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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4、生意上門


  片刻后,門在眾人面前打開,一大片一大片的粉白色薔薇瞬間映入眼簾,在雨中怏然盛開,雨水從葉子上滴滴滑落,緩緩滑入濕潤的泥土之中,透露出無限生機勃勃。

  江九月輕嘆了口氣,璀璨如星子的眼眸流露出一抹意外的驚喜,這般景象,倒是絲毫不亞于春日里的百花爭艷。

  “可滿意?”傅隨波問,“這里雖然有些小,但是房間卻大,格局也還不錯,前面是大廳,走廊那邊也有個小花園和一個小人工湖,湖的左右是兩座小閣樓,江姑娘和江伯母可以選自己喜歡的住!

  “這里很好,租金多少?”江九月問。

  “一年一百兩。”傅隨波坦然回答。

  江九月點點頭,轉身道:“價格也很合理呢,我便把錢給了你吧,勞煩你代我交給房東。”說罷,江九月從自己的袖袋里拿出一張一百兩的銀票,遞了過去,原來充當車夫的隨從立刻上前,把銀票接下。

  “可要入內細看?”傅隨波的視線并未觸及那一張銀票,只是在看到江九月的荷包時凝了一下,蘭,花中君子,倒是很適合她。江九月搖了搖頭,她并不打算過了走廊去細看,因為下雨,也沒多少心情,只粗略掃了幾眼,便打算離開。

  傅隨波自然隨了她的意思。

  雖然雨勢已經小了許多,幾人還是坐傅隨波的馬車,這一次,衛林沒有坐到里面去,只是和車夫一起做到了車轅上,馬車一路到了金玉滿堂的門口,江九月和衛林下了車,沖傅隨波道了謝,然后目送傅隨波的馬車離去。

  衛林想著江姑娘已經找好了屋子,只怕馬上就要搬走了,心里有些悵然若失,給江九月打著傘進了客棧,便去廚房幫忙了。

  江九月上樓開門,見母親已然靠著軟榻入了眠,手腳下的動作立刻就輕了起來,慢慢走到桌案邊打開文房四寶,沒想到鎮紙卻不小心碰到硯臺,發出叮的一聲響,她連忙往母親看去,卻見母親已經撇著嘴睜開了眼睛,嗔道:“躡手躡腳的,沒得吵人!毖劾锬挠薪z毫睡意?

  江九月有些無語:“什么是躡手躡腳?我都已經很輕了,鎮紙掉了過去,這是失手!

  “算了吧。”江玲瓏起身,優雅的打了個小哈欠,走到桌邊坐下,自己倒了杯茶,道:“你在樓下的時候我就知道了,走路聲音太重了!

  “……”江九月想著母親果然不愧是盛極一時的……女賊!這么遠的距離她都聽得到自己的腳步聲?猛然間,她想起自己第一次來傅家回到家的時候,母親在睡覺,自己才要伸手,卻忽然被母親扣住手腕,看來她的警覺心已經成為一種下意識,當時只怕是以為有什么人偷偷進了家門吧。

  只是也不知道母親身手如何,若是去傅家打探一下,會不會有問題?

  “傅家大公子來找過你,我說你和小二出去了!苯岘嚻持錾竦呐畠,想著傅家大公子可真是殷勤,一天來兩次。

  江九月回神,有些意外,“他親自來找我的?”

  江玲瓏卻有些看不慣的搖頭道:“看看你那什么表情?怎么,是有什么不對嗎?”

  江九月暗忖母親自從離開清泉山就像變了個人,眼角眉梢都輕快了起來,言辭語氣也都變的活躍了起來,大概是清泉山上楚流云的出現,讓她難以面對吧。

  “倒沒什么不對的,只是想問母親一件事情。”

  “問吧!

  江九月斟酌了一下用詞,才試探道:“娘既然原來是有名的女……俠盜,那么娘的輕身功夫定然很好了?”

