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快,捂捂手。”惠心姑姑夾了一塊燒水用的木炭放到黃銅手爐里, 遞給了大王, “你說你也是的, 好好的去玩什么雪。”
大王捧著手爐盤腿坐在塌上, 笑眼彎彎的盯著惠心姑姑,很享受這種帶著關(guān)心意味的數(shù)落。
惠心姑姑偏頭看了一眼窗戶外的日頭,“皇上這會應(yīng)該在御書房了,你緩緩手,還得去奉茶呢。”
一提奉茶,大王滿腦子都是昨天尷尬的場面, 他打心眼里不愿意去, 奈何,這就是他每天必須要做的事。
“知道了……”
自趙先傲登基后,改了政策, 宮女滿十四可入宮,最少要在宮里本本分分勞作三年, 十七時若想出宮大可離去,宮里會給一筆賞銀, 十七過后也可繼續(xù)留在宮中,三年賞銀翻兩倍,六年賞銀翻四倍,但是也只有四倍, 年滿二十三必須離開皇宮, 當(dāng)然, 女官和嬪妃自己帶的嬤嬤丫鬟是兩說,畢竟她們前者領(lǐng)國家俸祿,后者領(lǐng)妃嬪例銀,不用趙先傲掏腰包。
惠心姑姑明年就要離宮,在臨走前,她要做的就是交班帶徒弟,清茶坊共有兩個職務(wù),一個是奉茶,一個是煮茶,大王便是她選擇的奉茶。
奉茶要近皇上身,那些模樣漂亮的宮女見了皇上,都不知道哪來的膽子,總想上位當(dāng)妃子,心大的很,惠心姑姑換了好幾個,最終放棄了讓宮女奉茶。
也怪皇上這兩年愈發(fā)俊美無儔,總?cè)堑纳倥畱汛骸?br />
惠心姑姑忍不住瞧了一眼讓他奉茶跟上刑場一樣的大王,“你能不能笑一笑,到皇上跟前可別這樣。”
大王湊到惠心姑姑面前,咧著嘴呲著牙,“這樣總行吧。”
“好啊,你就這么笑,看皇上不讓人把你那兩顆小牙拔了。”
這兩顆牙可拔不得。
大王不敢鬧了,抿著嘴加快了腳步。
今天不知怎么回事,李總管頂著冷風(fēng)站在門口,見他和惠心姑姑來了,便對他說,“你奉茶后,在屋里守著,我去辦些事。”
“啊——”大王皺著眉噘著嘴,白嫩的兩腮鼓出來一小團(tuán),他哀怨的看著李總管,“不是還有那么多人嗎,為什么讓我守著。”
他這話說的惠心姑姑都一哆嗦,生怕李總管責(zé)難于他。
換一般的小太監(jiān),李總管二話不說就讓人拖到敬事房去,可現(xiàn)在,他只能解釋,“今個宮里有事忙,御前缺人手,怎么,讓你伺候皇上不還不樂意了。”
哼,當(dāng)他傻啊!
就是欺負(fù)他新來的,讓他多干活!你們自己偷懶回去睡大覺!
大王氣呼呼的用腳尖踢開了御書房的門,從小養(yǎng)出來的稱王稱霸的小性子顯露無疑。
李總管縮在袖子里的手緊緊的攥著。
忍,忍。
皇上都能忍,他有什么不能忍的。
是啊,正看著奏折被踢門聲嚇一激靈的趙先傲也忍了。
他筆直的坐著,一本正經(jīng)的盯著奏折,心思早就不在這上面了,用余光偷偷的打量著大王。
穿著藏藍(lán)色太監(jiān)服的少年還嘟著嘴,不情不愿的往這邊走,幾步就到了他跟前,托著茶盤隨意的擱在了書案上,茶蓋茶杯在木盤上蹦了一下,落下時發(fā)出叮當(dāng)?shù)那宕嘧矒袈暋?br />
皇上是一國之君,為了彰顯皇家威儀,吃穿用度必須得樣樣精貴,就連喝茶飲水的杯子一件也是天價,趙先傲自己用都輕手輕腳的生怕摔碎了,所以,聽到這動靜,他心里肉疼了一下,按捺不住的說道,“輕一些。”
他輕聲細(xì)語的,遠(yuǎn)不如打腦袋有效果,大王壓根沒聽進(jìn)去,我行我素的把托盤上的小碗磕在桌子上,磕完了轉(zhuǎn)身就要走。
趙先傲被他的態(tài)度拉回了現(xiàn)實。
差點忘記,這小胖虎是不能慣著的,稍稍給點好臉色就容易飄到天上去。
趙先傲拔高了聲音,“朕讓你走了嗎!”
這大王就聽得懂了,他手疊在一塊,眨巴著眼睛,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
“給朕研墨。”
大王沒碰過這些東西,他覺得研墨比在門口傻站著有意思,那就試試唄。
大王在趙先傲身邊耳濡目染的,也知道愛干凈了,怕墨弄臟了新衣服,特地把袖子挽了起來。
趙先傲看著他擼胳膊挽袖子,又開始心疼自己的朱砂萬年紅墨。
知道的他這是給皇上研磨,不知道的還以為要玩泥巴呢。
大王確實存著玩心,他拿著有祥云紋樣的紅墨條在硯臺上快速的轉(zhuǎn)著圈圈,看著墨條和硯臺里的清水漸漸相融,化成紅墨水,大王忽然就開心了,兩顆虎牙不自覺的冒了出來。
他正玩在興頭上,旁邊忽然伸過來一只纖長的手,搭在了他的手上,“磨墨要輕重,快慢適中,墨與硯臺保持平正,你這樣會生沫,色亦無光。”
他略略清冷的聲音傳到大王的耳朵里,即便大王沒聽太懂,也覺得趙先傲說的好有道理。
文化人就是不一樣。
狗皇帝,也就這么一個優(yōu)點了。
別人的優(yōu)點是一定要學(xué)習(xí)的,好學(xué)的大王任由他抓著自己的手,認(rèn)真的感受著研磨該有的力度與速度。
轉(zhuǎn)幾圈的功夫,大王便領(lǐng)悟到其中的竅門,得意的說道,“會了。”
傻子……
趙先傲忍著笑意收回自己的手,故意嚇唬他,“你的聲音,朕聽著有些耳熟。”
嗯?
