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第 59 章
三日后見真章
“……家里還有一個十八歲的弟弟, 游手好閑正要娶親,一家子除了這個姑娘,都是沒骨頭的軟蛋,連個正經營生都沒有……”
睿王妃嘴角微微翹起,聽見這一句就夠了,她道:“你這女兒——我想要了她的身契,你們兩個可愿意?”
孫氏跟**兩個連連磕頭,道:“愿意愿意!王妃能看上她是她的福氣,從此要打要罵要砍要殺,都跟我們一點關系都沒有!”
睿王妃臉上笑意更濃, 道:“給他們一百兩銀子。”
孫氏跟**兩個在來路上, 早就聽那婆子連嚇帶哄的說了經過,當下兩人對視一眼, 孫氏跪著又往前挪了兩步,懷里掏出一塊玉佩來, “這下做的小娼婦本就不是我們兩個親生的,我們家里世代為善, 怎么會有這等心狠手辣的女兒!”
“什么!”玖荷一臉震驚的看著一息之前還是爹媽的兩人, “我不是你們親生的!怪不得……怪不得。”
只是她話說的含糊,又沒人注意她, 除了她自己誰都聽沒聽見。
怪不得!怪不得她都二十二了,還是十四五歲的體格, 怪不得他們二人從小就將她當成搖錢樹, 怪不得她十三歲那年差點被賣到窯子里, 怪不得從小到大她連一件新衣裳都沒有,怪不得……以往種種的不公現在都有了解釋。
她是撿來的!
“——這是當初我們撿到她的時候,她身上的玉佩,我們家里一年到頭連二兩銀子都見不到,怎么會有這么好的東西?”孫氏雙手舉著玉佩跪著,很是謙卑。
玖荷死死盯著那玉佩,她是撿來的!
這玉佩是她親生爹娘留下來的東西!
可惜因為離得太遠,不管她怎么探著脖子,除了能看清那玉佩是乳白色的,連著玉佩是圓是方都看不清,更別說還有沒有花紋了。
睿王妃的視線在那玉佩上掃了一眼,原本還算鎮定的表情立即變得有點驚恐,不過玖荷的視線牢牢在玉佩上粘著,一點沒注意到她的失態。
“拿來我看看。”睿王妃將聲音壓得很是平淡無奇,身邊的婆子立即上前從孫氏手里拿過了玉佩。
這玉佩——她在王爺手里看見過一塊一模一樣的!據說是當年跟頭一位王妃定親時候的聘禮!
玉佩死死抓在手里,連帶著睿王妃的手都抖了起來,可惜她衣袖太過寬大,沒有一個人察覺她此刻的驚恐。
不管是不是真的,她一點風險都不能冒,這人絕對不能留!睿王妃下定了決心,又去看地上跪著的那丫鬟的臉。
像!真的是太像了!
雖然這人臉上腫著,頭發也都披散著,可是仔細一看真的是像!幾乎跟前頭那一位王妃如出一轍,甚至方才那不肯屈服的眼神,也跟王爺有幾分神似!
不能叫王爺看見!絕對不能叫王爺看見!
也不能叫世子看見!更加不能叫皇帝看見!
“你看我做什么!”玖荷對上睿王妃的視線,狠狠的瞪了回去,“怎么,知道錯了?我竟不知道你還有良心!”
睿王妃深吸了一口氣,將那玉佩死死藏在她寬大的衣袖里頭,再開口聲音已經變得平和了許多。
“現在你已經是我們家里的家奴了——”
“慢著!”