  關于這點,江玲瓏倒是很自豪:“那是自然!蹦贻p時候身輕如燕,即便這十來年甚少用,也不會落下太多。

  “這樣就好了!苯旁滤闪丝跉猓厕D身坐到了母親身邊,探手握住母親的袖角,認真的道:“爹爹的那本書該是在傅家,如今又不便明目張膽去尋去問,傅家雖然是醫藥世家,但怎么說也不過是生意人,雖有些看家護院的,至少在輕身功夫上比起娘來還是差了,娘可否……”

  江玲瓏興味的眼神,在聽到她的想法之后,原本的活躍慢慢的淡了下去,連聲音也刻板起來:“我答應過別人,這一生,再也不會動用我的手段!

  她的聲音很平很淡,幾乎沒有什么起伏,但這一句話后,連周圍的氣氛似乎都冷了起來,江九月想能讓母親答應這件事情的人,定然是非常重要的人,也許是爹的死讓她有了陰影吧……江玲瓏也發覺自己過分冷然的態度,抿緊了唇,懊惱的間隙里似乎還帶著歷經滄桑的悔意。

  隔了半晌,才道:“九兒,娘從來不是迂腐之輩,換裝夜探也沒什么大不了,你爹的醫書固然重要,只是人貴在信譽,娘既然答應了別人,就該做到。”

  江九月點頭,想著她是不知道這件事情,如果知道,定然不會提出來的,江玲瓏卻在這時轉了口氣,“不過……你沒有答應別人,若你學了我的本事,你便可以……”豈料江九月連忙擺手,拒之唯恐不及:“我可不學那個,太羅嗦太辛苦。”

  江玲瓏意外之余,細細的指尖點了點江九月的額角,無奈的道:“這么怕麻煩怕苦,還來泰陽找什么醫書,真是……”

  江九月飛快的吐了下舌頭,那俏皮活潑的模樣,和在清泉山時判若兩人,江玲瓏想著也許來泰陽這件事情是對的。

  母女兩又說了一會兒話,就到了晚飯時間,送飯上來的還是衛林,這個時候江九月已經開好了藥方,交給了他,衛林拿著藥方連聲道謝,只是眼睛也盯著藥方露出迷茫色彩。

  “江姑娘……你這方子上寫的是槐花吧?”

  江九月本來看他迷茫,以為是不識字,不想他竟然是識得的,有些驚訝,不過仔細一想,李銀環那種山村姑娘都能認字,便也不覺得有什么!笆腔被,我見朱雀街口有不少槐樹,現在正是槐花盛開的時節,你去剪些槐花,然后每日一頓煮粥給你奶奶喝就是了!

  “就這樣就能治好奶奶的病了?”衛林瞪大眼,有些不敢相信那些沒人要等著落下被人踩成碎片的槐花會有這么大的效果。

  江九月笑笑,解釋道:“槐花味道清香甘甜,可以清熱解毒,涼血潤肺,還能預防中風,正適合你奶奶吃,對了,如果泰陽有石膏的話,用石膏做個枕頭,讓奶奶睡覺的的時候枕著。”其實衛林的奶奶說的直白一點就是高血壓,老年病,這種病在古代沒有尖端科技可以治愈,只能控制調養,好在老人家的高血壓不嚴重,而槐花正好就可以降血壓。

  “哦,原來是這樣!毙l林若有所悟的點點頭,只片刻,又疑惑道:“石膏是什么……”

  “……”

  難道這個世界沒石膏?或者是叫做別的名字?江九月默然了一下,試探的問道:“寒水石,有嗎?”

  衛林茫然的搖了搖頭。

  江九月有些失望,若是沒有寒水石,槐花要是每一頓都吃,難保不會吃膩味了,可能要見效慢一點……忽然,她想到了什么,眉眼一亮,抬頭對衛林道:“你記得多采些槐花,明早來找我,我教你個法子。”

  “嗯!毙l林點了點頭,飛快的看了江九月一眼,垂著頭轉身出門去了,他想,江姑娘懂的東西還真多,好多他不知道的事情呢,還有,江姑娘方才眉眼飛揚的時候真好看。

  當天晚上忙完之后,衛林就找了一個大麻布袋子,去朱雀街口采槐花去了。

  這兩排槐樹,還是上一任縣太爺發了神經重下的,縣太爺卸任后,新來的縣官不喜歡槐樹,嫌槐樹太過硬朗不夠柔韌,說要挖了重新換成柳樹,只是這挖走換樹之事要耗費一定的人力財力,而朝廷在各州縣用度上盤查甚嚴。

