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嬌女子,　你和你們家佑哥兒去縣城呢？”

　　凌嬌看原身房間里的書冊并不算多,　因此打算去縣城的書肆里買一些書來,　加上筆墨紙硯剩下的也不多了,　都需要采購。

　　萬家沒有牛車驢車之類的交通工具,　就和族長處借了一輛，族長家是宗族里最有錢的人家之一，家里有三頭牛,　通常兩頭是用來犁地的,　還有一頭就專門用來租借給村里需要進城的人，一天只要五枚銅錢，價格十分低廉，當然,　借牛的人同時也得承擔牛一天的飼料。

　　正好萬金枝這些日子打了不少獵物,　這趟凌嬌進城，也打算將那批處理過的動物皮毛和一些還活蹦亂跳的山雞和野兔給賣了,　換成現錢。

　　她辦事靠譜,　家里沒一個人不放心的。

　　“嗯,　嬤公有什么想帶的東西,　我也能一塊幫著帶來。”

　　凡是上了年紀的男人，凌嬌都統一叫嬤公，一般不會有什么大問題，這個稱呼就是小輩稱呼已經生過孩子的年長哥兒的。

　　“我們家里可沒那個閑錢。”

　　一群捧著水甕從河邊走來的男人笑了笑，然后神神秘秘地湊近凌嬌小聲問道：“你們家甜女子和她家肅哥兒，現在感情如何啊？”

　　一群閑得慌的男人,　就喜歡大聽這些家長里短的事。

　　“二妹和肅哥兒感情很好，肅哥兒勤勞淳樸，是二妹的良配。”凌嬌幫閆肅說了幾句好話。

　　“對了嬤公，不知道咱們附近幾個村子，哪里有豬崽賣，肅哥兒想多養幾頭豬養著，給家里多添一些進項。”

　　凌嬌想著二妹夫這些日子一直念叨著要養豬的事，就朝這群男人問了一句，通常愛八卦的人，這些消息也是靈通的。

　　“養豬崽？”

　　那群哥兒心中了然，顯然閆肅還是有點心計的，知道自己沒法用臉和身子勾住甜女子，想出這個法子來加重他在萬家的位置。

　　豬哪里是那么好養的，尤其聽嬌女子的口氣，肅哥兒想要養的豬崽還不少，光是煮豬食就是一個大工程了。

　　好在萬家離村子聚局的地方有些遠，就是有臭味也影響不了他們。

　　肅哥兒也挺可憐了，長得那么丑，好在身子板還是結實的，也只能靠著這一點搏點情面了。

　　一群哥兒對閆肅頓時抱起了比一開始更加強烈的同情，覺得對方雖然丑了一些，可還是一個勤勞踏實的哥兒。

　　而且轉念一想，其實對方養豬對村子里的人而言也是有好處的。

　　一來村里要是有人大批量養豬了，同住一個村的辦酒席宴請需要買成豬就方便了，而且價格上也會有所優惠。

　　其次就是豬糞，這些在旁人看來最惡心不過的東西，對于農家人來說確是頂頂好的，他們可以用錢或是番薯藤之類的豬伺料跟萬家換那些豬糞。反正他們家只有山腳山幾畝田，也用不了那么多的豬糞，到時候村里人幫他們一塊定期清理豬圈，對方一定是樂意的。

　　這么一來，一直困擾村人的肥料的問題也解決了。

　　“養豬可不是一件簡單的東西，以前也沒聽說肅哥兒他們家那邊有養過豬，一頭豬崽起碼兩百文錢，想要養豬飼料也不能少，這要是養死幾頭，可得虧慘了。”

　　有一個老嬤公對著凌嬌勸說道，他可記得之前萬家的肅哥兒已經換了兩頭豬崽了，加上原本就屬于他們的那一頭，一共有三頭了，之前起步的話，這么點數量就足夠了。

　　“沒事的嬤公，這件事我娘已經答應了，就是不知道哪里有豬崽賣。”

