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第 30 章
三日后見真章 況且也只有常嬤嬤這等眼睛里頭只能看見銀子的人才覺得陶家窮苦。
這兩日她也看了,別的不說, 就光老夫人的書房, 那書柜上頭的書就不是一般人家能置辦的起的, 再者老夫人平日里寫字用的紙, 是上好的澄心紙,一刀怕是不下一兩銀子。
也就是說,上回玖荷寫的那張賣身契,就光紙就得好幾文, 也就只有常嬤嬤這樣沒什么見識的人才看不出來。
“你!”被一個才十二三歲的小丫鬟搶白,常嬤嬤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難看,只是她這話又挑不出什么錯兒來,況且還抬了老夫人出來, 常嬤嬤嗯啊半天,也只能道:“這般沒有禮數, 也不知道是那個犄角旮旯里來的丫頭!”
依依伸手按在常嬤嬤手臂上, 示意她不要說了, 同時又沖玖荷點了點頭,用有點虛弱的聲音道:“常嬤嬤是我母親的陪嫁, 后來更是做了我們姐弟兩個的奶娘, 跟我母親情同姐妹,我母親如今去了,她難免情緒失常, 說話失了分寸, 你莫要跟她計較。”
小姐都這樣說了, 玖荷便也服了個軟,道:“方才我也有些激動,只是常嬤嬤切不可再說老夫人的不是了,況且就算是國公府,也斷然沒有在小姐面前編排主人的道理。”
常嬤嬤眉毛一瞪,“你嘴倒是利,我看看——”
“玖荷!”外頭傳來謝嬤嬤有點嚴厲的聲音,“老夫人的飯呢?”
玖荷應了一聲,道:“吃完了一會我來提。”便跟著謝嬤嬤又回去了。
“你跟她說那么多做什么?”謝嬤嬤的聲音雖然有點嚴厲,不過話里話外都能聽出對自己的維護,還有對常嬤嬤的不屑。
玖荷有點高興,雖然兩輩子加起來都三十好幾年了,她也總算是找到了點被人寵著的感覺,終于有了點小孩子特有的頑皮,她沖謝嬤嬤笑了笑,道:“總之她說誰我都不管,但是不能說老夫人。”說完她又補充一句,“也不能說陶大人。”
謝嬤嬤笑了笑,兩人又端了飯回去老夫人屋里,謝嬤嬤將方才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沖老夫人說了。
玖荷有點忐忑,生怕老夫人說她,沒想謝嬤嬤道:“依我看,您也該管一管少爺跟小姐了,翻過年去可都十歲了,一個沒兩年便能科舉,一個沒兩年便要嫁人,再不管就來不及了。”
老夫人嘆了口氣,也沒避諱玖荷,道:“原先我想著有他們親娘在,齊氏自己的教養也是能說的過去的,況且讀書習字,刺繡女紅是樣樣都會的,沒想……”
她又長嘆了一口氣,“這次齊氏去了,遇上點事兒,這兩個孩子就完全顯現出來了,平日里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教孩子的,陶行軟綿綿的沒有一點男子漢的樣子,至于依依……更是,”老夫人皺了皺眉頭,“說的的確讓人條不出錯兒來。”
玖荷想起方才小姐的那番話,還有當日在靈堂上勸說齊家來的宋嬤嬤的話,不由得跟著點了點頭,小姐的確是會說。