  尤其老皇帝駕崩后,新皇帝年歲尚淺,權傾天下的攝政王爺更是雷厲風行,對整頓吏治十分關注,貪污*幾乎無處可藏……比起不喜歡槐樹,縣太爺更不喜歡去蹲大牢。

  衛林就著夜色采了半個時辰,就裝了一大麻袋,樹上還有白日里下雨的露水,把衣服也弄的濕噠噠的,不過想到奶奶的病和江九月的交代,這也不算什么。

  拎起袋子,他顫顫巍巍的背回了客棧,他和其他伙計一起住在一間大屋子里,是通鋪,一張鋪往往要睡十幾個人,此時來的晚了,伙計們左搖右晃,早已沒了他的位置。衛林想了想,不愿吵醒共事的伙計們,便換了身干衣服,然后抱著那一麻袋槐花靠在墻邊睡了。

  第二日早起,江九月洗漱過之后,衛林就上來敲了敲門。

  江九月輕應一聲開了門,見是衛林,便問:“槐花采到了?”

  “是啊,我采了好多呢,江姑娘,槐花采好了要怎么辦?”衛林點點頭,清澈的眼光此時充滿好奇。

  江九月不由莞爾,輕掀裙擺出了屋,然后轉身關門,“這會兒廚房人多嗎?可不可以借用下鍋灶?”

  衛林在前引路,聽她問話,忙道:“住店的客人們大約都不怎么吃早飯,大師傅還沒起呢,現在廚房也只有幾個伙計,姑娘,咱們要去廚房嗎?”

  “是啊!苯旁麓。

  衛林點頭,想著江姑娘早上去廚房做什么?莫不是早飯沒吃飽?悄悄的轉過頭去,卻見江九月似乎若有所思,不像是沒吃飽的樣子,便把自己的傻話給咽進了肚子里。

  片刻后,兩人一前一后的進了廚房,廚房操作間很大,足有一百個平,中間是擺放食材的貨板,蔬菜肉類一應俱全,正對門是一個貨架,貨架邊上掛著編成繩節的蒜,還有一些壇壇罐罐,靠墻邊則是米面和調料,正對著調料的那一面,顯然外面是客棧后院,窗戶開著,利于通風透氣,則排著一列鍋灶,灶上放著大鍋小鍋湯鍋炒鍋砂鍋,還有些江九月叫不上名字的器皿。

  此時,幾個和衛林差不多歲數的伙計正切菜的切菜,洗菜的洗菜。一道聲音忽然響了起來:“衛林,昨兒晚上我睡覺占了你的位子,害你抱著麻袋睡了一晚,挺過意不去的,這不,我給你做了碗面勃勃,你快吃——”

  聲音在此時戛然而止,江九月轉頭,看到一個十*歲伙計打扮的男人站在案板處切菜,因為看到她而驚愕的瞪大了眼,那男子身材不高,只有一米七的樣子,大概是在后廚幫忙的關系,臉頰還有些嬰兒肥,笑起來的時候眼睛就會瞇成一條小縫。

  其他人聽聞他的話戛然而止,都莫名其妙的回頭看來,然后同時見鬼似的看向衛林。

  這小子,從哪兒帶來這么一個美貌的跟仙女兒一般的姑娘?

  衛林有些局促和尷尬,被大家這么一看,臉都紅透了,指著剛開始同自己說話的小伙子,介紹道:“江姑娘,那個是趙顯兄弟!闭f完之后,卻沒有下文了。

  其他伙計紛紛瞪大眼,顯然因為這種特殊待遇十分不滿,那視線看的衛林額頭冷汗大冒,卻又猜不出所以然來。

  江九月對趙顯點頭示意之后,卻在打量廚房之中的材料有沒有她想要用的,并沒注意到這情況。

  直到專門切肉剔骨的王彬全把砍刀“錚”的一聲插進案板,十分郁悶的喝了一聲之后,衛林才明白過來。

  “你就只給趙顯介紹,怎么不跟俺們介紹?”