　　凌嬌的回答讓其他人沒法再勸了，對于女尊國的人而言，萬金枝的身份就相當于一家之主，既然這個家主都同意了肅哥兒的胡鬧，旁人就不需要再勸了。

　　“我知道胡家村那兒有人也養豬，他那兒應該有豬崽賣，就是不知道價格，到時候你們要是想去買豬了，就來我家找我，我領你們去。”

　　村子里的男人們雖然八卦嘴碎了一些，可同時也是很熱心的，當即就對凌嬌說道。

　　“嬤公謝謝你啊，到時候豬養成了，我做主給你一塊肥豬肉。”

　　凌嬌壓根就認不清這些誰是誰的，只是看清楚他的長相特征，打算到時候找她媽問問，不知道她還記不記得。

　　“不用和嬤公客氣，真要論起來，你娘還得叫我家那個三姐呢，咱們兩家誰和誰啊。”

　　兩家關系還挺近，凌嬌知道這三姐肯定不是親的，她媽沒有親兄弟姐妹，估計就是叔叔伯伯那邊的姐妹，她媽應該還記得，這么一來到時候找人就方便了。

　　“你也是，讀書是要緊的是，可是綿延子嗣同樣也要緊，你們倆成親也一年多了，加把勁，別讓后來的妹妹和妹夫搶在前頭。”

　　和善的嬤公笑著打趣道，曖昧的眼神不斷朝畢天佑的臉上瞧。

　　凌嬌嘻嘻啊啊敷衍了過去，等那些嬤公聊夠了，這才駕著馬車往縣城駛去。

　　“我也覺得咱們可以生一個寶寶了。”

　　畢天佑在小道上只有他們倆人的時候，坐到了前面趕牛的位置，沖著凌嬌說道。

　　第一世，他們因為事業的原因，一開始沒打算那么早要孩子，第二世凌嬌的年齡太小，別說生孩子了，就是圓房都不合適，上一世最慘，他直接成了一只火雞，當然也有可能是比火雞更高級的魔獸，但是再高級，你會和一只雞生寶寶？

　　想來想去，還是這輩子最好了，也是適婚適韻年齡，而且穿過來的時候就已經是合法夫妻了，畢天佑還挺想有一個屬于他們倆的孩子的。

　　算算年齡，他現在確實也早就到了一個成熟穩重的父親的年齡了。

　　“我一個人能生孩子啊。”

　　再怎么堅強的女人說起這個話題的時候也是會有些羞澀的，凌嬌也不例外。

　　她趕著牛，媽說了，去縣城的路就只有一條主道，沿著那條道不往小路上鉆就不會走丟，借著看路的名義，凌嬌的眼神不敢和畢天佑有任何交流。

　　“好，回去我們就努力。”

　　畢天佑幫著握住套牛的韁繩，將凌嬌的手包在手里，兩人默默無言，卻分外甜蜜。

　　****

　　縣城的市集很熱鬧，只不過出來擺攤的包括在街道上出現的，幾乎都是魁梧的女人，一個個體格健壯，超過一米八的女人基本上也隨處可見。

　　凌國普通女性的裝束和華國封建社會的男裝差不多，只是下半身并不是長袍，而是長褲，褲子在腳踝處收緊，褲腿肥大，腰間多數都是系帶的，因為勞動力主要在女性身上的緣故，路上的女人一個個腰肢纖細有力，基本上很少能看見胖的，高挑美艷的許多，一個個眉眼間透露出來的英氣，讓人欣賞不已。

　　女尊國的女性還有另外一種裝束，就是將褲子改為了裙袍，這種多為念書的女子和達官顯貴穿著，更儒雅柔和了些，而且款式布料相對更講究。

　　凌嬌注意到，這里的女性很少有頭上佩戴裝飾的，頂多一根固定發髻的頭簪或是頭冠，貧窮點的百姓用布條束緊，相反之下，男人頭上的花樣就多了。

　　未出嫁的哥兒多數都是披發，因此在額飾上玩出了花樣，出嫁后的哥兒和女子一樣盤發，將頭發高高束起，只是頭上的發簪會比女子多，款式也更繁復些，凌嬌看到一個顯然是大戶人家主夫的男人，頭上插了足足八根金簪，就插在一個發髻中，她都替他感到頭皮扯得疼。