老夫人伸手給玖荷,又對謝嬤嬤道:“你去叫他們兩個過來,就說我有話要說。”謝嬤嬤朝外走了兩步,老夫人又補充道:“她要來聽也不用攔著她,我們陶家人行事坦坦蕩蕩,沒有一件事情是不能拿出來說的。”
玖荷又去準備了茶水,不多時,只見謝嬤嬤扶著小少爺,常嬤嬤攙著小姐,四人一起到了老夫人屋里。
兩人行了禮,又分別坐下,玖荷跟謝嬤嬤兩個一左一右站在老夫人身后。
老夫人目光在兩人臉上掃了過去,不管是小少爺還是小姐,沒有一個敢跟老夫人的視線相對的。
老夫人輕輕嘆了口氣,玖荷聽見耳里,不由得心里一揪,上輩子她死的時候是二十二,九年過去……面前這一對姐弟也該有十八·九歲了,但是跟陶大人相比,是一點名聲都沒有。
想來他們兩個被接到國公府上之后,齊家的人分毫沒有用心教養他們。
玖荷用力握了握手掌,老夫人上輩子是今年故去的,還有不到兩個月了,她一定得打起精神來,分毫不能松懈。
想到這兒,玖荷覺得一會出去再買些蘿卜生姜回來熬湯喝,總之不能叫老夫人生一點病。
“……當年你們祖父故去,家里只剩下我,還有你們父親,以及你們父親的生母,我放了她歸家……”
玖荷急忙豎著耳朵聽了起來,這段經歷她聽得是個極其簡略的版本,總結起來就兩句話,老夫人這個嫡母養大了陶大人這個庶子,還養的很有出息。
“……后來她找上門來,想要孩子回去,我沒答應……”
怪不得,玖荷想起上回老夫人在靈堂上昏倒了,怕是戳中了以前的舊事。
“……不是為了別的,是因為她不會好好的教養孩子,不過是受人蒙蔽想來要銀子而已……”
接下來的事情聽著就有點心酸了,老夫人給人洗衣縫補,一點點將陶大人拉扯大,又教他讀書習字等等。老夫人的言語里頭雖然平靜,但是一樣做過這些事情的玖荷卻很是感同身受。
她知道寒冬臘月里頭洗衣服是個什么感覺,知道靠著那一點點月光縫衣服又會在手上扎出多少洞來,她更加知道如果不是老夫人細心教養,陶大人不會是這樣一個性子,甚至在老夫人死了之后也是十幾年如一日的堅持著,直到遇上了她被睿王妃誣賴的這個案子。
玖荷眼圈有點紅,不由得低頭擦了擦,抬起頭來卻看見常嬤嬤鄙夷的眼神,她立即狠狠的瞪了回去。
“后來敏兒考中了狀元,我守寡二十余年得了這面貞節牌坊,連先帝也曾褒獎我,親自下圣旨說我高義,說我會教養孩子,這才慢慢好了起來。”
其實并沒有好多少,玖荷心想,她知道老夫人手上的關節粗大,還有膝蓋一到冬天就酸疼,都是年輕時候受的苦,每一道痕跡都留了下來。
老夫人已經說到了結束的地方,“我給你們說這些不為了別的,是為了告訴你們,你們父親是怎樣一個人,他是如何長成今天這樣子的。”
老夫人端起茶杯喝了水,看著下頭兩個完全沒有聽明白她要說什么的孩子,還有一臉不安分,明顯很多反駁想說的常嬤嬤,將杯子稍稍用力的放在了桌上,發出咣當一聲響,少爺跟小姐都抬起頭來看她。
“沒兩天你們便出了熱孝了,之后便是過年,等到過完年你們兩個來我屋里,我看看你們的學問還有規矩學的怎么樣了。”
“是。”
兩人的臉色其實都挺蒼白的,玖荷倒是也看不出來什么,只是常嬤嬤明顯愣了愣,回過神來就有點驚慌了,她抿了抿嘴,什么都沒說,跟在小姐身邊出去了。
玖荷看著她的背影,問謝嬤嬤道:“那一位齊家來的宋嬤嬤還沒有走?”
