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臉上還掛著幾片泡開的茶葉，茶水沿著連部輪廓滴答滴答的落下。
看起來樣子頗為狼狽。
謝斂輕輕抬眸，澄澈的眼眸變得暗沉深幽。
不知為何，姬元滄呼吸一窒，下意識地移開目光，可當他意識到他竟然再害怕一個西襄國的質子時，又強自鎮定將視線移了回去。
謝斂唇角微勾，帶著一絲淡淡的嘲諷。
他連余光都沒給姬元滄，挽著晏姝的手臂，嗓音低柔中帶著撒嬌的意味，“殿下，這里味道好難聞，我們快出去吧。”
晏姝當時沒有錯過姬元滄眼中一閃而逝的殺意，自然也清楚謝斂這對他莫名的敵意是從何而來。
她輕輕額首，神色平靜的對姬元滄道：“太子殿下，希望我們能合作愉快。”
姬元滄神色一僵，隨即揚起唇角道：“這是自然。”
他用余光看著兩道身影離開，眼中才露洶涌澎湃的殺意。
可不知為何，他腦海中頻頻閃過晏姝那張平靜的絕美面容。
交鋒多次，他似乎從未在晏姝那張臉上看見過無措、擔憂、慌亂等情緒，她一直都是平靜淡然的模樣，仿佛什么都掌握在手。
怎么有人能如此平靜淡然呢？！
他好想……好想摧毀這一份平靜淡然！
姬元滄一動不動的看著頭頂的素色帳幔，緩緩笑出聲。
……
回長公主的路上，謝斂一直緊攥著晏姝的手。
晏姝察覺到他情緒不太對勁，低聲問：“不高興了？”
謝斂抿了抿唇，低聲道：“沒有，我只是討厭姬元滄用那種眼神看殿下。”
這讓他忍不住想殺了他……
晏姝卻不再意，“本宮擄他兩回，讓他在大秦的地位一落千丈，他恨不得殺了本宮才是正常，他若是不想殺本宮反而不對勁。”
“這次合作，他越是恨本宮，越不會臨時反水。”
謝斂悶悶不樂的嗯了一聲，晏姝見他情緒不高，彎腰湊過去在他額上落下細細密密的親吻，“什么時候回西襄？”
她這句話問的隨意，不想少年聽聞此言后渾身一震。
“殿、殿下……”
謝斂的嗓音中帶著無措。
他澄澈的眼眸聚起一層薄薄的水霧，低聲道：“殿下是要趕我走嗎……”
晏姝沒想到他反應這么大，頓了下，吻落到他眼角，心中微嘆，“本宮怎么舍得趕你走，只是隨口一問。”
謝斂雙手環住她的腰，低垂的眼眸翻涌著令人看不懂的情緒。
兩人很快回到長公主府，影衛有新的消息送來，晏姝不得不先去一趟書房，她沒有讓謝斂陪著她一起去，讓他留在靈犀院。
待晏姝處理完事情回到靈犀院，卻發現謝斂不在這里。
梅瓔道：“殿下，謝公子回靈榆院了，他說若殿下要尋他便去靈榆院。”
晏姝看了眼天色，很快要到用晚膳的時辰了，她有些好奇謝斂在靈榆院做什么，便讓梅瓔和棠微都不必跟著，一個人往靈榆院走。
靈榆院與靈犀院只隔了一堵院墻，但從正門入還是要走上一段時間，小半柱香后，晏姝走進靈榆院。
謝斂不喜人伺候，所以他院子里沒有丫鬟，晏姝給他挑了兩個機靈的小廝。
這兩個小廝除了謝斂有需要時會出現，其余時間都安分的待在屋內，是以靈榆院很安靜，晏姝走進也無人來迎她。
晏姝并不在意，她沿著回廊走到主屋，逛了一圈發現謝斂不在這。
不在主院，那便之只剩下一個地方了。
晏姝掉頭往書房所在的方向走。
靈榆院的書房外栽種來一片高大的榆樹，書房被掩映其中，顯得有幾分幽靜。
正走到書房門口，晏姝剛準備走進去便聽見屋內響起一道陌生的嗓音。
“小主子，娘娘已經催您回去了。”陌生男音十分低啞，“娘娘已經掃清了朝中大部分的障礙只等著小主子回歸。”
“十年之期未滿，若是放在之前您或許還無法離開景國，但如今景國長公主如此在意您，只要您提出想要離開，想必長公主一定會讓您離開的。”
陌生男音停下來，卻遲遲未聽見謝斂的回應聲。
晏姝垂了垂眼眸，臉上看不出情緒。
書房內，謝斂靠坐在軟榻上，一只手撐著側臉，如畫卷般的眉眼上寫滿了不耐。
少年一雙黑眸不似面對晏姝時的澄澈無害，而是猶如一汪深不見底的幽潭，似乎要將人魂魄都吸進去。
跪在他腳邊的黑衣人甚至不敢直視他，只匆匆瞥了一眼便飛快的低下頭。
謝斂沒有說話，只屈指在一旁的矮幾上不緊不慢的敲著。
黑衣人摸不清他的心思，見他遲遲未作回應，只能硬著頭皮將剩下的話說完：“眼下是最好的時機，若小主人眼下不回去，娘娘先前所做的一切都會白費。
小主人，這些年娘娘為了您才會苦苦支撐，當初她不得已放棄您，這幾年都一直生活在悔恨之中，若您一直不回去，這件事恐怕會成為她的心魔……”
門外的晏姝聽到這話，微微怔了下。
上輩子謝斂是在十年之期滿之后才回了西襄。
晏姝隱約記得父皇當時似乎并不打算輕易放他離開，但西襄傳來消息，七皇子的母妃病逝，父皇許是由此到了她，所以沒有為難西襄使團，很容易就放謝斂離開了。
難道上輩子謝斂的母妃同樣想要他提前逃離景國？或許謝斂因為某種原因沒有答應，直到十年期滿他母妃病逝才離開。
上輩子謝斂身上發生的事晏姝并不清楚，但她隱約覺得，事情的真相或許與她猜測的沒有多大出入。
不知道上輩子的謝斂有沒有后悔未曾見到他母妃最后一面？
沈云菱離開的太早了，晏姝雖未表現出來，但她真的很羨慕有母妃的皇子公主。
譬如在宮里頭沒有什么存在感的另外兩位公主，雖然她們不得父皇重視，但她們的母妃卻將她們視為掌上明珠，十分疼愛。
晏姝曾一度羨慕過她們。
晏姝垂在身側的手指微微蜷了一下，眼底閃過一抹痛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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