聽見竟然有人敢打斷自己的話,睿王妃臉色一沉,沖著那人就瞪了過去。
是龐大管事!玖荷立即掙扎了起來。
龐立明上前扶了她一把,安撫般沖她一笑,眼神再轉到睿王妃身上的時候就有點不善了,“這里是將軍府。”
玖荷被綁了許久,又跪了許久,那幾個婆子下手又狠,乍一松開她雖然有心再罵兩句,可是止不住的頭暈讓她只能躲到一邊慢慢平息去了。
龐立明回頭看了她一眼,“王妃這手伸的夠長夠狠。”
睿王妃仗著身份,哪兒回去理會龐立明,眼神全部落在玖荷身上,只是玖荷背著她站,完全不知道睿王妃看她的眼神里頭包含了多么恐怖的決定。
睿王妃沉聲道:“既然害在了我女兒身上,我肯定是要管的——”
龐立明臉色一變,正要說話,聽見睿王妃道:“不過既然龐管事替她求情,我便退一步,將她送去大興縣衙!”說著她一轉頭,看著身邊的婆子道:“拿著我的名帖,就說是我說的,我狀告她謀害將軍子嗣,讓縣令看著辦!”
“你真是會狗仗人勢!”玖荷緩過勁兒來,立即沖睿王妃道:“你怎么不跟縣令說你就是想我死呢?將軍跟你這種人扯上關系,我真替將軍不值!怪不得睿王爺整日流連花叢,連家也不回去,我要是他我也不回去!”
“你知道什么!”睿王妃氣急,正要罵她,可是轉眼便瞧見一邊還立著龐立明,她立即冷靜下來,再一次告訴自己不能叫人看出破綻來,便又笑了笑,語氣也變得舒緩起來,“那你是不敢去了?若是我誣賴你,縣令一查便知。”
玖荷冷笑一聲,“我有什么不敢去的?陶大人最是公正廉明,京城里頭誰人不知誰人不曉?非但要去,現在就要去,我還要告你濫用私行,毆打良民!”
你就嘴硬吧,睿王妃冷笑一聲,掃了一眼龐立明,緩緩道:“龐管事可滿意了?”
龐立明笑了笑,又道:“我也想問一句,王妃在將軍府可住夠了?”
睿王妃臉色一變,有點咬牙切齒道:“你可知道是你們府上老夫人請我來的?”
龐立明躬身行了個禮便轉身了,“王妃既然這么想,那便繼續住下去吧,只是可再別這么多事兒了。”
玖荷也跟著笑了一聲,“連親戚都算不上呢。”
睿王妃狠狠瞪了她一眼,“我看你能嘴硬到什么時候!”說完一甩袖子回了屋里。
玖荷鄭重其事沖龐立明行了個禮,“多謝龐總管。”
龐立明嘆了口氣,道:“我也只能管到這個地步了——”
“不怕,”玖荷反而轉過頭來安慰他,“陶大人是個好官,他必能查明真相,還我一個清白的。”
龐立明看了看她身后立著的兩個兇神惡煞的婆子,說了一句,“你們可想清楚,雖然你們是喜姨娘帶來的人,不過也歸將軍府管轄,說到底都能歸到我手底下。”
只可惜睿王妃給她女兒帶來的婆子們一個個都是眼高手低,仗著王府出身誰都不放在眼里,聽見這話不過微微欠欠身子,道:“她下了毒,就是將軍來了,也是她下的。”
龐立明冷笑了一聲,又從自己身后拉出來兩個婆子,道:“給她梳頭,整理干凈再去。”
玖荷再次鄭重其事的道謝,龐立明嘆了口氣,想說什么又沒說出來,轉身走了。
玖荷就這么被四個婆子看管著,連夜送到了大興縣衙。
睿王妃捏著玉佩回到屋里,看見焦急的已經從床上下來的女兒,“怎么搞的,怎么叫送去縣衙了?”
看見她光著腳就下來,睿王妃急忙上前扯著她又上了床,道:“好我的喜鵲兒,就算不是——你現在也不能受涼啊,小心將來子嗣有礙!”
說完她眼神左右一瞥,屋里伺候的一個婆子兩個丫鬟立即轉了出去,守在大廳里頭了。
“你看看這是什么?”睿王妃手腕一番,將那塊被她藏起來的玉佩翻了出來。
“這不是父王那塊玉佩?”喜姨娘急忙將東西搶了過來,拿在手里又覺得不對,“不是,父王那塊天天在手里捏著,都沒棱角了,這塊卻像是新的一樣。”
睿王妃壓低了聲音,小聲在她耳邊道:“這是那廚娘爹娘拿出來的,說是撿到那廚娘的時候,她身上帶的。我看了她的臉,說起來同王爺掛在書房里的那副畫像至少有八成相像!”
