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西宸見李貴女哭哭啼啼，一副梨花帶雨的模樣，走過去把她扶起來，“究竟怎么回事？慢慢和朕說。”
　　李貴妃抽抽答答，半倚著他，小聲道：“陛下，臣妾的弟弟是個不成器的，平時膽子小，也沒有什么力氣，父親也經(jīng)常說，他一點(diǎn)都不像武將之家的孩子。”
　　顧西宸為她抹去眼淚，“這有什么，人和人本就不盡相同，子承父業(yè)自然是有之，但也有很多自己另走出一條路的，也非常不錯。”
　　從顧西宸  自身而言，他當(dāng)然是不希望李書宇是個強(qiáng)悍之人。
　　李貴妃點(diǎn)頭，“臣身也明白這個道理，可……他有時候性子也的確驕縱，前幾日大婚，心里高興，經(jīng)常多飲酒，新婦回門之時，請了家里的姐妹來做客，誰知他竟發(fā)起了酒瘋，強(qiáng)行不讓人家走，鬧出大笑話……”
　　顧西宸先是一笑，“還有這等事？朕還以為他那般文弱的人，喝醉了也只是睡睡覺。”
　　“平時是的，誰知道這次是怎么了，事情鬧大，連府中的兵士都動用了，當(dāng)時真是刀光劍影的，聽起來可嚇人了，也不知道平時那么穩(wěn)定文靜的一個人，怎么就變成了那樣，父親和母親也都急壞了……”
　　李貴妃說著又哭了起來，好不可憐。
　　顧西宸臉上的笑意淡了幾分，動用了府里的兵士？大將軍府的兵可不是尋常的兵。
　　他沉默了片刻，“你弟弟娶的那個女子是……”
　　“是商戶蘇家的，”李貴妃道，“妾身倒不在意什么高門低戶，只要他喜歡，怎么都成，所以當(dāng)初母親不樂意，臣妾還替他勸過母親，誰知道今日竟惹出此等禍?zhǔn)聛怼！?br />　　她看似無意，實(shí)則刻意提起蘇家是商戶，若是真的事情鬧大，有她先入為主，顧西宸也只會覺得，一個商戶女，果然不懂規(guī)矩。
　　顧西宸的臉色不明，李貴妃猜測不出他的意思，繼續(xù)試探著說道：“書宇犯下大錯，搞得家里不安寧，還驚慟  趙大人，實(shí)屬不該，所以，臣妾特來……”
　　她話沒說完，顧西宸忽然僵了一下，本來攬著她的腰，任由她的頭靠著自己肩膀，可忽然間，隱約聞到一股子臭味兒。
　　這味道絲絲縷縷，不是特別深，但很清晰，不是錯覺。
　　這味兒好像是……從李貴妃的頭發(fā)上傳來的！
　　他低頭看了看李貴妃的頭發(fā)，發(fā)梢處似乎有點(diǎn)白的什么東西，像是許久沒有洗頭了。
　　片刻之后，這臭味兒更濃了，劈頭蓋臉的就飄過來，讓他的呼吸都停了停。
　　顧西宸  迅速后退幾步，李貴妃本來靠著他，他突然這么一退，失去了重心差點(diǎn)摔倒。
　　李貴妃愕然，也忘記了哭，“陛下……”
　　話說到這，她也聞到了那股子臭味，之前是又哭又鬧，鼻子也塞住了沒有在意，現(xiàn)在清楚聞到了。
　　她不可思議的回身看自己的頭發(fā)，這一動之下臭氣散播的更快，如同是壞了好幾枚臭雞蛋，或者是什么腐肉之類的。
　　她震驚又無地自容，一動也不敢再動，再看看顧西宸  那副迅速躲開的樣子，張了張嘴連話都說不出來。
　　李貴妃忘記自己是怎么出尚書房的，后面的話也沒再說，她實(shí)在是沒臉。
　　自從入宮之后，她還沒有這么丟過臉，不，應(yīng)該說長這么大，都沒有這么丟過人，如今還丟到圣駕面前來了。
　　這……她都不敢再往下想。