  對王彬全,衛林是害怕的,尤其是他橫眉豎目著砍豬肉的時候最嚇人,此時那表情也和砍豬肉相去不遠了,不過因為刻意控制著臉上表情,不知道要現出什么樣子來,五官反而擠成一堆,滑稽的可笑。

  衛林自然不敢笑,忙為其他人都一一介紹了。

  江九月看得出來這些人雖然表情兇惡,但沒什么惡意,也便和他們頷首為禮,然后一眾伙計才去各忙各的,只是眼神還是忍不住的要往江九月身上飛。

  衛林心中忽然升起一股淡淡的得意,對江九月也就越發恭敬了,“江姑娘,你要用灶嗎?”其他人都豎著耳朵再聽,聞言,居然爭先恐后的介紹每個灶的用處,或邀請江九月直接過去他那個灶。

  江九月哭笑不得,這才明白過來方才那一系列的突兀情況竟然都是因為自己,便擺了擺手,道:“我說,你來做!彼匀粵]有忘記自己這雙手做出的東西,曾經被人稱為豬食。

  看不到她親自動手做東西吃,其他人不免有些失望,只是又想,這樣美麗出塵,像天上月亮一樣的女孩子,要是煙熏火燎的做起飯來似乎太不該。

  “你要教我做東西吃?”衛林受寵若驚,他甚至沒有思考江九月會不會做菜,為什么教他,江九月點了點頭,道:“你去把槐花拿過來吧!

  衛林嗯了一聲,小跑著去了后堂找那麻袋,余下的人想同她說話,又不好意思,只好邊干活邊望著她,江九月自在如常,似乎那些視線不再自己身上一樣,挽起衣袖,露出了一截白玉似的小胳膊,找了一只小勺子,到放米面的那邊挨個袋子舀起一小勺聞聞,然后又放回去,一直到衛林把槐花背了回來。

  江九月吩咐:“你把花找個盆子放好了,然后挑一挑,洗干凈!毙l林立刻便去動作,不一會兒就做好了,“然后呢?”

  江九月有些茫然的站在那一堆面袋子跟前,還沒有分辨出哪個是玉米面,果然,會吃不一定會做,生的時候和熟的時候差距是很大的,無奈之下只得求助立在一旁的一位小哥:“這些哪個是玉米面?”

  小哥沒想到她會問自己,驚喜之余,連忙拿了一個大碗,裝了一碗給她。

  “謝謝。”江九月接過,端到了案板前,然后示意衛林把槐花拿過來,再用一個稍微大點的勺子扣好了分量,把玉米面撒在那些槐花上,“花和面粉拌勻了,然后在籠屜上鋪一層干籠布,再把這些拌好的槐花都鋪到上面去!

  “好!毙l林雖然只是跑堂,但大忙的時候后廚的事情也是要做的,所以這簡單的東西做起來手腳利索,不一會兒就把籠屜放好,蒸了起來。

  廚房內原本只是因為江九月獨特氣質和漂亮而對她過度側目的伙計,此時卻隱約詫異了起來。

  這些人之中不乏大師傅的徒弟,比不上大師傅,但也能應些小場子,這姑娘要做什么東西暫且不說,就她選的材料,槐花和玉米面,絕對是下品中的下品,眾所周知,廚道,食材的成色決定了成品食物的味道和價值,用這種下品還是這樣簡單的方法,又能做出什么好東西來?

  沒有表,江九月也是看著銅壺滴漏大概估計了下時間差不多到的時候,就喚衛林打開籠屜,把槐花取出來晾著,然后又挑了一小盤子槐花,放在已經蒸過籠屜的開水鍋里過了一下,又撈出來放在冷水盆里面沁涼了。

  “用炒鍋吧,把這些花瓣放下去炒一下,只放一點鹽和醋就是了!