“你是說——”喜姨娘也同睿王妃一樣變得驚魂未定了,她想起小時候,這玉佩不小心被她已經過繼給了先帝的哥哥摔了一下,她父王便不管不顧的打了他一頓,那如果——
“不行!不行!”喜姨娘叫了起來,隨即又捂住自己的嘴,雖然不知道這中間發生了什么,也不知道原本可能是金枝玉葉的郡主怎么就成了廚娘,但是——“她不能留了!得要了她的命!”
睿王妃點了點頭,瞇著眼睛狠狠道:“我如何不知道?這一次——”
剛說了一半,外頭響起腳步聲來,有個婆子進來,在外頭悄聲問道:“那廚娘的爹娘還在,請王妃示下該怎么處置他們。”
睿王妃想了想,按住已經有點耐不住性子的女兒,道:“拿一百兩銀子給他們,好好的送出去,然后做成被人謀財奪命的樣子,還有他們家里的兒子,但凡見過這玉佩的,一個活口都不能留下來!”
聽見王妃這等心狠手辣的話,那婆子竟然一點也不詫異,就跟王妃方才吩咐的不過是今天晚上吃粥還是喝湯一樣平常,不過應了聲是就下去了。
喜姨娘抓著睿王妃的手,焦急道:“不能叫人知道,若是——她還是個廚娘的時候將軍就喜歡她了,若是她有了金枝玉葉的身份,哪兒還能有我的活路?母妃,你可不能不替我想一想啊!”
“你放心,”睿王妃安撫般拍了拍女兒的手,“不然我怎么叫人將她送去縣衙呢?先叫他們都放松警惕,然后我們就好動手了。”
喜姨娘一臉的喜色,惡狠狠道:“進了縣衙可就是不潔之身了,不管是父王還是陛下,又怎么會要一個進過大牢的女兒或者妹妹?我看她還怎么翻身!”
睿王妃也是一樣的想法,冷笑一聲道:“縣太爺是個硬茬子沒錯,可是縣衙上上下下一百來人,哪兒能各個都跟他一樣,炒米油鹽不進呢?”
母女兩個對視一眼,齊聲笑了起來。
跟這個相比,連當初為了這差事撒出去的銀子都不值得一提了。
她抓著常嬤嬤的手越發的不放了,“你想想你哥哥,還有你侄兒,難道你甘心在這山村里頭待一輩子!你得幫我!”
常嬤嬤自然是不甘心的,她搖頭道:“老夫人明白說了不行,少爺那個軟和性子,是半個不字也說不出來的,小姐——小姐是從來面子里子都要占全的主兒,你要是辦成了,她跟你笑一笑,要是沒辦成,她連眼神都不會給你一個的。”
兩人對視一眼,都在對方眼睛里頭看見了不甘還有點驚恐。
半晌,宋嬤嬤的眼神堅定下來,道:“她既然軟的不吃,那我們就來個硬的!”
常嬤嬤狐疑的看了她一眼,“硬的?你如何硬?她不叫你帶走少爺姑娘,你還能硬搶不成?”
宋嬤嬤深吸了一口氣,“她這把年紀,腿腳不利,加上天氣干燥,又許久沒有下雪了,你說萬一廚房著火了,她能逃出來嗎?就算她有心往外逃,萬一摔一跤……”宋嬤嬤冷笑一聲,“陶家老太太死了,家里又被燒得一干二凈,你說少爺小姐不跟著我們回京城,還有什么地方可以去呢?”
“你——”常嬤嬤嚇得退后了一步,略有驚恐的看著自己嫂子,可是一句“你這也太過歹毒了”還沒說出來,她便想到了這事兒辦成之后的結果,而且……一勞永逸,陶大人家里完全沒了人,兩個孩子又在國公府里頭養著,這——這是幾乎跟上門的女婿差不多了!
