膳廳中的族老都被嚇了一跳，紛紛看向楚翰元。
楚翰元年過而立，哪怕到了這個年紀也瞧得出他生了一副好皮相，只是或許后院中妻妾太多，他面色蒼白，神情難掩憔悴，好似提前掏空了身體。
他黑沉的臉盯著闖入膳廳的人，感覺到四周投射過來的怪異目光，內心的暴躁情緒幾乎克制不住。
楚翰元嫌惡的移開視線，冷聲道喝道：“還愣著干什么，把此人丟出去！”
“什么人都能闖進來，你們這些護院都是吃白飯的嗎？！”
護院們被責罵一通，哪里還敢耽擱，拽住劉氏，也不管她是何人，直接往外拖。
被護衛攥緊的衣襟卡住了脖子，劉氏什么話也說不出來，徒勞的張著嘴，眼看著楚翰元一點點消失在她的視線中。
膳廳安靜下來，一位族老捻著胡須，面色不虞的看著楚翰元，“翰元，你后院中多少女人咱們這些老家伙管不著，可方才這人實在是太沒規矩了，今日擅闖膳廳驚動的是我們倒還好，若下回驚動了貴人，遭殃的可是咱們整個楚家。”
楚翰元面沉如水的點頭，“此事我會解決。”
宴席結束之后，楚翰元只尋來楚夫人，讓她按家規懲治今日擅闖膳廳之人，甚至連是何人闖了膳廳也沒有過問。
他后院女人多，他哪能一個個都記得住。
楚夫人依著家規，派人去了劉氏的院子，碰巧珠兒去了膳房取晚膳，而玉兒在后院灶房燒水，只有劉氏一個人心不在焉的留在屋內抹淚。
幾個膀大腰圓的婆子闖進院子，不等劉氏驚叫，就堵了劉氏的嘴將她架出屋，按在木凳上。
婆子對上劉氏驚懼疑惑的目光，只居高臨下地說了句，“劉姨娘，你今兒個犯了大錯，驚擾了府中貴客，老爺大怒，讓夫人對你懲以家法。”
“咱們也是按吩咐辦事，您莫怪了。”
話音落下，說話的婆子便對著另外兩個拿著刑棍的婆子使了個眼色，兩個婆子當下抬起刑棍，對著劉氏的臀部狠狠打下！
劇烈的疼痛下，劉氏拼命的掙扎，因她掙扎的太狠，婆子落下來的棍棒不時落到她的脊骨，漸漸的，劉氏后背洇出了一片血色，她也逐漸停下了掙扎。
玉兒聽到動靜趕來時，看到的便是劉氏臉色蒼白的趴在木凳上，滿臉冷汗，已然暈厥過去，而她的后背一片血色。
玉兒嚇的三魂七魄都沒了，尖叫一聲，“夫人——”
婆子聽見了，當下皺眉，厲聲呵斥，“放肆！這府上只有一個夫人，便是老爺的正妻，一個妾室怎配稱夫人，劉姨娘到底是怎么教丫鬟？！”
玉兒被這一聲斥責驚的回過神，卻顧不上這些了，她撲到劉氏身邊，顫著手去試劉氏的鼻息，在察覺到微弱的熱氣時狠狠松了口氣。
還活著，幸好還活著。
她急急看向幾個婆子，“去請大夫，快去請大夫，姨娘身子弱，受不住這一頓打的。”
幾個婆子沒有搭理她的意思，“劉姨娘做錯了事，這頓家法是老爺親自吩咐的，府里頭不會給她請大夫。”
語罷，幾個婆子帶上家伙什直接扭頭離開。
玉兒錯愕一瞬，待她們走出了院子才反應過來，被冷風吹得渾身一個激靈，慌亂的想將劉氏扶進屋內。
可她年紀小，力氣也小，哪里扶得動劉氏，玉兒只能邊抹眼淚，邊往院外跑。
找珠兒，珠兒比她有主意，珠兒一定能幫夫人請來大夫！
——
長公主府，晏姝收到消息時已經快到酉時，天色漸黑，漆黑的天上又有雪粒子飄下來，凜冽的寒風如同刮骨刀一般，刺的人生疼。
晏姝聽棠微說完事情的始末，眼神倏地冷下來。
什么楚家家規，這分明就是濫用私刑！
棠微嘆了一聲，語氣里帶著憐憫，“劉氏身邊那兩個丫鬟想出府尋大夫也被攔了下來，人都差點哭暈了也沒能出府。”
“是楚夫人下的令？”
棠微點頭，“正是，楚夫人許是覺得楚星河這輩子也就到頭了，翻不了身，便也沒有什么顧忌了。”
晏姝推開窗朝外看了看，天已經黑盡，長公主府內燈火通明，燭光映襯下，隨風飄到廊檐的雪花亮堂堂的，泛著冷冷幽光。
看著廊檐那一層積雪，晏姝眉眼間好似也染上了一層寒霜，聲音清冷，“讓風鳴帶府醫去楚宅，若遇到擋路的，不必客氣。”
棠微聞言，知曉長公主這是生氣了。
許是同為女子，長公主也見不得女子受欺負。
她低低應了一聲，吩咐了下去。
與此同時，楚宅。
因傷口沒有得到妥當的處理，劉氏發起了高熱，珠兒和玉兒只敢小心翼翼清理著傷口邊緣的血跡，那血肉模糊的地方是半點也不敢去碰。
兩個小丫頭圍在床榻前哭的滿臉是淚。
珠兒哽咽道：“少爺一直說楚家家大業大，夫人雖然日子過得清冷，但吃穿用度卻是不缺，楚家這么大的一個家族，也不至于干出苛待正經妾室的事，可哪里知道，楚家人還真干得出！”
玉兒抽噎著，一抹眼淚，臉上滿是憤恨，“縱使夫人擅闖膳廳是做錯了，可已經行過家法了，為何還攔著咱們不讓請大夫，他們這是要逼死夫人啊——”
“玉兒，不要喚夫人。”珠兒看著她，“這是在楚家，不要忘了規矩。”
她們二人是星河少爺路邊撿的乞丐，星河少爺見她們是洛邑人，年紀又正合適，便將她們送到了劉氏身邊，當時留在星河少爺身邊時，她們都是喚劉氏“夫人”，而玉兒又是個認死理的人，便是到了楚家也改不了口。
此前她說教玉兒，玉兒總是會梗著脖子反駁幾句，但這會兒卻是垂著頭低低的應了一句。
“我知道了。”
珠兒多看了她一眼，又取下劉氏額頭已經變得滾燙的帕子，沾了冷水重新覆在她額頭，倏地站起身，咬牙道：“這樣下去不行，玉兒，你將門栓好，我再試試能不能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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