  衛林沒有異議,端著盤子走到灶跟前,對站在那里的伙計歉意一笑,然后開始動作。

  廚房之中的伙計都在注意江九月和衛林做什么東西,自然沒有看到門口處,大師傅和掌柜的站在那里,對突然出現在廚房之中的女子詫異驚愕,大師傅地盤被占,正要高聲呵斥廚房重地閑人免進,卻被掌柜抬手阻止。

  衛林動作嫻熟的翻炒著槐花,炒了大概半分鐘,江九月就尋了一個白色瓷盤,讓他將菜扣出來。

  衛林捏起來嘗了一塊,呆了一呆。其他人見他這表情,也都上去捏了一塊嘗。那原本一文不值的槐花,在江九月的指導下,竟似一盤碎玉,不但賞心悅目,站在一旁的人甚至可以聞到一股淡淡的清香,簡直色香味俱全,讓人胃口大開。

  “把蒸好的也炒一炒!

  江九月這么吩咐。

  衛林忙放下手中的東西,按照江九月的說法,放了鹽、槐花和花椒面進鍋中,翻炒了一會兒,倒了出來。這一盤不知名的槐花,泛著淡淡的金黃色,玉米面的味道和槐花的味道融合在一起,清爽宜人,讓在場的這些伙計們全部愣了。

  江九月舒了口氣,道:“你回去就把這個做給你奶奶吃就是了!比缓鬀]有理會那些人的表情,轉身上樓去了。

  半個時辰之后,這兩盤菜出現在了金瑞的面前。

  金瑞手中的轉球發出有節奏的清脆聲響,瞇著狹長的眼眸,看著桌面上的菜,讓人猜不出他在想什么。

  “你是說,姓衛的小子說,這個東西是開出來治病的?”

  “是。”掌柜沉聲道。

  “哦……”低低的聲音拖響了起來,半晌沒有說話,掌柜不好捉摸主子的心思,只好把自己的猜測說了出來,“這姑娘和傅家關系密切,以前似乎還救過傅三公子的命,現在住在我們客棧便罷了,居然明目張膽的在我們的廚房做菜,這菜如何且不多說,老奴懷疑她別有用心。”

  “哦?”這次,調子卻似乎高了點。

  金瑞想起自己見到的背影,傲骨凌汛,風華**,說她與傅家合謀算計什么的,他倒是不信,伸手,捻起如碎玉一般的槐花,放入了口中,金瑞閉著眼斜靠到了椅背上,若不是微動的腮邊提示,掌柜的還以為主子睡著了。

  “那么,此事老奴該如何處理?”半刻,掌柜低聲發問。

  “唔……”金瑞低低的嘆了一聲,“味道不錯!

  掌柜一愣,這是什么意思?

  ……

  又半個時辰之后,金玉滿堂的掌柜金老板,出現在了江九月的房門口,身后還跟著一位舉止斯文的中年人。

  門敲響后,半晌沒人前來應門,掌柜的皺眉,詢問路過的伙計:“這間住的江姑娘可是出去了?”

  伙計畢恭畢敬:“江姑娘退房了!

  什么?掌柜愕然。

  “衛林呢,去將衛林找來!

  伙計聞言趕緊去辦,半刻之后,衛林就出現在了掌柜的面前,還沒來得及驚慌失措,就聽掌柜問起江九月的去處,說是有事要找江姑娘。

  衛林慌忙說自己知道,便帶著金掌柜往江九月所住的香滿園去了。

  江九月母女剛搬了進來,昨兒傅隨波就派人把屋子里里外外收拾的很干凈整潔,所以也不需要他們多勞動,只是把該放的都放好,母女二人就坐在了湖心亭中喂魚,江九月想著這小院兒估計還得找個小廝來看門,因為走廊通前后,多多少少路程有些長,這不,聽到敲門聲來開門,從湖心亭走過來,至少用了一分鐘多,門口等的人都不耐煩了。

  衛林主動介紹:“江姑娘,這位是金老板,客棧的大掌柜!苯鹄习鍑烂C有禮道:“江姑娘好,我家主子派我來同江姑娘談談。”

  江九月沒想到他這么開門見山,挑了挑眉,讓出身子請他進屋,然后經過了那一條薔薇花徑,直直進了客廳,“家里只有我和母親兩人,你有什么便說吧。”等他坐下,江九月也很直接,提過桌上的茶壺,翻起杯子給金老板倒了一杯茶。

  金老板稍稍打量了下面前為自己沏茶的少女,銳利的眼眸透著精明,端起那茶抿了一口,才道:“實不相瞞,江姑娘今日在廚房的那兩道菜,巧思新穎,不知江姑娘可會做別的菜?”