謝嬤嬤點了點頭,“在外頭已經住了十天了,老夫人都不見她了,她還沒死心。”
玖荷皺了皺眉頭,“齊家為什么一定要接少爺還有小姐去京城呢?”只是上輩子這會她連著床上躺了一個月養病,直到過完年才去了別人家里當丫鬟,什么消息都沒聽說,一點不知道齊家這舉動背后究竟是個什么意思。
“不用管她。”謝嬤嬤不太在乎,“沒多久就要過年了,她耗不了幾天了。”
玖荷嗯了一聲,跟著謝嬤嬤去廚房做飯了。
再說常嬤嬤陪著小姐回了屋里,一進去便關了門,“姑娘,要我說你得早作打算了。”
依依抬頭看了她一眼,“嬤嬤此言何意?有祖母親自教導我們姐弟兩個,難道不是一件好事情?祖母能教得我父親考中狀元,她自己又是德行兼備,連先帝都曾夸獎過她,不管是縣令,還是族老,見了她都很是客氣,每年還有不少的孝敬,她來教導我們,不管是我弟弟的前程,還是我的名聲,都是大有裨益的。”
“咳,”常嬤嬤嘆氣,“您外祖母家里可是國公出身,別說縣令族老什么的,就是知府來了也得恭恭敬敬的。況且她那樣的生活,可不是年輕女孩子應該過的。”常嬤嬤一邊回憶一邊道:“當年夫人還在做姑娘的時候,身邊跟著四個大丫鬟,別說梳頭了,連衣裳都不用自己穿。上午府里給請了讀書習字的先生,還有專門教女紅的繡娘,下午便是相熟的女孩子三三兩兩的出去游玩,春天看花看草,夏天游湖,秋天打獵,冬天還能看個雪景兒,這過的才是姑娘的日子。”
“可是您要是再這么下去,好好的一個千金小姐,就要被養糙了。”常嬤嬤很是痛心的拉著依依的手,“我也句不該說的話,您看看您這手,當年夫人身邊的丫鬟,手都比您這細。”
依依變了臉色,猛然間將手抽了回來,藏在自己袖子里,常嬤嬤見這一劑猛藥管用,連忙又安慰上了,“您好好歇著,就是豁出去這張臉,我也不能叫姑娘在這家里蹉跎下去了,我去找我嫂嫂商量,一定要把您帶回京城過好日子去!”
常嬤嬤說著便出去了,屋里沒人,依依兩只手搭在桌上,翻來覆去看了好久,眼神也漸漸堅定了下來。
“你快些出來!”老夫人厲聲喝道:“廚房燒了沒什么!”又轉頭跟謝嬤嬤道:“趕緊去叫人!”
可是謝嬤嬤急匆匆跑到角門一推,原本不過是虛掩上的角門竟然紋絲不動。
謝嬤嬤愣了一愣,有點沒反應過來,加大力氣又來了一下,這下她算是明白怎么回事兒了。轉過身來,謝嬤嬤說話的時候嘴皮子都哆嗦起來了,“老夫人,角門……上鎖了。”
老夫人一瞬間似乎都站不住了,半晌才道:“好!好!好!”
謝嬤嬤一跺腳,大喊了兩聲爹,也端著水盆沖進廚房幫著玖荷滅火了。
原本這火就被玖荷連踢帶撲的只剩下零星幾處火苗,有了謝嬤嬤這幾桶水,更是連灶上的火都給滅了。
兩人對視一眼,都有點不放心,又去提了兩桶水潑上,將整個廚房幾乎從里到外澆透了,這才罷手。
玖荷松了口氣,忽又想起方才謝嬤嬤那一聲喊,瞇著眼睛問道:“外頭鎖了!?”