“等過上兩年,老太君再在咱們家里找個旁支的姑娘嫁給他,陶大人那是從里到外都得一心向著國公府了!”
“啊!”常嬤嬤一聲驚呼,下意識道:“此事得從長計議,要細細謀劃,萬一——”
“來不及了!”宋嬤嬤一聲喝,“這事兒能有什么可謀劃的,不過放一把火,再把角門卡主,讓她出不來就行。”
宋嬤嬤來回走了兩步,道:“你們家里那個結構,我也看了,老夫人住后院,西廂就是廚房,點火方便的很,再說又是初冬,家里必定備了許多柴火,你只管動手便是!”
常嬤嬤一驚,“你叫我動手?”
“你個沒出息的!”宋嬤嬤低聲罵了一句,“沒膽子哪兒來的富貴?這樣,等到明后天,我去尋你,就說要走了,跟你好好說說話,那天晚上我親自動手!”
常嬤嬤松了口氣,又忽然想起什么來,道:“也好,家里柴火快用完了,興許不是今天就是明天,謝婆子就該去族里要東西了,等新柴一來,我就叫你!”
宋嬤嬤點頭稱是,又像是泄憤一般抱怨道:“要我說陶家這個老太太就是個傻的,她的貞節牌坊,還有陶大人的官身,免了族里至少一二十人的徭役,還有好幾百畝的田產不用交稅,她還過得這樣苦,真是個傻子。”
“誰說不是。”兩人又暗自罵了一通,常嬤嬤覺得自己臉上稍稍平靜了一些,這才回去陶家了。只是她心中有事,難免坐立不安,起來又坐下好幾次,跟她同在一個屋里的依依見了道:“嬤嬤這是怎么了?你在我屋里也就罷了,出去可不能這樣,叫人看見了又要說閑話了。”
常嬤嬤訕訕一笑,道:“我去看看晚飯可做得了,方才送她出去,來回走了這兩趟子路,竟然有點餓了。”
依依忙將人叫住,遲疑半天才道:“宋嬤嬤……這是要回去了嗎?”
常嬤嬤眼珠子一轉,只是她就算再不頂事,也知道這等事情不能叫旁人知道,便笑了笑道:“說是這兩日買些山貨野味的,大概后天一大早就走。”
依依半天沒說話,嘆了口氣道:“你去吧,說起來我也有些餓了,今天晚上的米粥給我盛稠些。”
常嬤嬤應了一聲,轉去后院的廚房了。
飯已經做得了,玖荷正在分,看見常嬤嬤來,她抬了抬眼道:“少爺小姐的已經裝好了,你提去便是。”
常嬤嬤心里藏了這樣一個大秘密,就算她刻意想要控制,不過言語舉止還是跟往常稍有不同,她想了想往日跟玖荷就不對付,當下沉了沉臉便道:“你鍋碗等物可洗干凈了,小姐少爺吃的是素食,若是你故意沾了葷腥在里頭,小心菩薩處罰你!”
玖荷沒好氣的白了她一眼,指著柜子里頭那兩小口鍋道:“看見沒有,連鍋都是新買的。”
常嬤嬤哼了一聲,端起食盒正要走,看見爐子上燉著不知道是鴿子還是野鴨子,總之香噴噴的,她也是許久沒吃過肉的,當下便覺得口水涌了出來,下意識便道:“你居然還敢燉肉吃!”說著就想去掀那砂鍋的蓋子。
“這是給老太太補身子的!”玖荷一筷子就敲了上去,常嬤嬤雖然吃肉心切,只是那蓋子燙得要死,不過抓了一下便叫她燙的松了手,再加上玖荷的筷子敲了上去,她是手心手背都一樣的疼。
只不過一邊是被燙的,一邊是被打的。
“真是討厭,還說自己是國公府里出來,最沒規矩的就是你們家里的人了!”玖荷小心將蓋子墊著布又拿了起來,沖干凈又放在爐子上,完全不理會常嬤嬤了。
常嬤嬤心中不忿,左踢右踢搞出好大動靜來,見玖荷連眼睛都不抬一下,這才無奈端著東西走了,只是回去之后她心里越發的不滿意,看著少爺小姐一邊吃飯就一邊抱怨起來。
“新來的那個小蹄子也太囂張了,我去端飯,不過問一句這是什么,便跟防賊似的防著我,要我說您二位可得好好管一管她!”常嬤嬤眼珠子轉個不停,“聞著像是肉湯的味道,這夫人的孝期還沒過呢,她就敢明目張膽的熬肉湯吃了?誰給她的膽子!”
