中了狀元,我守寡二十余年得了這面貞節牌坊,連先帝也曾褒獎我,親自下圣旨說我高義,說我會教養孩子,這才慢慢好了起來。”
其實并沒有好多少,玖荷心想,她知道老夫人手上的關節粗大,還有膝蓋一到冬天就酸疼,都是年輕時候受的苦,每一道痕跡都留了下來。
老夫人已經說到了結束的地方,“我給你們說這些不為了別的,是為了告訴你們,你們父親是怎樣一個人,他是如何長成今天這樣子的。”
老夫人端起茶杯喝了水,看著下頭兩個完全沒有聽明白她要說什么的孩子,還有一臉不安分,明顯很多反駁想說的常嬤嬤,將杯子稍稍用力的放在了桌上,發出咣當一聲響,少爺跟小姐都抬起頭來看她。
“沒兩天你們便出了熱孝了,之后便是過年,等到過完年你們兩個來我屋里,我看看你們的學問還有規矩學的怎么樣了。”
“是。”
兩人的臉色其實都挺蒼白的,玖荷倒是也看不出來什么,只是常嬤嬤明顯愣了愣,回過神來就有點驚慌了,她抿了抿嘴,什么都沒說,跟在小姐身邊出去了。
玖荷看著她的背影,問謝嬤嬤道:“那一位齊家來的宋嬤嬤還沒有走?”
謝嬤嬤點了點頭,“在外頭已經住了十天了,老夫人都不見她了,她還沒死心。”
玖荷皺了皺眉頭,“齊家為什么一定要接少爺還有小姐去京城呢?”只是上輩子這會她連著床上躺了一個月養病,直到過完年才去了別人家里當丫鬟,什么消息都沒聽說,一點不知道齊家這舉動背后究竟是個什么意思。
“不用管她。”謝嬤嬤不太在乎,“沒多久就要過年了,她耗不了幾天了。”
玖荷嗯了一聲,跟著謝嬤嬤去廚房做飯了。
再說常嬤嬤陪著小姐回了屋里,一進去便關了門,“姑娘,要我說你得早作打算了。”
依依抬頭看了她一眼,“嬤嬤此言何意?有祖母親自教導我們姐弟兩個,難道不是一件好事情?祖母能教得我父親考中狀元,她自己又是德行兼備,連先帝都曾夸獎過她,不管是縣令,還是族老,見了她都很是客氣,每年還有不少的孝敬,她來教導我們,不管是我弟弟的前程,還是我的名聲,都是大有裨益的。”
“咳,”常嬤嬤嘆氣,“您外祖母家里可是國公出身,別說縣令族老什么的,就是知府來了也得恭恭敬敬的。況且她那樣的生活,可不是年輕女孩子應該過的。”常嬤嬤一邊回憶一邊道:“當年夫人還在做姑娘的時候,身邊跟著四個大丫鬟,別說梳頭了,連衣裳都不用自己穿。上午府里給請了讀書習字的先生,還有專門教女紅的繡娘,下午便是相熟的女孩子三三兩兩的出去游玩,春天看花看草,夏天游湖,秋天打獵,冬天還能看個雪景兒,這過的才是姑娘的日子。”
“可是您要是再這么下去,好好的一個千金小姐,就要被養糙了。”常嬤嬤很是痛心的拉著依依的手,“我也句不該說的話,您看看您這手,當年夫人身邊的丫鬟,手都比您這細。”
依依變了臉色,猛然間將手抽了回來,藏在自己袖子里,常嬤嬤見這一劑猛藥管用,連忙又安慰上了,“您好好歇著,就是豁出去這張臉,我也不能叫姑娘在這家里蹉跎下去了,我去找我嫂嫂商量,一定要把您帶回京城過好日子去!”
常嬤嬤說著便出去了,屋里沒人,依依兩只手搭在桌上,翻來覆去看了好久,眼神也漸漸堅定了下來。
一波又一波的人從睿王妃院里出去,她又稍稍整理了衣裳,將眼圈揉紅了,這才憤憤道:“王爺那里少不得我親自去一趟了!”
玖荷在宮門口不過站了兩炷香的功夫,便看見皇宮側門打開,出來一隊略顯慌亂的侍衛簇擁著將她帶了進去,玖荷深吸了一口氣,看著這巍峨的皇宮,回頭沖陶大人點了點頭,有點謹慎,卻又無比堅定的邁出了第一步。
一時間她腦海里頭涌現出各種各樣的念頭,可是隨著她腳步一步步的踏出去,最后留下來的只有一個無比清晰卻又簡單異常的:伸冤!
玖荷被帶到了一處大殿里頭,上頭的寶座上空無一人,下頭擺了幾把椅子還有案臺,中間那一座上頭已經坐了個官員,看著四五十歲,目光如炬落在她身上。
玖荷一進去便跪了下去,口中道:“大人容稟——”
“掌嘴!”那大人不等她一句話說話,便扔了個簽子下來,左右立即上來兩個侍衛,抓著她的領子就啪啪啪扇了起來。
“大人沒問你話,哪兒有你開口的地方!”
玖荷心里默默的數著,兩人加起來扇了她一共十下,雖然數量并不多,但是力氣極大,大概扇到六七下的時候,她就察覺不到痛了。
玖荷死死攥著拳頭,告訴自己這是下馬威,后頭還有五十苔刑,不受了這個,是斷然沒法在皇帝面前伸冤的。
“下跪何人,抬起頭來!”堂上又是一聲吼。
玖荷抬起頭來,只覺得臉上火辣辣的連脖子都疼了起來,“民女張氏玖荷。”
堂上之人眼睛一瞇,略點了點頭,又扔下一根簽來,“苔五十!”
旁邊立即有人舉著木棍上來,玖荷深吸了一口氣,也不用人扶她,自己便趴了下來,到了這步田地,她發覺自己竟然有些興奮,這是馬上就要看見曙光的興奮,甚至這興奮能讓她暫時忘記恐懼。
可是當那板子打下來……玖荷覺得自己太天真了。
一開始她還能咬牙忍著,心里倒數著數。
還有四十八下就能看見陛下了!
還有四十六下就能伸冤了!
……
可是打到第十下的時候,玖荷忽然聽見背上一聲脆響,又是一陣劇烈的疼痛,她倒抽一口冷氣,覺得連吸氣都疼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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