謝嬤嬤氣得渾身發抖,玖荷怒氣沖沖的從稻草堆旁邊直接拿了斧子過來,要說她才不過十三歲的年紀,長得又比一般人矮小些,這斧子都快有她半個了,也不知道她哪兒來的力氣,就這么氣勢洶洶一直扛著到了角門。
連老夫人都有點不敢叫她。
玖荷就這么在角門前頭站定,雙手覺著斧子過了頭頂,用力往下一劈,這木頭門竟然被她砍開了一個豁口,她一笑道:“也不過如此而已。”便又是第二斧頭下去。
這一斧頭,徹底將門栓砸開了,玖荷又一腳踢了上去,將整個門都踢了下來,木板砸在地上,發出咣當一聲響,這敞開的視線,也叫里頭三個驚魂未定的人看見門口的兩個人。
常嬤嬤跟依依兩個對面站著,原來在說什么不知道,但是現在兩人都是一臉驚恐的看著里頭三個人,只是光線并不好,這驚恐里頭還有沒有別的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祖母!”依依哭著就撲了過來,玖荷沒忍住打了個噴嚏。
她原本是披著棉衣出來的,可是那棉衣如今已經沾滿了水,不知道在廚房哪一處躺著,現在她身上只有一層沾了水的中衣,以及一身因為激動出的汗。
方才一直都跑來跑去不覺得,現在冷風一吹,玖荷簡直覺得身上要結冰了,噴嚏更是一個接著一個的打。
老夫人偏頭看了她一眼,眉頭立即皺了起來,“趕緊回去換衣裳!”見玖荷還不想走,老夫人指著謝嬤嬤道:“還不快帶她去換衣裳!這寒冬臘月的!”
玖荷哪兒肯?更別說讓老夫人單獨跟這兩人在一起了,常嬤嬤她不信,至于小姐……總之防人之心不可無。
小姐為何來的最早?少爺住前院東廂,小姐住前院西廂,按理來說路程都是一樣的,為什么就她聽見了,少爺沒聽見。
況且……從著火到現在才多久?她的衣裳是怎么穿的如此整齊的?
“別別別!”玖荷急忙掙脫開謝嬤嬤的手,道:“您陪老夫人,我去回去換衣服!”只是嘴上雖這么說,玖荷還是磨磨蹭蹭看著謝伯伯氣喘吁吁拿著木棍跑過來,這才一步三回頭的走了。
“趕緊著!”老夫人又是一聲。
玖荷這才一路小跑回去,幾乎是用兩輩子加起來最快的速度換了衣裳,又急忙沖了出來。
常嬤嬤已經被捆了起來跪在地上,一臉灰敗看著地,一言不發。在她旁邊跪著的還有依依,陶行想必是在玖荷去換衣裳的時候趕過來的,臉上有點茫然,雖不明就里,不過也在一邊跪著。
“祖母!”依依哭得是聲淚俱下,“沒想這惡仆——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她忽然拎著裙擺又起來,一聲招呼不打往自己屋里跑去。
玖荷小心又站在老夫人身邊,老夫人看她衣裳雖然穿好了,不過頭發亂糟糟的,還有幾處被火燎過的痕跡,聞著很是有股焦糊的味道,老夫人眉頭一皺,正想說話,只是又想這事兒不暫且理個頭緒出來,誰都沒法安心!
依依很快便跑了回來,手里拿著三個包裹,一下子扔在了老夫人面前,人也再次跪了下來。
“我與這惡仆整日相伴,竟然一點都沒察覺,都是我的錯!”依依一邊說,一邊咚咚咚的磕起頭來。
幾人現在站在角門附近,前后的小路上頭都鋪的是青磚,依依連著磕了好幾個頭,等她抬起頭來,玖荷看見她額頭上已經是紅腫了一大片,還隱隱約約有血滲出來。
“這是什么?”老夫人指著地上的包裹問道。
“前兩日這婆子收拾細軟,”依依啜泣道:“被我瞧見了,她說因為要給母親守孝,這一年都不能戴首飾,又說這里頭好些東西是母親當日賞給她的,要好好收起來。我一時不察,竟然叫她哄了過去,還——”依依狠狠的哭了兩聲,又道:“還叫她幫著把我和弟弟的東西都收拾了。”
依依紅腫著眼睛,仇視的瞪著常嬤嬤,“沒想她是打的這個主意!昨天下午她還跟我說宋嬤嬤今天早上就啟程回京城,原來她是想卷了我們家的細軟,燒了我們家的房子,要跟她一起回去!”
依依厲聲質問道:“我們陶家待你如何!你哪里來的狠心!要對我們這一屋子的老弱婦孺下手!”
