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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離開


  因為你購買的比例不夠, 系統顯示防盜章節。  她一口氣跑出院子, 停下腳步,緩緩心神。外面空氣涼爽,她吐出一口濁氣, 再深吸一口清氣。

  慧法大師不知去哪里,還未回來。她是來取靈符的, 此時離開不太妥當。

  想了想,在院子門口徘徊著, 生怕屋內的男人會沖出來。她警剔地盯著里面的屋子,渾身戒備著。萬一七王爺再發瘋跑出來, 她好轉身就逃。

  慧法大師的身影出現在小路上, 他一身縵衣,白須飄著。許是芳年沒有注意到, 竟不知他是從哪里來的。

  “阿彌陀佛,小施主不在屋內,緣何會在外面?”

  她接過靈符,行個佛禮,“阿彌陀佛,大師有禮。小女不會下棋, 被王爺趕出來。靈符已取到, 小女多謝大師, 這就告辭。”

  慧法大師慈眉善目, 半點責備之色都無。

  她不敢多停留, 疾步走遠。若不是慧法大師在, 她真想提裙狂奔。慧法大師的目光深邃,如無底的黑淵,望著她的背影,再念一聲阿彌陀佛。

  他走回屋內,屋內景象未變,棋盤如他離開時一樣,黑子白子分明。元翼坐在棋盤前,手中舉著一枚黑子,見他進來,波瀾不驚地道:“大師來得好慢。”

  “老衲來得正是時候。”慧法大師撩袍落坐,盤起雙腿,念了一聲阿彌陀佛,執起白子。

  白子落下,黑子緊跟,棋局風云突變。

  一刻鐘后,慧法大師眉頭深鎖,疑神一息,漸松開眉頭,朗聲笑道:“元施主棋藝又精進不少,老衲甘拜下風。”

  “精進?”元翼把黑子收進甕中,神色冷凝,“無欲無求,除了琢磨棋藝,本王似乎無事可做。”

  慧法大師沉默。

  七王爺中毒之事,他一清二楚,那后山崖底的寒潭之所,就是他告訴七王爺的。寒潭不能徹底解毒,僅能壓制毒性。

  這毒極為罕見,名為隔江望月。幾百年前,有位神醫,人稱雅醫,他既能醫白骨,也能令活人死。

  醫毒一家,雅醫是個中翹楚。

  他制的毒奇且邪,偏愛取些詩情畫意的名字。

  隔江望月就是其中一種,此毒只對男子有用。男子服過后,不能動欲念,一旦壓制不住欲念,則會暴體而亡。

  若清心寡欲,根除紅塵雜念,此毒可延年益壽。前朝時就有位太監服過此毒,侍候了三代帝王,容顏不老。最后陪伴的那位皇帝不舍他,命他殉葬,他才自盡赴死。

  為求長生者絡繹不絕,重金求之。雅醫拒見,求者眾多,他不甘受擾搬離住所后不知所蹤。是以此毒不僅存世少,且極為金貴。

  而七王爺,是正常的男子。就算是再清心靜修,一年之中,總會犯個幾次,依靠著崖底的那眼寒潭,次次都有驚無險。

  皇室陰私,常人難已想像。

  慧法大師從不過問,他世外之人,塵世中的污穢他不想沾染半分。

  七王爺想見傅家的小施主,他從中幫著,不多問一句。王爺自中毒后不近女色,王府之中連個婢女都沒有。

  他心中納悶,怎么王爺會好端端的想見傅小施主?

  而且他觀過傅小施主的面相,霧靄層疊,變幻莫測,他窺不見一絲玄機。如此奇特的面像,不像是世間人,卻也不是陰界魂。

  一切虛無成幻,幻生變,變化成生機。窺不破的天機都是冥冥之中的安排,他不敢一探到底,只能靜觀其變。

  他慈眉白須,閉目合十,口中念著阿彌陀佛。

  元翼已將棋子收好,他與慧法大師,是忘年之交。體內之毒,多虧大師,否則他早就暴體身亡,死狀難看。

  隔江望月的毒無解藥,若他能狠心斷孽根,說不定還能活上百年。

  如此奇毒,渴望長生之人求而不得,何其諷刺。

  慧法大師已開始閉目誦經,入了禪境。他起身行佛禮,默然告辭離開。他的清修之所在慧法大師的院子后面,與寺中隔開,幽秘不為人知。

  他走出屋子,負手立在院中,目光越過座座佛殿,望著客舍的方向。

  那個女子的血能壓制他的毒,是巧合嗎?是所有的血都有用,還是僅她一人可以?