哎呀!忘記了!
大王連忙壓低了嗓音,“奴才,和好多人說話都像。”
趙先傲其實挺奇怪的,不知道他害怕被自己發(fā)現(xiàn)的原因。
趙先傲已然忘記了自己在清秋寺說過的話,他認(rèn)為大王一變成人就該和他說才對,這么稀罕的事,為什么一定要瞞著他。
不過,既然要瞞著,那他就配合,他倒是要看看,這小胖虎有什么花樣。
至少,就現(xiàn)在看來還挺有趣的。
“嗯,繼續(xù)研磨吧。”
大王是個實打?qū)嵉娜昼姛岫龋チ艘粫镜耐壤哿耍滞笠菜崃耍瑘A圓的臉又鼓了起來。
趙先傲玩歸玩,政務(wù)是不會耽擱的,專注批閱奏折的他并未注意到大王忽然的情緒低落,只是在寫字的時候會贊嘆大王果真聰慧,墨細(xì)膩至極,不比李總管做的差。
大王偷偷的看他,發(fā)現(xiàn)他沒有注意自己,把墨條擱在了一遍,悄無聲息的蹲在了地上,不到半柱香,由蹲變坐,又不到半柱香,坐的口渴了。
大王抱著膝蓋,抬眼望著在趙先傲胳膊肘旁邊的茶杯。
想喝,手就不受控制的爬了上去。
趙先傲冷不丁一側(cè)頭,看到憑空冒出來的一只胖乎乎的小手,受到了輕微驚嚇。
那只手捏著茶盤,把茶杯緩慢的拖到了書案邊。
趙先傲仗著大王看不到自己的臉,把皇帝的形象都笑丟了,又不能笑出聲,忍的他肚子抽痛。
他的元歡,真是奇妙,不論是虎是人,總能不經(jīng)意間讓他開懷。
怎么這么招人喜歡。
趙先傲在他快要得手的那一刻,拿走了茶杯,一飲而盡。
而大王只覺得茶盤一輕,當(dāng)他拿到手里的時候,就只有這么一個茶盤。
“小元子。”
大王噌的站起來,“皇上。”
“去續(xù)茶,這種事還要朕提醒。”
太監(jiān)也是人,吃喝拉撒一樣也不能省了,所以在奉茶的時候,只會送來一杯茶,感覺皇上喝的差不多了,便借著續(xù)茶的名頭出去給自己補(bǔ)給。
大王懊惱。
早知道狗皇帝喝一口他出去續(xù)一次。
大王回了清茶坊,惠心姑姑正在挑揀茶葉,看他回來直奔桌子上的茶壺,忍俊不禁,“是不是渴了?”
大王咕嘟咕嘟的喝了好多水,可憐兮兮的捂著自己的肚子,“我還餓了。”
“我給皇上續(xù)茶,你坐下歇會,趕緊吃些糕點。”
大王也是今天剛知道,在清茶坊當(dāng)差還有一個這么大的福利。
有些糕點隔夜了,或是涼了,就不能呈給皇上,便會分給御前的太監(jiān)宮女吃,清茶坊有著絕對的優(yōu)先權(quán)。
大王坐在凳子上,大口大口的往嘴里塞著杏仁酥,“惠星姑姑,李腫管痕嘛斯轟回奈?”
“你先咽下去在說話,喝點水,別噎著。”
大王喝了口水,把嘴里的東西順了下去,又問了一遍,“李總管什么時候回來啊,我想幫你忙~”
站累了呀。
惠心姑姑轉(zhuǎn)身,露出一個溫婉的笑,嘴角的弧度都泛著柔柔的暖意,“李總管要過了午時后才回來,你真是走了大運(yùn),剛調(diào)到御前就能有這種機(jī)會,旁人可羨慕不來。”
這有什么好羨慕的。
大王腦袋一偏,一揚(yáng),不高興三個字大大方方的寫到了臉上。
“呀,眼瞅著皇上就要用午膳了,今個怕是得你來試菜,哎,你要不樂意,姑姑……”
一聽試菜,大王就笑了,臉說變就變,“樂意樂意,伺候皇上這,光宗耀祖的事,可樂意了。”
惠心姑姑搖頭,無奈的笑。
她真想不通小元子怎么會進(jìn)宮做太監(jiān),看著性子得是在家里當(dāng)祖宗嬌生慣養(yǎng)的小少爺才是。
“姑姑,你說,試菜這么危險的事,我和李總管說說,以后我?guī)退嚕麜粫芨屑の遥俊贝笸踹踝痈猓癫娠w揚(yáng)的說著,他已經(jīng)在幻想著皇上今日午膳吃什么了。
“嗯,感激你,李總管得感動的痛哭流涕,到時候你可得給他擦擦眼淚。”
大王聽她這么一說,忙走過來管她借手帕,令惠心姑姑是哭笑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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