常嬤嬤抬眼看了看依依,嘴皮子動了幾下,不過什么聲音都沒發出來,又將頭低了下去。
雖然常嬤嬤已經被捆了起來,可是玖荷一點都不敢松懈,在依依質問常嬤嬤的時候,就上前半步,將老夫人擋在身后。
就算常嬤嬤被綁了起來,但是她心里的戒備一點沒消,小姐這番跑過去又跑回來,身上的衣裳皺了,裙邊還有了泥,這——說不是她自己故意蹭上去的,玖荷第一個不相信!
老夫人看著自己身前這個還沒有自己壯實,也還沒到自己肩膀的小姑娘,心里是又暖又酸,原本因為有人蓄意放火而生出的無力感被沖淡到一點都沒剩下。
她手搭在玖荷肩上,輕輕嘆了口氣。
玖荷心里滿是戒備,想著老夫人知道這件事情指不定心里怎么難過,完全沒領略到老夫人的感慨,只是察覺老夫人拍她,她立即回頭給老夫人一個眼神。
放心,我一定擋在你面前!
老夫人沖她笑了笑,看著跪在地上的人。
常嬤嬤耷拉著頭,不言不語的。
依依不住的哭泣,時不時還說兩句愧對祖母,心灰意冷,不能識人等等。
陶行還是那么個軟和性子,跪在地上紅著眼圈時不時抬頭看兩眼,卻是一直沒說話。
老夫人忽然覺得為這事兒大晚上的不睡覺有點不太值當,“走吧,先都回去睡覺。”
“老夫人!”不僅僅是玖荷,連謝嬤嬤還有謝伯伯都是一臉的不贊同。
老夫人指著地上跪著的常嬤嬤,“她都被你捆成這個樣子了,還能干嘛?難不成要叫我們這一屋子老的老小的小守著她一夜不成?”
玖荷有點想自告奮勇,哪知老夫人上來就先拉著她的手,道:“你扶我回去,腿有點站麻了。”
這句話一出,玖荷果然沒工夫理會旁的事情了,老夫人很是欣慰的默默嘆了口氣,對老謝道:“你把她關在前頭正屋里。”
常嬤嬤倒抽了一口冷氣。
前頭正屋玖荷也知道,當日陶夫人的靈堂,而且現在雖然撤了大部分的東西,不過牌位,白布什么的都還在里頭,況且這屋子現如今是徹底沒人住了,要是晚上去,玖荷雖然不覺得害怕,不過陰冷是跑不掉的。
謝伯伯嗯了一聲,提著常嬤嬤的領子就將人拎走了。
老夫人又對謝嬤嬤道:“你送她們兩個回去,仔細檢查一遍,屋里可別叫留了火星。”
這話語氣有點奇怪,玖荷的手不由自主的抽了抽,老夫人察覺之后安撫般拍了拍她的手,看著那姐弟兩個跟著謝嬤嬤走了,謝嬤嬤又回頭給了她一個曉得了的眼神,這才打了個哈欠,道:“咱們也回去睡吧,明天還有的忙亂呢。”
老夫人拉著她上了自己的大床,道:“一會兒等謝嬤嬤回來也叫她過來,咱們三今兒擠在一起睡。”
玖荷自然是不會反對的,沒想老夫人將她推到了最里頭,道:“今天若不是,我們兩個老的是完全察覺不到的,就算僥幸能逃出去,那也要——”
“不會的!”玖荷哪兒敢聽老夫人繼續往下說,急忙打斷了她的話,“您是吉人自有天相,老天爺叫我察覺了,并不是因為我,而是因為您是個好人,陶大人是個好官。”
老夫人笑了笑,拉著她的有點冰冷的手又往被子里塞了塞,不說話了。
不多時謝嬤嬤回來,老夫人也叫她上來,三人同睡在一張大床上,雖然有點擠,不過心里卻很是滿足。
也不知道為什么,經歷了這一場,玖荷的心是完全平靜下來了,謝嬤嬤一句夸她勇敢的話都沒說完呢,她翻了個身,閉上眼睛立即就睡著了。
老夫人噓了一聲,謝嬤嬤一笑,看著里頭已經發出微微鼾聲的玖荷,也比了個口型,閉上眼睛睡了。