　　糊里八涂走下臺階，她身邊的宮女急忙過來迎接，見她失魂落魄本以為是皇帝沒有答應(yīng)她的請求，可還沒走到她身邊就聞到一股子臭氣，簡直讓人不想靠近。
　　宮女可不敢像顧西宸那么明顯的表現(xiàn)出來，硬著頭皮摒住呼吸過來扶她。
　　李貴妃問道：“你可聞到什么味兒？”
　　宮女一時不知如何作答，還沒想出來，臉上就挨了一耳光，“如實(shí)說！”
　　宮女頭低得更低，“回娘娘，聞到了。”
　　李貴妃一閉眼，腳步踉蹌著回了宮去洗澡洗頭。
　　她一走，顧西宸  才松了口氣，但那股子臭氣還在，他心里越發(fā)煩躁，“都給朕滾進(jìn)來！”
　　李公公立即帶人進(jìn)來，誠惶誠恐。
　　“把門窗都打開，散散味道，都聞不見嗎！”
　　顧西宸的怒意讓眾人都嚇得縮緊脖子，誰也不敢發(fā)出聲音，迅速打開窗子，夜風(fēng)吹進(jìn)來，涼意增加了許多，臭味兒似乎也淡了一點(diǎn)。
　　但顧西宸還是感覺臭得頭疼，撫著額頭道：“好好守著，不許人進(jìn)來。”
　　他帶著李公公走到外面，李公公心里也納悶，那股子臭味兒是怎么回事。
　　他貫會察言觀色，試探道：“陛下，花園子里今一早開了一樹桂花，不如您去瞧瞧？”
　　顧西宸也沒細(xì)想，只聽到說開了花，想著能壓制臭氣，立即答應(yīng)前往。
　　走進(jìn)花園，他才想起來，這大晚上的，能看清什么？
　　但來也來了，就隨意走走。
　　忽然，遠(yuǎn)遠(yuǎn)的，看到一棵樹上掛滿了小燈籠，光線柔和溫暖，像點(diǎn)點(diǎn)的星光落在樹  梢，映著那一樹盛開的桂花，香氣襲人，美不勝收。
　　顧西宸不由放慢了腳步，看著這美妙的一幕，心頭微暖。
　　忽然想起那年桂花樹下，蘇南衣變戲法似的拿出兩壇子桂花酒，笑意淺淺的遞給他。
　　他以為自己早忘了，卻原來始終在記憶深處。
　　“陛下？”李公公輕喚了一聲。
　　顧西宸  回過神，邁步走上前去。
　　走近了才發(fā)現(xiàn)，樹的另一面還有兩個人。
　　前面的女子跪在地上，雙手合十，嘴里小聲喃喃道：“信女不求富貴榮華，只愿陛下快樂，每天喜氣洋洋，信女愿意用自己的快樂換取陛下的笑顏……”
　　顧西宸  心頭一震。
　　他聽過很多恭維他的話，什么賢明、什么功德之類，無非就是歌功頌德的那一種，可他還很少聽到有人說希望他快樂。
　　快樂……對于一個君王來說，是一樣多么奢侈的東西。
　　李公公剛要上前問話，顧西宸擺擺手。
　　那女子說完，她身后的小宮女道：“主子，咱們回去吧？天色不早了，再晚風(fēng)就該涼了。”
　　“我在這里跪足三個時辰。”
　　宮女立即急了，“那怎么行？主子，您要跪那么久，休說這夜風(fēng)了，就是這膝蓋也受不了啊。”
　　“好了，啰嗦什么？我說怎么就怎么，我自己心里有數(shù)，為了陛下，這點(diǎn)苦我還吃不得了？那不是欺騙神明嗎？”
　　小宮女不敢再多說，只能陪著跪。
　　片刻，女子又嘆了一聲，“罷了，你先回去吧，別跟著在這里受罪了。”
　　“奴婢就在這里守著主子。”
　　“不用，你傷寒剛好沒幾天，再受了風(fēng)就該反復(fù)了，去吧，聽話。”
　　女子的聲音柔柔的，像這風(fēng)，撫過顧西宸的耳膜。
　　他輕笑一聲，“不如朕陪你回宮去，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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