  他決定找個機會,好好試一試。

  芳年一路小跑著,直到看不見院子,才定下心神。途經之處,隨處可見身著黃色僧袍的僧人,他們有的在掃地,有的拿著東西穿行著,并不多看她一眼。

  客舍內,傅老夫人已經醒來。她換上青色的常服坐在床上,發髻梳得光亮,三個孫女圍在身邊。

  大孫女面貌清秀,雖無國色天香之貌,卻有才女的清高之氣。她一身月白的裙子,頭縛靛色發帶,淡掃娥眉。時下男子都愛女子的淡雅書香,大孫女的模樣正好。四孫女長得不如大孫女,裝扮差不多,衣裙的顏色為蜜合色,同色發帶。她處處以長姐尊,凡事都緊緊跟隨。

  二孫女長得美,嬌嬌柔柔,性子太弱,怕是難為大婦。邢氏身為嫡母,一應吃穿從不虧待茜娘。只是茜娘畢竟是庶出,生母又早逝,養成這般懦弱的性子,令人不喜。

  傅老夫人靠坐著,閉上眼睛。

  傅珍華手捧著一本經書,坐在她床邊的小凳上,開始念經文,傅芊娘則立在沈婆子的后面,似乎在和沈婆子學捏背的手法。傅茜娘低著頭,芊娘慣會討好賣乖,她學不來那樣子。猛然瞧見香臺的灰,她走過去,拿起香灰鏟,小心地清理著香臺中的香灰。

  香臺之上,塔香冒著青煙,散發出舒緩安神的香氣。

  傅老夫人閉著雙目,轉動著手中的沉香珠串,珠串被人經年累月地摩著,包漿油潤。

  芳年進去時,傅珍華恰好念到“善惡一念,地獄天堂。孽禍降臨,天遣難避。”

  她念的是《因果經》,芳年聽到她念的經文,意味深長地看她一眼,她立馬低頭。

  沈婆子小聲地道:“老夫人,三小姐回來了。”

  傅老夫人睜開眼,看到芳年。她眼一花,似乎看到芳姐兒身后有萬道金光,金光之中,鳳尾搖曳。她一驚,定神一看,什么也沒有,只有俏生生的小姑娘。她暗道自己老眼昏花,朝孫女慈愛地招手。

  芳年把通靈符拿出來,交到祖母的手上。傅老夫人接過端詳半晌,把其中一個還給她,另一個轉給傅珍華。

  “你們昨夜里都受了驚,無論是珍姐兒,還是芳姐兒,戴上這道通靈符,以后都會平平安安的。”

  芳年心下感動,把通靈符收好。

  傅珍娘也放下經書,接過靈符,跟祖母道謝。

  傅芊娘很是眼熱,但她是個庶女,又沒受到驚嚇,實在不好意思開口要。茜娘替芳年高興,她已倒好香灰,輕輕地站到芳年的身邊,小聲道:“芳妹妹,要是你不嫌棄,我給你繡個小袋打個絡子,你可以把靈府隨身佩戴著,你看可好?”

  “自是好的,二姐的女紅最好,我歡喜都來不及,怎么會嫌棄。”

  傅珍華斜了茜娘一眼,不冷不淡地道:“茜娘既是要繡,不如也替大姐繡一個吧。”

  茜娘垂首,低聲應下。

  以前,芳年知道傅珍娘和傅芊娘常欺負二姐,她和母親一樣,都未阻止過,也沒有幫二姐撐過腰。二姐自是不會和任何人訴苦,總是默默受著。

  她的記憶中,二姐永遠都是怯生生的。

  以前的她,聽到傅珍華這樣的話,只會當做沒聽到。但現在,她對二姐起了憐憫之心,她不許別人再欺負二姐。

  她皺起眉頭,不解地道:“大姐,二姐憐惜芳年,芳年是妹,她才主動提出幫我。大姐你是姐姐,怎么能讓妹妹幫你做事?祖母常說,姐姐護妹,大姐這般做法,芳年倒是瞧不明白。”