有些話、有些事是要一輩子爛在心里的,誰都不能說,就比方……方才的那一幕。
玖荷奔出來的時候一身的凌亂,頭發散著,衣裳滴滴答答的滲水。
謝嬤嬤出來的時候頭發也是散著,扣子撿了幾個扣上,她也是一樣,甚至還有一只鞋沒穿好,就這么拖拉著出來的。
還有老謝,行哥兒,這兩人衣裳干脆就沒扣,胡亂一裹再用腰帶一纏就跑了出來。
可是有兩個人不一樣。
一個是去廚房放火的常嬤嬤,連頭發都梳得油光水亮。還有一個就是她的大孫女陶依依,頭發雖然是胡亂綰在一起,但是衣裳……一個扣子都沒亂。
方才在睡夢中聽見玖荷喊失火了,她們兩個便焦急起來,胡亂穿了衣裳就出來,之后便是謝嬤嬤幫著滅火,玖荷兩斧子劈開了角門,一直到角門打開,老夫人覺得自己還有點驚魂未定之后的氣喘吁吁。
就算是她們兩個年紀大了,手腳不利索,可是又能落后年輕人多少呢?
要知道角門被劈開的時候,她那一位大孫女正和常嬤嬤對峙,衣裳一個扣子都沒扣錯,也分毫不見她喘氣,顯然……要么是已經來了很久了,要么就是不急不慢的走過來的。
如果是前頭……那就是說在常嬤嬤出來的時候她就已經看見了,又或者……在常嬤嬤前兩日給她收拾東西的時候她就有所察覺了。
如果是后頭這一條……老夫人打了個寒顫,不敢想下去了。
玖荷第二天睡到大亮才起來,床上已經一個人都沒有了,她急忙穿了衣裳出來,看見謝嬤嬤正往里走,見她起來一笑道:“快來吃早飯。”
“起來晚了。”
兩人幾乎是異口同聲說話,說完又是對視一眼,謝嬤嬤道:“今兒不用你做早飯,老夫人專門讓我去賣了老劉家的羊肉湯,還有點心包子,正要叫你起來呢,不然一會涼了就不好吃了。”
經歷了昨天晚上那樣的事情,玖荷可以說是救了他們一家老小,還有老夫人的性命,謝嬤嬤對她是越發的親熱,上來就拉了她的手,道:“你得多吃點,現在長得有點小了,當年我孩子在你這個年紀的時候,已經跟我一般高了。”
玖荷跟著謝嬤嬤往外頭走,不過腦海里頭也很是飛速的過了一遍,謝嬤嬤的孩子……聽說謝嬤嬤的孩子是個兒子啊,能跟他比嗎?
不過長的比上輩子高一些,結實一些,卻是玖荷一直希望的。
不多時玖荷洗漱完畢,三人坐在一起很是舒心的吃了早飯,昨天夜里玖荷就睡得很好,有種將所有心事都放下后的輕松,今天早上這頓飯又吃的全身都熱了起來,讓她不由得對著老夫人笑了起來,兩個眼睛都要彎成月牙了。
這可真容易滿意,老夫人嘆了一聲,道:“叫他們過來吧。”
場面一下嚴肅了起來。
不多時,謝嬤嬤帶著常嬤嬤,身后跟著少爺小姐,幾人一起到了老夫人屋里。
一進來常嬤嬤便跪在了地上,連連磕頭道:“昨天是我一時糊涂,求老夫人饒了我這一次。”
“糊涂?”沒等老夫人開口,玖荷便道:“燒房子可不叫一時糊涂!”
“怎么能是燒房子呢?”常嬤嬤很是詫異的看了玖荷一眼,“我……”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看著老夫人,想說什么又有點害怕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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