  江九月高深莫測的笑了起來,而這份笑容讓金老板緩緩蹙起了眉毛,他自然不知道江九月笑的是自己不會做菜,于是把她的笑容自動解釋為看吧,你終于來找我了。

  金老板縱橫商海三十余年,盡管他不是很喜歡此時江九月的目光,卻也覺得這個女子絕對不會空口白話,“如果會,那金府將聘請江姑娘到金玉滿堂后廚——”他的話沒說完,卻聽江九月道:“如果不會呢!比缓笫O碌脑捑筒幌虏幌碌目ㄔ诹撕韲道。

  不過,她若說自己不會,只怕也沒人相信,反倒以為她是故意開玩笑。果然,金老板神情嚴肅認真:“姑娘別跟我開玩笑了,你有什么條件,都可以提!

  江九月這下是徹底肯定掌柜不是來探她虛實,而是真的來找她合作的,自然,她在選擇金玉滿堂的廚房時,的確有意無意流露出自己在美食方面的天賦,也看到了金老板曾站在門口看過,只是沒想到這么快就找了來,有如此敏銳的掌柜,難怪金家生意越做越大,不但客棧酒樓,就連錢莊茶葉也開始涉獵。

  “我不會去你金玉滿堂的后廚做菜,不過我可以把菜教給別人去那里做!

  金老板隱隱舒了口氣,只要肯提要求,就是有希望,“這個我可以答應你。明日就派師傅前來府上學習!苯旁聟s擺了擺手,道:“我的菜只教給衛林,其他人我不會教!

  “……”

  掌柜和衛林同時驚訝,只是掌柜懊惱疑惑多一點,衛林喜色多一點。

  說到這里,江九月索性把要求都提了,“每月一個大菜,兩個小點,多了沒有,菜名我來取,菜價我自己標,出一個大菜兩百兩白銀,一個小點一百兩,有的菜會不定時加價,價格我說了算,酒水和茶水不定時,到時再說價格。還有——”

  掌柜灰白的眉毛高挑,瞪大了眼睛,還有?

  江九月微微一笑,露出了左頰的小小梨渦,紅唇開合:“兩百兩與一百兩只是干股,并不是賣斷,價格以后也許會漲,每月這些菜的盈利,我要分五成紅利,菜錢當面點付,紅利月底結,不接受拖欠。”

  如此苛刻的條件讓掌柜的神情一度處于震驚狀態,從商三十余年他還是第一次聽到這樣的條件,簡直嘆為觀止,“請問姑娘可還有別的條件?”茫茫然中,他聽見自己問出了這樣一句。

  江九月歪著腦袋認真的想了想,道:“暫時沒有了!

  暫時?

  暫時!

  掌柜的嘴角抽搐了一下,視線刻板的轉向身后跟著的中年男子:“江姑娘的要求你聽到了嗎?”

  中年男子此時也是目瞪口呆,還是金老板連喚了好幾聲,才回過神來:“聽到了……”

  “那就趕緊草擬文書吧。”

  江九月挑了挑眉,沒想到如此苛刻的條件他們居然也接受的了,不過她既然敢提,自然敢保證自己的菜色絕對是獨樹一幟,能為他們賺進不少銀兩,這位金老板,的確夠敏銳。

  中年男子是金府專門管理文書契約一類的人,三兩下就把江九月所有要求盡數寫好,金掌柜拿過來看過無誤之后,蓋上了金玉滿堂的大印,然后遞給了江九月,暗忖公子這是哪根筋搭錯了?居然說什么條件都可以答應?