  傅珍華臉白了一下,緊接著變紅,她被芳年堵住話,下不了臺階。

  “三姐這話說得不對,祖母是教我們姐姐護妹。可是大姐驚了夢,正要靜養著。二姐幫她做事,也無可厚非,三姐太過計較,差點傷了我們姐妹的情份。”

  傅老夫人看著幾個孫女,一言不發。

  芳年暗道,傅芊娘這人倒是八面玲瓏,頗有些手段。怪不得前世嫁得那么不好,都能活得不錯。

  “芊妹妹說得對,三姐恍然大悟,但二姐身子弱,做不了許多話計。要是大姐想要絡子,我那里倒是還有一些,不如挑幾個送給大姐。”

  傅珍娘背著眾人,瞪了茜娘一眼,不情愿地就應著,“那就多謝三妹了。”

  “大姐客氣,一家子骨肉,理應相互體諒。就像經文中說的一樣,前生同樹花,今世姐妹緣。祖母,您說,孫女說得對嗎?”

  傅老夫人滿意她的話,開懷笑起來,連說兩個對字。

  “嗯。”她擁被起身。

  四喜端來一杯溫茶水,她就著四喜的手,一飲而盡。

  “什么時辰了?”

  “快酉時了,二夫人來問過幾回,得知小姐還睡著,沒說什么。”

  “哦。”芳年想著,明明感覺睡了一會兒,竟不想快有兩個時辰,怪不得娘來問過幾次。

  她抬腳下床,三喜早就備好衣裙,替她穿衣。

  坐在妝臺前,她才算是看清自己年少的模樣。在寺中條件有限,小鏡中看不真切,現下大鏡子中照出的少女,讓她看得清清楚楚。

  正是情竇初開,含苞待放的年紀。

  但她的內芯已是古稀的老人,那清澈的眼神中自然看不到一絲少女的羞怯。

  “三小姐,今日要梳個什么發式?”三喜問道。

  “就梳個飛花黛云髻吧。”

  三喜雖不解為何自家小姐最近不愛時興的元寶髻或是仙姑髻,可她一貫忠心,只聽從小姐的吩咐,半個字也不會多問。她的手很巧,很快就梳好頭發。

  芳年很滿意,三喜不多話,卻最合自己的心意。

  她起身,四喜上前替她撫平衣擺。在家中,自是不用和寺中的穿戴一般素凈。她今日穿的是丁香色的荷花裙,略施脂粉,發上點綴著鑲珠的金飾。

  府中的飯菜是各房自己小廚房里做的,傅老夫人是開明的婆母,很早把兩房的飯例分開,每月補貼銀子。

  但一月之中,逢三要在老夫人的怡然院里用飯,兩房人都要去。

  今日不是逢三,二房的飯菜擺在傅萬里和邢氏的院子。

  自小開始,二房的一家人之中,從來不包括庶女傅茜娘。

  芳年活過一世,了解女人心中的疙瘩,她憐惜二姐,可也不會對自己的親娘捅刀子。在父母的面前,半句也不會提到茜娘。

  男女七歲不同席,那是針對外男的,做為自己的父親弟弟,不在此之列。偏廳的圓桌上,傅萬里和邢氏已坐好。

  傅興明和傅興齊也在座,芳年一進去,邢氏立馬招呼女兒。

  芳年乖巧地坐在親娘的下首,憶起在裴家里,偌大的桌子上,只有她一人用餐。

  邢氏見女兒到了,命下人開飯。

  傅府在京中不算什么世家望族,但也不是什么末流官家,吃穿用度也是極好的。這一席下來,四涼四熱,外加一個鍋子,葷素均勻,色香俱全。

  邢氏念女兒在寺中住了幾日,不停地勸菜。芳年身后的三喜筷子動得歡,很快就堆滿她面前的小碗。

  “娘,你自己也吃吧,再夾女兒就吃不動了。”

  “行了,吃飯吧。”傅萬里看一眼妻子,邢氏這才做罷。

  芳年許多沒有和父母弟弟們同桌而食,一邊感慨著,一邊吃著面前的菜。

  用過飯后,傅萬里要考校兩個兒子的功課,下人們把殘盤冷碟收走,屋子里就剩下母女二人。

  “芳姐兒,我與你爹已經商量過,裴家的事情不能含糊過去。要么他們給我們一個明確的交待,要么我們先提退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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