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微。”
晏姝清冷的嗓音中夾雜著一絲無奈，纖細如玉的手指指了下桌案上的硯臺，“墨水快要溢出來了。”
正在磨墨的少女猛然回神，一低頭才發覺硯臺被她添多了水，濃黑的墨汁滿溢出來。
棠微出竅的神魂總于回攏了過來，忙不迭停下手，“殿下恕罪……”
晏姝抬眸看著她，“棠微，自你去送了一趟司空默和師玉衡回來便一直心不在焉，可是發生了什么？”
棠微眼瞳微顫，交疊貼在腹部的手忍不住收緊了，她用力抿了抿唇，低聲道：“無事，是婢子昨夜未休息好，有些疲乏。”
晏姝聲音溫和下來，起身握住她的手，“既然累了就去休息，在本宮面前還強撐著做什么，左右這會兒也沒什么事，周成海也在外頭候著。”
棠微發覺她的確心思不穩，猶豫了一番便應了下來，愧疚道：“多謝殿下，都是婢子無用……”
“瞎說什么。”晏姝笑了笑，安慰她，“這幾日緊要的瑣事本宮都是讓你去處理的，若沒有你，本宮哪能這般輕松。”
棠微聞言臉上終于露出一絲輕松的笑意。
“下去休息吧，若有事還有周成海。”
棠微應下，“是。”
看著棠微退下，晏姝沒有再坐到御案后批折子，而是繞到一扇屏風后。
謝斂正坐在窗邊的軟榻上下棋。
白子黑子皆在他手。
晏姝走過去在他對面坐下，用手撐著下顎掃了一眼棋盤上的棋子，說道：“白子要贏了。”
話音剛落，一只手夾著一顆白子落在棋盤上，黑子滿盤皆輸。
謝斂笑著看著晏姝，眼眸盛滿了星光，“我想和殿下下一局。”
晏姝手里捏起一顆棋子放在手中把玩，笑著問他，“用什么作賭？”
謝斂聞言垂下眼眸認真思索了一番，為難的低聲道：“我是殿下的，我的所有東西也是殿下，好像沒有什么能給殿下了。”
晏姝被他逗樂了，“說的也是，那這一局若誰贏了，今夜便可在上面。”
上、上面？
謝斂腦海中頓時浮現一幅畫面，耳尖逐漸漫上紅暈，干凈清澈的眼眸好像蒙上了一層惑人的暗色。
晏姝拿著棋子在棋盤上輕輕敲了兩下，托腮笑看著他，“想什么呢？”
謝斂紅著耳尖搖頭，“什么也沒想，殿下快下棋吧。”
他們雖然已經十分親密，但始終沒有到最后一步，不過近來殿下總喜歡騎在他腰上，俯身親吻他。
謝斂每每想要反客為主，卻總被晏姝一句“你不聽本宮的話了”壓制的死死的。
他喜歡那樣的長公主，但又擔心自己忍耐不住……
晏姝看著少年眉眼染上羞意，嘴角的笑就沒有落下去過，她執黑子先行，落在棋盤上，開口道：
“棠微有些不對勁。”
謝斂聞言落下一顆白子，說道：“方才棠微送司空默和師玉衡出去，司空默單獨留下來和棠微說了幾句話，影衛離得遠并未聽清他們說了什么，但兩人舉止十分親密，想來這其中有些故事。”
景皇將影衛都交給晏姝，晏姝可不是景皇那般光明磊落且仁善的君子，她直接讓影衛將整個皇宮都監控了起來。
除了景皇所在的養心殿，其他地方都在她的監控之下。
這幾日奏折太多，晏姝抽不開身，便讓謝斂和影衛對接。
“看來本宮猜的不錯，棠微和司空默果然不同尋常。”
“殿下，司空默玩心太重，而棠微性情穩重，這兩人看起來好像不太合適。”謝斂還惦記著司空默一開始進長公主府是沖著長公主殿下來的。
現在司空默雖然沒有那種心思了，但他可沒忘記之前的事。
自然趁著這個時候多給他上點眼
藥。
晏姝落下一子，看了眼謝斂，眉頭輕輕蹙了一下，“看著的確是不合適，棠微不愛笑，除了本宮面前，在外人面前她幾乎從未笑過，但司空默這人逢人就是一張笑臉，話多嘴甜，和他說過話的宮女沒一個不喜歡他，他這種愛招惹是非的性子，的確不適合棠微。”
謝斂一臉認真的附和，“殿下說的對。”
“但是……”晏姝話鋒一轉，“若他們二人互有情意，適合與否就不是本宮能決定的了。”
謝斂知道晏姝這話的意思是不會插手兩人的私事。
他心道便宜司空默了。
兩人又說起其他事。
昨夜死了人的十二個世家還剩下婦人老人小孩，如今他們府上當家做主的死了，家恐怕很快也要被抄。
“殿下，那些被殺之人的家眷如何處置？”
晏姝拿著棋子的手頓了下，緩緩道：“讓司空默別抄的太干凈，給她們留一些。”
晏姝不覺得她是良善之輩，但也不是濫殺之人。
昨夜被殺的四十八個人都是惡貫滿盈的畜牲，所以她昨夜用那十二世家開刀，連審訊的功夫都直接略過直接殺了他們。
不過這些世家中大部分女眷卻是無辜的。
她不殺無辜之人，給她們留一分余地。
想必那四十八人的死足夠讓這群世家害怕，人一旦恐懼害怕就有了弱點。
晏姝知道她自然不可能將世家全部都殺光，所以她只殺最惡和權勢最大的。
最惡的她已經直接殺了，剩下的便是權勢最大的。
也不知道，楚氏知曉昨夜那四十八人的死之后會做些什么。
按兵不動還是舉兵謀反呢？
她很期待。
……
景皇窩在養心殿覺得骨頭都躺酥了，然而在聽聞昨夜十二個世家四個四十八個人，死的還都是家主下一任家主時，驚的差點從龍榻上摔下來。
周徳全連忙哎呦直喊的扶住他，“皇上，您小心著點，毒雖然已經解了但您這身子還是受了損，太醫說了必須好好調養。”
景皇被他扶著坐下來，臉上神色深沉，沉默不言。
景皇沒想到晏姝會直接暗殺這些毒瘤。
如此激進的手段不適合必須以平衡之術平衡各方關系的帝王，但他也不得不承認，眼下這是最快能讓世家分崩離析的方法。
讓世家先內亂起來，一旦發生內亂，這些原本只是因利益而捆綁在一起的世家就會變成易碎的琉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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