  只是看這位江姑娘胸有成竹的樣子,倒不像是說大話的騙子,至少他幾十年來閱人無數,這點眼光還是有的。

  江九月拿過來,倒是看也沒看,直接拿起筆洋洋灑灑的簽下了自己的名字,看的那中年男子郁悶不已,早知道寫成她的賣身契!

  掌柜的手續辦理結束,打算起身告辭,“請江姑娘準備好這個月的一菜兩點,過幾日我會再來!

  只是剛走開幾步,卻聽江九月在身后開了口:“且慢!”

  掌柜深吸了一口氣,轉身,原本凌厲的眉角有一絲疲憊,“姑娘還有何吩咐!

  江九月眨眨眼:“金老板忘記付錢了。”

  金老板愕然,不知什么時候欠了她的錢,卻聽江九月道:“今日早上的那兩道菜,四百兩。”

  金老板覺得自己的額角又忍不住抽搐起來,一盤炒槐花四百兩?

  “契書在前,難不成金老板要賴賬?”

  這一刻,金老板有些無力,這小丫頭,別看笑意盈盈,卻將他的后路堵的死死的,現在他開始懷疑,自己把那兩盤菜端道少爺面前,到底對還是不對?嘆了口氣,算了吧,誰讓少爺有要求在前?就算出了問題也不能怪道他一人身上來。

  “菜名是什么?”金老板有氣無力的掏出銀票,放到江九月面前的桌上,問。

  江九月卻望著院中的大片薔薇花,因為昨日雨水洗過,分外干凈和嬌艷,隔了一會兒,淡淡道:“金玉滿堂!

  “什么?”金老板疑惑的問,不明白她怎么還在說客棧的名字,猛然間,一個猜測映入腦!y道就想讓一盤炒槐花叫——

  江九月重復,“那兩道菜,就叫金玉滿堂!

  ……

  金老板無語的瞪了她片刻,忽然失笑,搖著頭邁步往香滿園門口而去,莫不是他老了?怎的在一個小丫頭面前如此失態,他不是一向以嚴肅刻板著稱的金家掌柜嗎?只是,跨出香滿園的院落之后,他的腳步卻停了下來,眸光凝注在香滿園的匾額之上,大手輕撫著山羊胡子,若他沒記錯,這該是傅家的園子,匾額上的字,似乎也出自傅隨波之手,這位江姑娘,到底和傅家是什么關系?

  衛林好一會兒都沒反應過來,他此時真正覺得江九月就是他的觀世音菩薩,激動的差點哭了出來,她用了一種不傷害他自尊的方式幫了他最為緊迫的忙,他不懂自己一個跑堂的小二為什么就能得她如此眷顧。

  他卻不知道,在江九月的心里,跑堂小二和傅家少爺其實是一樣的,不過是有錢沒錢的差別而已,甚至于潛意識里她更愿意貼近弱者,而不去觸碰強者,重獲生命,她需要安定平靜的生活,而不是時時警惕疾風暴雨的跌宕起伏。

  她很懶,而跟強者在一起太累。

  收拾了下思緒,江九月起身,沿著走廊,往湖心亭去尋母親了。香滿園風光不錯,江九月想著之所以叫香滿園,大概是因為這園中香氣逼人吧?

  除了前院的那一大片薔薇之外,走廊盡頭的小花園之中更是百花齊放,紅的、藍的、粉的、白的、紫的,各自迎著朝陽綻放,蝴蝶紛飛在花叢之中采蜜翩飛,好不漂亮,有的花兒開之將敗,風過處,花瓣漫天如雨。

  江九月與江玲瓏母女坐在亭間,也為這美妙旖旎的風景嘆息。

  只是這份美妙的嘆息沒有持續多久,卻又聽到了敲門之聲。江九月瞪著眼睛看著花園之中的一只粉白色的蝴蝶,飛啊飛阿飛啊飛,在她面前忽閃著翅膀,覺得這只小蝴蝶都在看她的笑話,住在這里還真是不得閑。

  江玲瓏搖頭,對女兒這幅置氣的模樣好笑又愛憐,“怎么不去開門?”