　　哥兒是不允許穿褲裝的，普通人家的哥兒會穿直筒到底的長袍，兩個側邊開叉到小腿肚，長袍里可以穿褲子，這么一來實際上干活走路都沒什么影響。

　　有錢人家的哥兒服裝就華麗了許多，層層疊疊的裙擺，寬大的袖袍，就像是一個行走的蛋糕。

　　哥兒喜歡涂脂抹粉，許多走在大街上的哥兒臉上必定抹的如白雪一般白，眉毛用碳條描得黑黑的。

　　女尊世界估計覺得這樣就是美的，那些沒有涂粉描眉的哥兒都用艷羨的目光看著那些穿著華麗，嬌媚高傲的少年，恨不得以身代之。

　　凌嬌想了想要是畢天佑也做這種打扮，光是想想那模樣，她就忍不住打了個寒顫，把剛剛想著要不要也給對方買一套女尊世界流行的梳妝工具的念頭拋到了腦后。

　　他們先將那些動物的毛皮拿去店子里賣，走了三家收皮料的鋪子，價格給的都差不多，因為凌家的動物基本上都是被凌國棟用植物困住后捕獲的，皮料相對完整，炮制的手法也得當，皮料等級比較高，賣的價格自然也就好。

　　山雞和野兔賣給了酒館，因為量有點多，賣了兩家酒館才將這趟帶來的野味給賣完。

　　等牛車上的東西都賣光的時候，凌嬌手上也多了八十多量銀子了，多數是賣皮料得來的。

　　“掌柜，這些書需要多少銀子？”

　　凌嬌帶著畢天佑進了一間書肆，拿了幾本沒在自己的房間里看到過的書朝掌柜問道。

　　店里的掌柜同樣是個女掌柜，看著有人來書肆買書居然還帶上內人，疑惑地打量了畢天佑好幾眼。

　　這個世界的畢天佑和原本的他長相差不多，在女尊國人看來算得上清秀，走在大街上絕對是不會讓人有特地去看第二眼的沖動的。

　　因此那個女掌柜打量了畢天佑幾眼，就沒有再放心神到她的身上。

　　“這本《萬史通鑒》八兩，《凌律法》十二兩，《胡夫本紀》七兩，《春樓夢》十一兩，剩下的書，統統都是六兩。”

　　掌柜爆出來的價格讓凌嬌嚇了一大跳，這些日子住在村里，她對物價也算是有一些了解了，要知道一兩相當于一千文，一斤豬肉也就二十文的價格，動輒六七兩銀子的書，能買多少頭豬啊，兌換成現代的物價，一本書要七八千啊。

　　怪不得都說古人念書難，寒門難出貴子，就這樣的消費水準，多少人買得起書。

　　那個掌柜看著凌嬌的穿著就知道這只是一個窮書生，肯定是買不起書的，只是她很意外對方的年紀也不小了，總不可能這個年紀才開始啟蒙吧，怎么會連書肆里的書都是什么價格也不清楚呢？

　　“我要這本《萬史通鑒》和《凌法律》，還有這本《春樓夢》也要了。”凌嬌想了想現在自己手里的錢，最終就只要了五本書，其中兩本都是六兩的，只是聽書名內容還是挺重要的。

　　“掌柜，這本《春樓夢》為何也能賣的那么貴？”

　　凌嬌記得畢天佑想要寫話本子，自己書房里只有一些游記，類似的書并不多，因此這趟來的時候也說好了，給他買幾本時興的話本回去，看看凌國人喜歡的都是什么樣的故事。

　　“你拿的那幾本書，算是我們鋪子里比較貴的，同樣的書，其實還有便宜的。”

　　掌柜看凌嬌給了錢，一下子做成了一筆大買賣，臉色就好看了許多，也有耐心替他解釋了。

　　“不是《萬史通鑒》和《凌法律》這樣發行量大的冊子，我們是不會開模印數的，通常會請一些買不起的秀才學生，幫著手抄眷錄，結收益的方式有兩種，一種是在店里抄眷兩本書，一本你可以自己帶回去，只要出筆墨的錢也就是八百文就足夠了，還有一種就是抄眷一份，我們按照品相給你五百文到八百文的工錢，這兩種方式，隨便你自己選擇。”