依依放下勺子,嘆了口氣,道:“要說這兩日還是母親的孝期,嬤嬤也少些事兒,況且她還是祖母身邊的丫鬟,我們這些做晚輩的也得稍稍敬著些才是。”
常嬤嬤還想說什么,依依又道:“況且母親還在的時候,不也常說原先外祖母身邊的兩個丫鬟,都是很有體面的?”
常嬤嬤嘆了口氣,看見陶行皺了皺眉頭,有點少年老成般一字一板的說,“不是說她是賣身進來的奴婢?按理是該守孝的,祖母老說規矩規矩的,總不能叫她壞了規矩。”
常嬤嬤一笑,正要說話,沒想被依依瞪了一眼,道:“這事兒不能拿出來說,她的賣身契是我同常嬤嬤兩個無意之間看見的,你讀了那么些書,可知道非禮勿看四個字兒?”
陶行語塞,半晌點了點頭,常嬤嬤有點不太滿意,正想再攛掇兩句,依依警告般撇了她一眼,道:“祖母說她是丫鬟,那她就是丫鬟,你當她是短工也好,長工也罷,總之不是賣身。”
常嬤嬤長舒一口氣,心想等到事成之后,叫她好看!不過嘴上還是服軟,應了聲是這才出去了。
那邊老夫人的飯也做好了,玖荷端著東西回到屋里,沒想卻被老夫人將這鴿子腿給她跟謝嬤嬤一人分了一個,“也都嘗嘗,我年紀大了,虛不受補,吃不了這么多。”
玖荷還想再勸勸,什么您才四十之類的話都到嘴邊了,沒想謝嬤嬤已經夾著鴿子腿吃了,還贊了一句,“你這手藝真是沒的說。”說完還沖她眨了眨眼睛笑了笑。
玖荷低了頭,眼睛有點熱,原本謝嬤嬤不是這樣的,今天能第一個做出這有點失禮還讓人沒法拒絕的舉動,還是為了她。
為了讓她安安心心把這鴿子腿吃了。
“嗯。”玖荷也點頭咬了一口,道:“我什么都會做。”
老夫人跟謝嬤嬤對視一眼,兩人都笑了,謝嬤嬤道:“今兒我還去了族里,他們說正好打了虎,說是給我們送個腿骨過來。”
老夫人笑道:“正好給你父親也補一補腿腳。”說著又看玖荷,“你這身子還得長,不過虎骨勁兒大,你喝點湯就是了。”
玖荷急忙答應了,從此服侍老夫人越發的盡心盡力。
后院這三人其樂融融的,連看門的老謝都舒舒心心的,但是前院三個人就沒那么順利了,特別是常嬤嬤。
雖然知道不能坐立不安叫人看出端倪來,可是這么大的事情怎么忍得住?她一邊想著放火燒了陶家,一邊又想起來水火無情四個字,下意識就將自己的細軟收拾了個小包裹,只是藏到哪兒都不是地方,她正站在屋里中間左顧右盼的時候,依依來了。
“你這是要做什么?”依依看著她手里的包裹,皺著眉頭問了一句。
“咳,”常嬤嬤很是掩飾般咳了好幾聲,這才道:“這是夫人賞給我的,我想著這一年身上都不能有首飾,想著尋個地方將它們好好收著才是。”
一句話說完常嬤嬤也找回幾分自信,又想著小姐屋里也是有些東西的,若是真燒了著實可惜,便道:“要么我給您也收拾收拾?一年不能戴,出了孝也得先帶著些素凈的銀首飾,若是放不好出來顏色便要久了。”
依依皺了皺眉頭,若有所思看了她兩眼,問道:“弟弟屋里的東西,嬤嬤也幫著收拾收拾才好。”
這句話正中常嬤嬤下懷,當下她點頭稱是,這天夜里都忙到天黑點燈,才算是將兩人屋里值錢的東西都收拾好了。
玖荷笑了出來,很是諷刺,有氣無力道:“喜姨娘喝了!”