  “真是麻煩。”

  半晌,江九月憤憤的嘟囔。

  江玲瓏揉了揉女兒的額頭,順手把垂下來的發絲挽到耳朵后面去,輕聲道:“誰要你住什么園子,隨便找間屋子住不就好了!

  “可是這個園子的確不錯嘛……”她難得同母親撒嬌,嘟著嘴的表情與她在旁人面前帶笑的容顏判若兩人。

  “快去吧,你想要不錯的園子可就得擔著園子的不好處呢!苯岘嚨。

  和那“嘲笑”她的小蝴蝶瞪視了一會兒,江九月泄氣的站起身來,想著等會定然出門去尋個人來,至少能幫她開門和通傳的……衣袖翩然,已經邁出了湖心亭,珊瑚色的裙衫漂在百花叢之中,似乎就是那傳說之中的百花仙子,江玲瓏微微瞇起眼,唇邊漾著欣慰的笑意,這樣的女兒,才該是最讓她滿意的姿態。

  敲門聲不急不緩,只是響了兩聲,告訴屋內人門外有人等候之后,就沒了聲響。

  江九月穿過走廊,繞過前廳,又走過薔薇花徑,拿掉了門拴。嘩啦一聲,門便開了,藥兒帶笑的容顏出現在門口,“江姑娘,我是不是打擾到你了?”她鼻翼一側的雀斑隨著她的笑容也變的可愛,讓江九月的悶氣一瞬間消失無蹤了。

  江九月笑道:“沒,你進來吧。”

  “好!彼巸哼~步而入,江九月這才注意到,藥兒身后還領著四個人,兩個穿著素色外褂的三十多歲婦人,兩個則不過是十三四歲的小丫頭,分別穿著紅綠衣裙,兩個婦人都是低眉順眼,不過那倆小丫頭看著活潑討喜。

  江九月彎彎的柳眉微微挑起,對那位傅公子的印象再次提升,以她自己的脾性來說,該是很反感這類十足明顯的為她考慮和示好,但傅隨波的考慮周到,卻讓她生不出那種感覺來,因為他不只對她是如此,對身邊熟悉的人,都是如此,他對別人的關照,似乎是理所當然的。

  她聽到藥兒說,“這兩位嬤嬤和兩個小丫頭,是大少爺尋來給江姑娘的人!

  四人分別上前對江九月見了禮,那兩個婦人一個姓林,一個姓趙,至于兩個小丫頭,據說是一對表姐妹,稍微大點的穿紅色衣衫的是姐姐,叫紅纓,穿綠色衣服的則是妹妹綠柳。

  然后藥兒上前,遞給了江九月四張紙。

  江九月接下打開的瞬息,藥兒也解釋了這幾張紙的用處,“這個是四人的賣身契,江姑娘可要收好了。”

  四人聞言頭垂的更低了,知道眼前的女子就是她們以后的主子,正在思忖這主子也不知脾氣如何,好不好服侍,帶他們來的藥兒姑娘已經又開了口:“江姑娘,下午無事,要不要去傅府走走?小少爺和二小姐都想見您呢!

  江九月把那四張賣身契收到懷中,想著反正無事,去看看也無妨,順便瞧瞧江醒波身體,又該到針灸時間了,便應了,“你等我片刻,我問問娘去不去!闭f罷,轉身走了兩步,又回頭,對著那四人道,“你們當中可有識字的?”

  “回姑娘的話,奴婢識字!

  林嬤嬤連忙上前站在江九月面前,江九月拿了一錠銀子遞了過去,“買些米菜面,看看家里還缺什么就買了,若是錢不夠,打了條子列好了,算算該用多少錢,然后等我回來拿錢,明兒再去買,對了,你們自己尋屋子住吧!

  四人有些詫異,不過更為畢恭畢敬,江九月也不理會,問藥兒:“你要不要先坐坐再回去?”

  ------題外話------

  丫丫的,他們說哈士奇是二貨狗,我卻被那個狗追著嚇哭,哎,其實我很喜歡狼,但是我想如果有一只狼出現在我面前,我一定會哭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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