　　掌柜有些摸不準凌嬌到底有錢沒錢，看她和她內人的穿著不像是家境寬裕的，可剛剛對方眼睛也不眨的拿出了四十三兩，又不像是窮的。

　　“因為是抄眷本，字跡有好有壞，就比如你手上的那本《春樓夢》，字跡清晰端正，賣的價格就高，我現在手上這本，字形相對不那么端正，價格也就便宜了些。”

　　凌嬌明白了，看來這個時候的凌國還沒發明活字印刷，這么一來印刷書冊雕刻模板的成本太高，許多書籍都是采用原始的手錄方式的。

　　“掌柜，照你這么說你這《春樓夢》的成本也不高啊，賣十一兩，是不是過分了些？”凌嬌還想套套話，那個女掌柜估計也沒少聽這樣的抱怨，還朝凌嬌笑了笑。

　　“不貴，你光看到了抄錄的費用，沒看到抄眷這一本書我得浪費多少筆墨啊，凡是有墨點的不能用，有錯字的也不能用，通常一本書下來兩三兩銀子就沒了，更何況這賣書的銀錢還有一部分是給將書放在我這鋪子里賣的原作的，我們鋪子賺的不多不多。”

　　掌柜擺擺手，也不是每天都能遇到凌嬌這樣出手豪爽的客人的，往往一天下來，他這鋪子能賣出一兩本書就已經是不錯的了。

　　當然也沒他說的那么可憐，能經營書肆的，那背后必定站著一戶有權勢的人家，這個掌柜的并不是這家鋪子的老板，實際上他就是替人看店的下人。

　　開書肆，在古代最大的意義并不是賺錢，更多的是一種威望，也是搜尋人才的一個途徑。

　　聽到了想要的回答，凌嬌和畢天佑在鋪子里也沒有多做停留，帶上那些和金子一般貴的書冊離開了。

　　“我覺得寫話本子或許還真是一個出路。”

　　畢天佑隨意地翻看了一下手里的那本《春樓夢》說道，不論哪個時代的話本子，實際上都是當權者的意淫。

　　就好比華國封建社會的《北廂記》，真正的大家閨秀能那么容易和一個窮秀才私會，哪個小姐身后不是跟著一長串的人的，只是那些男人做不到，只能靠文字幻想自己被那些嬌柔美貌的小姐們看中，非他不嫁，滿足自己的幻想罷了。

　　同理女尊國，只是性別對調罷了。

　　畢天佑想要做什么事凌嬌自然是不會阻止的，她還想著剛剛活字印刷的事，想著或許這也是一門來錢的營生。

　　買好書，夫妻倆又特地去了一下藥館，凌甜的小廚房現在缺了不少調料，恐怕要在藥館里才買得到，就是不知道現在那些藥材的名字是不是和他們的世界不一樣。

　　“花椒、茴香、桂皮、八角......”

　　藥館里的藥童幫著取藥：“桂皮剩下的不多了，只有兩錢了。”

　　兩錢相當于現代的十克，凌嬌瞧著，就那么碎小的幾塊。

　　“大概什么時候能有這味藥？”光是這么點，肯定是不夠的。

　　“這我就不知道了，得問大夫。”藥童搖了搖頭。

　　自從進來這藥館之后，畢天佑的臉色就有些不是很好，胃部隱隱有一種反胃的感覺，實在是忍不住，他捂著嘴干嘔了兩聲。

　　“這位夫郎該不是有了吧？”

　　小藥童叫完大夫回來，指著畢天佑的肚子興奮地說道。

　　在凌國，每一個孩子的誕生都是一件值得開心和祝福的事情。

　　“有了？”

　　凌嬌和畢天佑愣了愣，這個小藥童是指錯人了吧？

　　尤其是畢天佑，臉都青了，感覺胃部更加難受了。

　　作者有話要說：　　閆肅：還我長子長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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