不少人臉色難看起來,那最開始作證的老太醫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的,道:“喜姨娘有孕在身,興許嗅覺有了變化也不一定。”
陶大人又將證詞拿了出來,“當日罪臣審案,這是當日的供詞,上頭都有人畫押的。”
“將軍府是申時末刻用晚膳,之后喜姨娘小產,正如睿王妃所說,之后她去宣了太醫,又手腳麻利的將一干人問了個清楚,最后察覺這一位張姑娘有重大嫌疑,將人送進了大興縣衙,這個時候剛剛一更。”陶大人瞪視著睿王妃。
“請問王妃,你是如何在這短短的一個時辰里頭做了這許多事情的?”
“我手下丫鬟婆子眾多,分開來問也不是什么難事!你做不到的事情,不代表我做不到!”
陶大人又沖皇帝磕了個頭,道:“陛下明鑒。”
“查!”皇帝怒道:“好好地查!”他指著下頭這一干作證的人,“去查他們家里可有多出來的銀子,還有王府的手下這些日子都去了什么地方!”
皇帝看著睿王的眼神似乎也有了幾分不善,“王爺也不是一般人了,就是這么給朕找麻煩的?”
睿王一巴掌扇在了睿王妃臉上。
一時間大殿里頭嘈雜起來,陛下這是明顯的不給睿王妃面子。
玖荷低低的笑出聲來,努力扭頭朝陶大人看了過去,“還好陛下英明……陶大人……我怕是等不到沉冤昭雪的那一天了……若是……請陶大人在我墳前說一聲便是。”
“張姑娘!”陶大人情急之下拉住了她的手。
玖荷分毫沒有察覺,她依舊那么軟綿綿的趴著,因為傷了脊柱,動也不能動,甚至現在連扭頭似乎都有幾分困難了,不然她非得好好再看一眼睿王妃才是!
不過……現在似乎比方才舒服了許多,至少她不覺得冷,也不覺得疼了,就是……有點累,有點想睡覺。
“我們沒有收王妃的銀子!”
方才作證的那些人齊聲分辨起來,說的最堅定的便是那診斷喜姨娘小產的老太醫,“微臣無愧于心!”
玖荷聽著這些聲音已經不是很真切,似乎耳邊蒙上了一層霧,真好……就算看不見睿王妃獲罪,至少……至少這告御狀還是有了希望的。
玖荷的神志再次迷糊了下去。
恍惚間她察覺大殿里忽然安靜了下來,似乎又有人進來,步伐堅定,還有……這是鎧甲摩擦的聲音?
“胡扯!老子根本就沒碰你閨女,她哪兒來的胎?小產個屁!”
大殿里詭異的安靜之后,立即爆發出一陣尷尬的喧嘩聲。
“玖荷,張姑娘?”
是龐總管!是將軍!龐總管真的叫了將軍回來!一時間玖荷熱淚盈眶,努力的嗯了一聲。
“我好好的姑娘嫁給你——”
玖荷聽出來睿王妃這次是真的哭了,一瞬間她歡欣雀躍的像是要飛了起來。
“別來老子面前哭,當初你們怎么進的將軍府要我當著大家再說一遍?老子怎么會碰你姑娘?除非老子瞎了眼!”
“瞎了眼也不要你姑娘!”將軍又補充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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